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檸今年已經十五周歲,已經是高一年級的學生,已經有超過一米六的個頭。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身份的變化,莊檸的自我意識逐漸完善,如今她已經清楚地知道作為一個學生,作為家庭的一員,更是作為她自己,肩負著怎樣的責任,應該要成為什麼樣子的人。
過去她社恐,於是她縱容自己縮在安全的角落裡,從不敞開心扉主動與人接觸。過去她不想跟兩個哥哥讀一所高中,於是就荒唐的在中考時保留實力,妄圖通過物理上的分離而獨立。
現在她終於明白,隻有她自己學會勇敢和堅強,才能真正地站起來,才能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她想要成為一個了不起的大人,不再縮手縮腳,不再逃避彆人的眼光,不再害怕麵對不可預知的未來。
她想要像孟歡歡和王卉那樣,不畏懼陌生的眼光,坦然地跟彆人打招呼。想要像教官那樣,擁有自己的信仰和堅持。也想像她的兩個哥哥那樣,成為全年級成績最好的人。
也許是教官的那一通話將她罵醒了,軍人站在戰場上,不能因為一雙鞋子是否合腳、一把機槍是否趁手而選擇逃避或者放棄,他們的腳下是領土,背後是人民,對麵是敵人,他們沒有退路。
就如同她的人生一樣,是一場需要她獨自去麵對的戰役。她不能後退,縮居一隅隻能成為井底之蛙,隻有勇敢地走出去才有可能看見海闊天空。
所以她堅持下來了,不管是在軍訓彙報表演,還是在醫務室包紮。她已經成功地邁出第一步,她還要向著她的目標繼續前進!
成為了不起的大人嗎?
廖沐聽出她語氣中的堅定,忽然有些恍惚。
在他印象裡,檸檸永遠是軟軟糯糯時時刻刻都黏在哥哥身邊撒嬌的糯米團子形象。
忽然之間,他的妹妹長大了,快得比雨後春筍的長勢更加離譜。
他竟有些不適應。
本來這些話莊檸隻是在心裡想想,並沒有打算告訴廖沐或者其他人任何人,可是在今天這樣的氛圍下她居然大著膽子說出來了。
說完之後,她變得很安靜,她想聽聽廖沐怎麼說,甚至隱隱期待著廖沐誇獎她。
然而,過了很久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心中升起一些忐忑。
她輕輕用手指揪了揪廖沐的衣領,小聲問:“哥哥我是不是說的不好?”
“不,你很好。”廖沐果斷地說。
隻是……他還沒有做好她長大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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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已經是第三節課的課間了,廖沐將她送到座位上。
因為剛來到新的班級,老師還沒分配座位,大家都隨意坐的。孟歡歡一早就給莊檸占好了位置,兩人成為同桌。
廖沐的到來讓高一十一班變得格外熱鬨,除了他們自己班級的同學,還有不少其他班級的同學來湊熱鬨。
“看吧,我就說蹲十一班準沒錯,早上我可是親眼看著廖沐學長把他妹妹背走的。我說什麼來著,肯定會送回來,這不就送回來了。”
“那個就是廖沐學長啊,真人確實比照片好看,就是氣質有點冷,看上去不好接近。”
“這還冷啊,那你是沒見過廖沐學長平時的樣子,他對他妹妹已經算是很溫柔了,我建議你有機會對他們班門口溜達溜達,那才真是冷淡呢。”
“廖沐學長要是我哥哥就好了,我也好想讓廖沐學長背一背啊。”
“醒醒吧,人家是親兄妹,有血緣關係的,不是你發瘋那種。”
莊檸剛一坐下,就聽到同學們連綿不絕的議論。
知道廖沐不比廖堯,一向喜靜,對於這樣的喧鬨耐心有限,她連忙催促他:“哥哥你快回去上課吧,我沒事了。”
廖沐把校醫開的藥和路上買的水都放在她桌子上,叮囑:“記得按時吃藥。”
莊檸笑了笑,乖巧地點點頭,跟他揮手:“哥哥再見。”
湊熱鬨的人跟著廖沐一起離開了,孟歡歡打開袋子看藥品說明書,擔心地問:“嚴不嚴重啊?”
莊檸臉頰上還殘留著笑意,但是疼痛讓她的笑意變得勉強,她輕聲說:“我沒事的,就是有點疼,過陣子就好了。”
“行,那你好好坐著,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講,我幫你。”孟歡歡自告奮勇地說,“中午你要回家嗎,你的腳不方便,要不彆回去了,我回家給你帶飯。”
思源中學中午有一個小時五十分鐘的午休時間,不少走讀生中午都會回家吃飯。上周因為軍訓過於疲憊,所以大部分學生才選擇留在學校休息。
莊檸搖搖頭:“不回去的,來回等公交坐公交時間太久了。”
孟歡歡歡呼一聲:“那太好了,我家近,騎電瓶車來回也就半個多小時,你的午飯就包在我身上啦。”
莊檸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專門從家裡帶啦,你上樓的時候幫我從便利店捎個麵包就好啦。”
“那怎麼行!”孟歡歡果斷拒絕,“你現在是傷員,吃好點才能恢複快點。”
她倆正說著,教室外的走廊上又鬨哄起來,沒過幾秒莊檸就看到本來已經離開的廖沐去而複返。
莊檸疑惑地問:“怎麼了哥哥?”
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一盒止痛藥,廖沐將它放在莊檸的桌子上,叮囑:“想成為大人不必不急於一時,大人也沒有必須忍受疼痛的義務。如果疼,可以吃藥。”
“哇,廖沐學長好酷啊。”望著廖沐遠去的背影,孟歡歡不由感歎,“到底是比我們高了兩級,說得話都這麼有哲理!”
很快,預備鈴聲響起,上午最後一節課是班主任何老師的數學課,何老師踩著鈴聲出現在教室門外。
從莊檸的座位看去,正好能看清何老師。隻見他胳膊下夾著兩本書,手裡拿著幾張薄薄的單頁紙,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教具。
莊檸又偷偷打量他的模樣,她記得早上開學典禮時何老師並沒有戴眼鏡,此刻卻帶著一副文縐縐的金絲眼鏡。
第二遍正式上課的鈴聲響起,何老師推了推眼鏡,大步走進教室。
他一進來,同學們就自發起立,齊聲向老師問好。
莊檸扶著課桌勉強站起來,動作比其他同學慢了些,顯得有些突兀。
何老師正好看過了來,示意同學們坐下:“莊檸同學在這次彙報演出中負傷堅持完全程表演,精神可嘉,大家要學習她的堅強無畏。但是……”
他話鋒一轉,視線緩緩掃過全班同學:“高中三年是一場持久戰,同學們需要學會保護自己,積蓄力量,成功不在朝夕,一次的成功與失敗並不能決定高中三年的成功與否,更不能完全代表你們個人。”
“希望大家在以後的學習生活中鉚足勁,同時也要學會取舍,保持最好的精神麵貌和心理狀態去麵對你們高中生涯。我相信隻要有目標有決心,並且持之以恒的貫徹執行,各位同學一定會在三年後得到一份滿意的答卷。”
何老師:“各位同學有沒有信心?”
同學們:“有信心!”
“好,”何老師點了下頭,“現在開始上課,請各位全體同學打起精神。”
暑假時,莊檸已經用廖沐送來的學習資料把高一課程囫圇吞棗地預習了一遍,現在聽何老師現場講解,原本那些有些含混不清的概念和思路都豁然貫通。
臨近下課,何老師將隨身攜帶的幾張紙頁貼在白板一角。
“這是座位表,各位同學下午上課前請務必按照本次座位表的排布就坐。原則上,座位一經固定不可隨意調整,我們班將分彆於期中期末考試之後根據成績重新排列座位。如果想要坐前排,請努力學習。如有特殊情況可以於下午上課前和我溝通,我的辦公桌在數學教研組A區,今天午休時間我將全程在辦公室,歡迎各位同學有問題隨時與我溝通。”
“另外,再宣布一則消息,”下課鈴聲已經響了,何老師掃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學生們,並沒有因為躁動而訓斥他們,“下周一下午的班會課將進行班委選拔,感興趣的同學請自行準備演講或才藝表演,屆時將采取匿名投票的形式選出適合的班委。”
何老師一走出教室門,十一班就“嗡”的一下炸開,所有聲音幾乎在同一時刻爆發,所有同學也都前後腳動了起來,擠著去講台看座位的、看完座位換座位的、議論班委選拔的,還有商量著午飯去哪裡吃的,熱鬨極了。
相對於其他同學的興奮,孟歡歡顯得有些忐忑:“不知道何老師是按照什麼標準分的座位,會不會按照身高?要是身高的話咱倆還有可能坐一起。如果是男女生混著坐,咱倆就泡湯了。”
“可能是按照中考成績。”莊檸有些失落地說,聽到何老師說期中期末會根據考試成績換座位,她猜測本次座位的排列也是按照這個原則。
孟歡歡一聽,急得“噌”的一下就站了起來,望著白板蠢蠢欲動:“完蛋了完蛋了,我中考沒考好,估計咱倆坐不到一起了。我們這才坐了半天同桌……不,應該是一節課,就要分開了。”
莊檸拽了下她:“現在人太多了,你先回家吧,我中午幫你看,順便也幫你把東西搬好。”
“那怎麼行,你現在是傷員,不能亂動。”孟歡歡想都沒想果斷拒絕了她的建議。
“檸檸。”
兩個高大的身影在教室門口一晃而過,很快就逆著人流方向擠進教室。
莊檸朝來人努努嘴:“讓他們幫你看幫你搬,你快回去吧,待會兒彆的學校也放學了,路上該不好走了。”
孟歡歡看著廖堯和廖沐,心想確實如此,便衝她擺擺手:“行,替我謝謝你哥哥們,中午我給你帶好吃的啊!”
莊檸剛想說不用,既然她哥哥們來了,讓他們去買就行,結果孟歡歡一溜煙就跑得沒影了。
廖堯比廖沐快一步,徑直坐在孟歡歡的位置上,火急火燎扒拉她:“快給哥哥看看,你傷得怎麼樣了?”
莊檸小心翼翼地把左腿轉向他,稍微往上抬了一下:“沒事,已經塗過藥了,養幾天就好。”
“怎麼可能!”廖堯大聲反駁,“上學期我韌帶拉傷,那可是足足當了兩三個月的瘸子啊!”
他一邊說一邊拽她:“不行,哥哥帶你去醫院看看,吳錚不行!”
莊檸掙脫不開廖堯,隻能向廖沐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