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記得莊檸,開學雖然一月有餘,但開學典禮上發生的事情卻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裡。
莊檸帶傷堅持彙報表演,汪主任是認可的。廖沐翹演講送妹妹去醫務室,他也是記得的。當時莊檸傷成那樣都沒哭,今天卻哭得臉上全無血色,汪主任難免心軟,側頭向廖沐看去:“怎麼回事?誰欺負她了?”
廖沐看了看莊檸,見她微微搖頭,便沒多說:“沒事,剛才沙子吹到眼睛裡了,不舒服。”
汪主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倆,有些尷尬地說:“你倆注意點,我知道你們兄妹感情好,但是這裡畢竟是學校,要是讓不知情的同學看到了,難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莊檸乖巧地往旁邊挪了一小步,跟廖沐保持正常的社交距離:“我知道了,對不起汪老師,給您添麻煩了。”
汪主任點頭,將將扭身準備離開,沒想到餘光卻瞥到廖沐緊隨著他的腳步往旁邊挪了一步,他跟莊檸又變成胳膊貼著胳膊的距離。
更要命的是廖沐還抬手旁若無人地擦掉莊檸臉頰上的淚水!
汪主任立刻停下腳步,扭頭一言難儘地看著兩人警告:“再這樣就把你們家長叫來學校,我跟他們說!”
從小到大沒被請過家長,莊檸立即舉起三根手指頭表態:“您放心吧,不會引起誤會。”
被汪主任打岔,莊檸的情緒總算從作弊事件中抽離出來。目送汪主任走遠,她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胃,拖長音調說:“哥哥我們去吃飯吧,好餓啊。”
狼吞虎咽地吃完飯,莊檸因為惦記著下午的考試便早早回到教室。剛踏進教室門,早來的同學們就投來好奇的目光。
魏星鳴坐在靠門的第一排,第一個發現她,也把她兩個核桃似的腫眼睛看得一清二楚。作為班長,關心每一個同學責無旁貸,於是在莊檸經過時他悄悄拽了下她的衣角:“你沒事吧?”
莊檸遙遙頭:“沒事。”
魏星鳴後座的同學還沒來,他對莊檸歪了下頭,示意她坐下說。
因為參加過幾次班乾部會議,對於莊檸而言兩人也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她,便坐了下來。
魏星鳴關切地問:“早上怎麼回事啊?我之前看過你的習題冊,正確率比我還高,我覺得你沒必要作弊。”
莊檸迷茫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腳下有個寫公式的紙團,不過我可以保證我沒有作弊。”
“我也覺得不是你,”魏星鳴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倆,壓低了聲音說,“我剛才去辦公室幫何老師搬東西,發現他臉色很不好,估計跟這件事有關,你小心點。”
莊檸跟他道了謝,回到自己的座位。
馮夢今天也沒回家,莊檸才剛坐下,她就迫不及待地扭過頭來。
“你還好嗎?怎麼一中午都不在?”馮夢問。
兩人本就不熟,後來因為文藝委員選拔事件,馮夢更加不與莊檸接觸。莊檸對於她們的微妙氣氛心知肚明,曾經試著想要去修補,在被馮夢明裡暗裡拒絕幾次後,她也打了退堂鼓。所以平常如果馮夢不找她,她也不會主動跟她說話。但是如果馮夢作為主動的一方,莊檸倒是不會拒絕。
莊檸按照提問的順序認真地回答她的每一個問題:“我還好。中午一般都不在,快上課的時候才會回教室,今天算回來得比較早。”
馮夢眼睛瞬時一亮,抓著她的胳膊追問:“為什麼回來早,心情不好嗎?”
“沒有,我隻是有點困,”說著,莊檸打了個嗬欠,“沒彆的事的話我想先睡一會兒。”
眼見她說完就趴倒在桌上,馮夢盯著她的發頂看了一會兒,撇了撇嘴轉回身去。
午休的時間很短暫,沒過多久,考試的鈴聲便響起來了。
方晨宸踩著考試鈴聲回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莊檸。看著她淡定地擺弄筆袋,他心裡的火氣越發得大,又不由自主想到她離開辦公室後發生的事情。
一個小時前,眼睜睜看著莊檸消失在辦公室門外,方晨宸心中忽然有些驚慌。
他發現何老師對莊檸和顏悅色的態度,根本不像是對待作弊的學生,反倒是對他不理不睬的冷淡態度更像是有什麼不滿。
想到這裡,他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如果何老師不認為她作弊了,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他的伎倆被何老師看穿了!
不,不是他的伎倆,是馮夢的伎倆被何老師看穿了!
“想什麼呢?”何老師屈指敲了下桌子。
此時其他老師都已陸續離開,辦公室裡隻剩下何老師和方晨宸。
方晨宸感覺到自己心跳加速,有一瞬間他幾乎想低頭認錯,可是轉念一想,紙條上的筆跡並不是他的,就算何老師堅持認為莊檸沒有作弊,也最多隻能責怪他看錯了,誤檢舉而已。
他默默鬆了口氣,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在想為什麼作弊的人可以大搖大擺地離開,而我作為檢舉的一方卻被留下來談話。”
何老師:“你當真不知道?”
方晨宸篤定地說:“不知道。”
何老師指著莊檸的試卷:“你看看她哪道題有用到小抄上的公式?”
方晨宸趕忙攤開紙團,一一核對。越核對越是心涼,果然如何老師所說,她沒有用到紙團上的公式。
他發小抄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公式!
不,不行!
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不能半途而廢。
他指向證明題解題過程中用到的一個公式,又指向紙團上的一個公式,硬著頭皮說:“這個公式是它的變形。”
“既然看出來是變形了,為什麼還堅持指認莊檸作弊?”何老師問。
方晨宸皺起眉頭,這不恰好就是她作弊的證據,怎麼成了何老師為她脫罪的理由?
看他沒明白,何老師又說:“能夠記住變形公式並且熟練運用的同學,你以為她需要打小抄記錄原始公式?”
方晨宸僵住,哆嗦著嘴皮子下意識地說:“可是……可是……”
何老師續了杯茶水,不徐不疾地又說:“說說你‘發現’她作弊的經過吧。”
方晨宸硬著頭皮又重複了一遍。
等他說完,何老師問:“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座位應在莊檸前一排,正常情況下你的視線應該看到的是你前方的同學,為什麼你恰恰‘目睹’的是後排同學的作弊過程,考試期間為什麼要往後看?”
“我……我……”方晨宸急得滿頭大汗。
“這樣吧,你把大題部分莊檸同學用到的變形公式都圈出來。”
話剛落地便見方晨宸臉色倏地慘白,何老師歎了口氣,從桌上抽了一本習題冊,翻到其中一頁遞給他:“你做下這道題,跟試卷上的某道題一個思路。”
方晨宸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眼前的字已經不再是字,仿佛已經變成一個個嘲諷的表情。嘲笑他露餡了,嘲笑他根本搞不定莊檸。
待何老師收拾完試卷,他仍一字未寫,何老師便把筆從他手中抽走,淡淡地說:“這周叫你家長來趟學校。”
方晨宸踏著沉重的腳步走進教室,回到座位時重重地踹了桌子一腳。
隔壁桌的馮夢看了過去,扭頭小聲問:“怎麼說?”
此時監考老師已經入場,方晨宸瞥她一眼,將前排遞來的試卷往後一甩,冷笑著說:“放心,與你無關。”
監考老師恰巧看到這一幕,朗聲說:“各位同學不要交頭接耳,專注答題。”
下午又連續考了兩門課,放學的時候莊檸看方晨宸坐在位置上發呆,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便故意慢慢收拾東西。等教室裡的同學都走得差不多了,莊檸走過去問他:“方晨宸,上午的紙團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晨宸掀起眼簾,嗤笑:“怎麼回事,你們不是都猜到怎麼回事了,何必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