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昇一走到院子就對魏星鳴擠眼睛，用口型說：“成了！”
晚飯過半，何老師宣布等會兒想去螢火蟲穀的同學跟他走，不想去的留在家裡跟張老師打掃衛生。
坐在電視機前美滋滋看電影的張老師聞訊立刻衝了出來：“誰說我不去了？”
何老師挑眉：“需要步行兩公裡，你確定要去？”
“總之彆想讓我洗碗，”張老師嘟囔一聲，當即放下手中的盤子，胡亂套了件運動外套，連聲催促，“你們好了沒有，我都等不及了！”
在張老師的催促下，大夥不得不放下筷子。
孟歡歡挽著莊檸的胳膊，把她從座位上拽起來：“走了走了，一起去。”
因為今天是周末，螢火蟲穀又是網紅打卡點，一路上人多車多，何老師和張老師一個走在前一個走在後，時不時停下來提醒學生們注意安全。
一行人晃晃悠悠走了半個多小時，終於來到螢火蟲穀入口。與其說是山穀，不如說是一片樹林更合適。高大的楓樹鱗次櫛比，將周遭小山丘的縫隙填滿，星星點點的光亮在楓林中忽明忽暗，遠遠看去，像墜落在林間的星子。
同學們被美景吸引，不再顧忌兩位老師，紛紛掏出手機拍照。
莊檸遠遠拍了一張，發現畫麵太模糊，便又刪掉。
“檸檸快來，我們合張影。”孟歡歡衝莊檸招手。
兩人背對著楓樹林比耶，莊檸把頭靠在孟歡歡的肩上。
“哢嚓”一聲，光影定格。
孟歡歡鏡頭下的螢火蟲又大又亮，莊檸問她要來照片，轉發給了廖沐。
“走，我們進去探險！
() ”孟歡歡一手挽住莊檸，一手挽住高學潔，舉步就走。
“我跟你們一起吧，”袁忖跟上她們的腳步，“何老師說讓我們男生照看著你們一點。”
三人沒意見，四人結成小分隊走進楓樹林。
走近才知道，楓樹林比遠看大得多，螢火蟲也比遠看多了許多。它們或是懸停在半空中，用微弱的光亮給楓樹林點綴上最美的顏色。或是振翅飛翔，成群結隊向樹林深處鋪展開去，宛如頑皮的小精靈，給楓林蒙上一層深深淺淺明滅不定的神秘麵紗。
“太美了！”
孟歡歡拽著莊檸和高學潔瘋狂拍照，拍了好一通，才想起來袁忖的存在，於是喊他一起合影，四個人又拍了一些，被孟歡歡發在“團建準備群”裡。
-
金裡小區，廖沐家。
廖沐坐在書桌前，盯著攤開的習題集整整看了半個小時，卻遲遲沒有落筆，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瞟向旁邊。
目之所及之處摞著幾本厚厚的書本，書旁放著一個沒有鎖屏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照片裡一個女孩歪頭對著鏡頭比耶，鏡頭後是一片亮著星光的樹林。
從照片輪廓可以看出原始照片應該不是單人照，隻是手機的主人將照片截成了單人照而已。
廖沐強迫自己收回視線握筆做題，可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化學方程式他卻足足寫了一分鐘。
半分鐘後，他懊惱地放下筆，破罐子破摔地重新抓起手機。
照片裡的星光像是一盞盞微弱的小燈，把他的心照得忽明忽暗，那些無從說起的情緒一會兒被放得很大一會兒又被縮得很小。
他不得不直視心裡那些不堪——想要把莊檸強留在家裡的不堪。
如果莊檸有朝一日真的離開該怎麼辦？
他該用什麼辦法留住她？
她今天隻是短暫的跟同學聚會，短暫離開他的視線，他已經覺得相當窒息相當壓抑了。如果有一天莊檸真的離開這個家，他該怎麼辦？
他深深吸了口氣，雙唇緊抿，繃成一條直線，終於下定了決心。
無論如何，她都必須留在這個家裡！
手指無意識地輕觸手機屏幕，照片縮小，他又看到和莊檸的微信對話框，以及照片上方的那個問題——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他……
廖沐皺了皺眉，閉上眼睛，拒絕思考這個問題。
過了許久，他重新握緊手機，毫不遲疑地關閉對話框，點開朋友圈轉移注意力。
往下劃了幾頁，他的視線忽然被張老師最新的朋友圈照片吸引。
九宮格照片中，其中一張裡有一個梳著丸子頭的女生，是他最熟悉的人。
女生的眼睛很大很亮，對著鏡頭笑得很甜。廖沐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筆直的唇線下意識地放鬆，唇角也不由自主跟著向上揚起。
看到新鮮的莊檸，心裡那些焦灼不安似乎減緩了些。
然而就在唇角上揚的過程中，
他的餘光帶到莊檸背後的男孩。
男孩也盯著鏡頭，可他微微向前靠近的身體還是刺得廖沐雙目驟然一縮。
怪異至極的感覺刺入他的神經，他猛然吸了口氣，五指不自覺地收攏。
關閉朋友圈，他快速下樓，從冰箱裡取了一瓶冰水一飲而儘。胸中的煩躁非但沒有得到抑製，反而如蛛網一般密實糾纏。
猶豫片刻，廖沐再度打開莊檸的微信對話框，按下視頻請求按鍵。
-
螢火蟲穀。
莊檸掂著腳，掌心向上將手高高抬起，虛虛地托著半空中幾點熒光。
“可以嗎？”莊檸雙唇輕輕闔動，費力地發出聲音。
“很好，身體保持這個姿勢，臉向我轉十五度，”孟歡歡舉著莊檸的手機指揮她擺造型，“對，就是這樣。”
“三二一……OK。”
孟歡歡按下拍照按鈕，正準備將手機還給莊檸，沒想到手機上卻跳出一條視頻請求。
“檸檸，廖沐學長找你。”孟歡歡把手機遞過去。
莊檸毫不猶豫地接通視頻，驚喜地喊道：“哥哥！”
視頻那端沒有開燈，黑暗裡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
“我看不到你。”莊檸拖長了聲音抱怨。
廖沐凝視著手機屏幕，他也隻能依稀看到她的輪廓，不同的是她的身後時不時有細碎的螢火飛過，在她的輪廓上渡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我有點累，不想開燈，”盯著她看了幾秒，廖沐輕聲問，“玩得開心嗎？”
莊檸大力點頭，點完頭才意識到自己的屏幕也是暗的，於是說：“開心！”
視頻那端的人輕輕地“嗯”了一聲。
“檸檸，我們要往前再走走，你要一起嗎？”孟歡歡猜她一時半會兒還結束不了視頻，於是問。
成群結隊的螢火蟲漂浮在楓林深處，熒光璨如星河，莊檸扭頭往楓林深處看了一眼，不舍地收回視線：“不去了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行，那你彆亂走，等下我們回來接你，”說完，孟歡歡又對一旁沉默寡言的袁忖說，“要不你留在這裡陪檸檸吧，我跟學潔去前麵看看。”
袁忖沒有猶豫：“好的。”
莊檸衝孟歡歡揮手：“放心吧，你們也慢點。”
“檸檸。”屏幕那端忽然響起廖沐的聲音，“你去玩吧，我睡覺了。”
“這麼早啊。”莊檸有些驚訝，現在才十點鐘，按照平常廖沐的作息，現在正是他刷題的時間。
廖沐淡淡地說：“有點累，先睡了。”
莊檸擔憂地皺起眉頭：“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
廖沐：“沒事，隻是做題做累了。”
莊檸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好吧，我本來還想給你拍螢火蟲的，那你先睡吧。拜拜了哥哥。”
說完，莊檸就準備掛斷視頻，廖沐忽然叫住了她：“檸檸，回去給我發個消息。”
“放心吧，你快睡覺啦。”莊檸衝他揮了揮手。
掛斷視頻，莊檸給孟歡歡撥打了語音，得知她倆還沒走遠，興致勃勃地想追上去。
不過畢竟現在不是一個人，她得征求隊友的意見，於是問袁忖：“你想不想去前麵看看？”
“走吧。”袁忖當先邁開腳步。
兩人一前一後，間隔一兩步的距離。
莊檸拎著褲腳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忽然聽到袁忖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們關係很好嗎？”
“什麼？”
他的問題沒頭沒尾，莊檸茫然地歪頭朝他的方向看去，發現袁忖停下腳步，她便也停下了腳步。
“廖沐學長好像很關心你，”停頓片刻，袁忖又補充，“好像比廖堯學長關心得更多。”
莊檸理所當然地點點頭：“那當然了，廖沐哥哥人很好的，一直以來都很照顧我！至於廖堯哥哥嘛……他平常就喜歡欺負我，一點當哥哥的樣子都沒有，我不喜歡跟他玩，他也嫌我幼稚，所以關係如你所見咯。”
“你……”袁忖看向一步之外的莊檸，遲疑片刻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
莊檸跟上他的腳步，好奇地問：“你也有妹妹嗎？”
袁忖默默搖頭，之後低低地回答：“有的。”
莊檸來精神了，跟他分享兄妹之間的相處經驗。沒一會兒，兩人便追上孟歡歡和高學潔，他們的話題也就戛然而止。
四人小隊又在楓林裡轉悠一會兒，便收到何老師集合回家的通知。
回到何老師家，男生女生各分得兩間客房，莊檸和孟歡歡、高學潔擠一間，另外三個女生擠一間。等洗漱完爬上床，已經十二點了，莊檸困得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地打開微信給廖沐發消息。
【檸檬樹：哥哥我到了，睡覺啦==】
莊檸剛放下手機，一條消息彈了出來。
【M：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