今天與昨天無異，莊檸剛走進操場就幾個女生團團圍住。
一班的盧珊珊滿臉期待地問：“你哥哥怎麼說？”
“……”
莊檸的額角冒出一層薄薄的虛汗。
三班的陳沁可抓著她問：“那我呢，你哥哥是什麼意思？”
該怎麼回答？
莊檸的唇角不受控製地顫了顫，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她總不能告訴大家，廖堯昨天心情不佳，她沒能把信送出去吧。
就算她如實說了，大家恐怕並不會信。
她初中的時候吃過好幾次類似的虧，個彆拜托她送信的女生誤會她拿喬，暗地裡傳她為人不好。
如今才剛剛步入高中，她可不希望被謠言纏身。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額間的汗珠順著鬢角滾滾而落。
孟歡歡看出了她的窘境，扒拉開陳沁可的手，將莊檸拉到身後：“急什麼呀，你們忘記她哥哥是誰了嗎，好歹是思源校草，怎麼可能那麼快給出回應。要是一晚上就能做決定，檸檸的嫂子排隊估計都能排到天橋了。”
一班的王卉“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對孟歡歡豎了個大拇指：“你太會說了姐妹，”她衝莊檸眨了眨眼睛，遞了個心領神會的眼色，隨即對其他女生說，“行了，咱們彆為難莊檸了，她也決定不了哥哥們的事情，幫咱們送信已經算夠意思了。我聽之前親手給他倆送情書的學姐說，情書都被原封不動扔在教室垃圾桶了。”
陳沁可捂臉：“太丟人了。”
王卉拍拍她的肩膀：“可不是麼，咱們的情書至少不會被丟在學校垃圾桶。”
莊檸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的，這一點她可以保證。
以往經過她手的情書，都是完完整整帶回家交給哥哥們的，以後肯定也是如此，她一定不會讓送情書的女生尷尬。
莊檸從孟歡歡背後探出頭來，信誓旦旦地保證：“放心放心，我一定會監督他們，不讓他們亂丟。”
得到她的保證，女生們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不管結果怎樣，至少不至於丟人。
目送她們離開，莊檸脫力地靠著院牆，跟打了一場仗似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大口喘著粗氣：“嚇死我了。”
孟歡歡好笑地問：“你乾嘛怕她們啊，大家都是同學。”
莊檸扯了一下唇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尷尬。”
孟歡歡盯著她看了一瞬，隨即得出結論：“明白了，你社恐啊。”
莊檸抿了抿唇，一種被戳破心事的慌張感油然而生。
她不敢回視孟歡歡，孟歡歡倒也沒有逼迫她。猶豫良久，莊檸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見她坦然承認，孟歡歡欣喜一笑，毫不猶豫地挽住她的胳膊，拍著胸脯打包票：“放心吧，以後在思源我孟歡歡罩著你，有任何搞不定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
今天的訓練內容是原地踏步，一整個上午，操場裡都響著震耳欲聾的腳步聲。
午休時，莊檸去了一個生意最差的窗口打飯，又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飯，獨自一人避開人流提前回到操場。
饒是她如此小心謹慎，單單一中午，還是收到了十多封情書。
背包沉甸甸的，莊檸走到操場廢棄的單杠那一角將書包拉鏈打開，赫然發現書包已經被塞滿了，於是乾脆把情書掏出來整理。
廖堯一封，廖沐一封。
廖堯兩封，廖沐兩封。
……
數到最後，除了三封沒有寫明收信人的，廖沐的情書比廖堯多一封。
莊檸捏著多出來的情書，呆呆地看著。
上初中時，她哪個哥哥更受歡迎來著？
好像是她廖堯？
嘖。
女孩子們長大後口味果然會變。
不過想想也是，她也覺得廖沐比廖堯有哥哥樣兒！
這麼多情書……
她看看地上厚厚的兩遝情書，又看看手裡多的那一封，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猶記得她初三那年，經不住班裡兩個女生軟磨硬泡，在中考前一個星期給她兩個哥哥各帶回去一封情書。
當時廖堯拿到情書怎麼說來著？
莊檸皺著眉頭回憶一會兒，想起了他的原話——
他說：“小小年紀不務正業，淨想些有的沒有，中考要是考不好看你怎麼辦！”
她當時被訓懵了，廖堯平時欺負她歸欺負她，這種事情從來都不當回事。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於是向廖沐求助。
令她沒想到的是一向都會幫她解圍的廖沐竟然對她的求助視而不見，甚至也對她冷了臉。
那一瞬間，她感覺天都塌了。
也就是從那次起，她對代送情書這件事PTSD了。
無助地望著手裡的情書，莊檸忍不住垂頭歎氣。
孟歡歡吃完飯就跑來找莊檸，見識過莊檸被圍堵的場景，她很有些理解她社恐的原因。如果換做是她，成天被不認識的人找上門，不社恐也要被逼得社恐了。
她找遍了學校人少的角落，最後在操場廢棄單杠那一角看到了莊檸的身影。
遠遠看去，她抱膝靠坐在單杠邊上，腦袋耷拉著，連肩膀也垮著，像是遇到什麼天大的難事似的。
“你怎麼了，不開心？”孟歡歡跑到她麵前，彎腰問她。
莊檸搖搖頭，默默把兩遝情書裝回書包裡，唉聲歎氣：“明早我如果沒有按時赴約，你就忘了我吧，讓胡琦琰也忘了我那兩個壞哥哥吧。”
孟歡歡被她誇張語氣逗笑，安慰道：“彆慌，真有事我肯定救你！”
-
下午的訓練難度增加，除了鞏固上午的練習成果之外他們還學習了踢正步。等到下午放學時，莊檸已經累得喘不上氣了。
拖著疲憊的身體，莊檸走得比烏龜還慢。放學鈴聲響了二十多分鐘，她才慢悠悠地走到校門口。
“檸檸。”
廖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莊檸慢吞吞往校門右側看去，發現廖沐坐在車子上，單腳撐地單手扶著車把，很瀟灑。
嗬，難怪能比廖堯多一封情書。
“哥哥。”莊檸走過去，有氣無力地拖長了聲音招呼他。
廖沐把書包從她背上取下來，歪頭示意：“上車。”
莊檸往後座看了幾秒，戀戀不舍地收回視線，搖頭拒絕：“不了，我還是坐公交回家吧，你幫我把書包捎回去就行。”
“檸檸，”廖沐皺了下眉，“聽話。”
眼前他皺眉的表情和記憶裡他為數不多冷臉的表情重合，莊檸癟了下嘴，有些怕，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後座。
車子騎出去兩條街，車子後座的人都像突然長了骨氣似的，既沒抓他的腰，也沒靠他的後背。
很反常，廖沐不由有些擔憂：“今天練習什麼了？”
莊檸沒精打采地回答：“踢正步和原地踏步。”
“很累吧。”廖沐放緩了語調。
莊檸點了下頭，點完頭才想起來他看不到，低聲“嗯”了一下。
確實是有心事的模樣。
廖沐思考片刻，決定找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於是說：“我剛才拎你的書包，還挺重的，今天發書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之下莊檸更蔫了，連回答的聲音都明顯小了許多：“沒什麼。”
廖沐的目光在她的書包上一掃而過，基本可以確定她不開心跟書包裡的東西有關。
他正琢磨著怎麼問她，沒想到她倒是先開口了。
莊檸輕輕抓了下他的衣服，緊張地問：“哥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廖沐乾脆地說：“行，你說。”
莊檸攥了攥拳頭給自己鼓勁，但是說出的話還是不由自主打了結：“我……我要是乾了什麼你……你不喜歡的事情，你不能生我的氣。”
廖沐心裡一緊，不禁有些後悔。昨晚他應該去二嬸家看看她的，怎麼才一天不見她就闖禍了，也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事。
半天沒有聽到回應，莊檸有些慌，討好地探手環住他的腰，耍賴道：“哥哥，你剛才答應我的。”
“嗯。”廖沐垂眸看了眼她的手，默默在心裡歎氣，“說吧，你做什麼了？”
得到承諾，莊檸總算放下心來，隻要廖沐不生氣，一切都好說。至於廖堯……那家夥忘性大，隨便哄幾句就沒事了。
拿定主意，莊檸神神秘秘地說：“哥哥你今晚在我家吃飯，吃完晚飯我跟你們說。”
廖沐：“行。”
危機解除，她立刻像沒骨頭似的，軟塌塌地靠在廖沐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天：“哥哥，明天早上你可以帶我上學嗎？我起不來。”
說到“起不來”三個字時，她故意放輕了語氣，以顯得自己更可憐更弱小。
廖沐有些受寵若驚，心裡隱隱感覺她在打什麼鬼主意，但還是毫不猶豫地應下：“可以，明早我來接你。”
莊檸歡呼一聲，繼續跟他聊天。快到家時，她才突然意識到廖堯今天居然沒一起走，驚訝地問：“我哥哥呢？”
莊檸叫人時經常想到什麼叫什麼，有時候叫他廖沐哥哥，有時候又直接叫哥哥。以前小時候她當著他倆的麵叫哥哥，他們都會應，後來他漸漸能分清到底是叫廖堯還是叫他。
妹妹隻有一個，哥哥卻有兩個。
比起被她叫做“廖沐哥哥”，他更喜歡被她叫做“哥哥”。
廖沐無奈地搖了下頭，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
聽到笑聲，莊檸有些納悶：“咦？你笑什麼？”
廖沐：“沒事，你剛才說什麼？”
“我哥哥怎麼沒一起走？”莊檸回到自己的問題。
難道他今天心情還是不好？
如果他心情不好，她書包裡裝著的那些信怎麼辦呢？
她實在是經受不起同學們第二輪追問了。
莊檸不禁犯愁。
短暫地沉默了幾秒鐘，廖沐說：“他先回家了，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
“哦，”莊檸拖長了音調，試探性地問，“他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聽到問題，廖沐怔了一下，隨即說：“一點小事，已經處理好了，彆擔心。”
回到家，看到廖堯大喇喇地癱坐在沙發上沒心沒肺地啃蘋果，莊檸才算把心放回肚子裡了。
隻要廖堯能吃就說明沒什麼大事發生，更說明他心情不賴。
莊檸抱著自己的書包一溜煙向樓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