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容櫻:“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椒,昨天我不是故意拿走那根微辣的玉米。”
莊檸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不能吃辣椒。”
張容櫻笑著解釋:“因為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是我的小叔叔呀,昨天我問過他你生病的原因。”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
廖沐作為張老師班級的學生,又是他最看好的那一個,跟他侄女走得近些也是正常現象。
莊檸深吸一口氣,抿唇微笑:“沒事的學姐,都過去了。”
張容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在她起身告彆時對她說:“我不是開玩笑的,我會努力的,希望你能早日接納我。”
回到教室,莊檸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裡。過了一會兒,上課鈴聲響起,莊檸強打起精神。
下午第一節課上到一半,天幕忽然暗沉下來,不過幾分鐘的時間,電閃雷鳴,暴雨突降。
莊檸摸進桌兜,發現沒帶雨傘。
天幕仿佛被捅破窟窿,傾盆暴雨下了一整個下午。到下午放學時,積水已經沒過一樓台階,連晚自修都被緊急叫停。
何老師來教室通知大家:“同學們早點回家,各科作業稍後由魏星鳴發在班級群裡,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莊檸快速收拾書包,趕在孟歡歡離開前跟她借了手機給廖堯發消息。
【是我哥哥,我是莊檸,我直接坐公交車回家,你們騎車子慢點。】
發完消息,她跟孟歡歡並肩衝進雨幕。
“不等你哥哥們?”孟歡歡問。
雷聲轟鳴,雨聲如炮仗似的連綿不絕,她的聲音輕易就被蓋過。孟歡歡又問了一次,莊檸才聽清楚。
“不等了,”莊檸費力地說,“下雨天騎車子載人不安全。”
在便利店買下最後兩把雨傘,莊檸和孟歡歡分開。
公交車站人很多,莊檸沒往遮雨棚下擠,站在人行道上等待。
等了一會兒,公交車滿載而來,隻擠上去幾個人。
雨勢越來越大,公交車站牌下的學生都陸續搭上了車,莊檸終於從人行道上走到了公交車站牌下。
“滴——”
又一輛公交車緩緩駛來,司機師傅打開前門,等了幾秒看站牌下的女孩正在發呆,便出言詢問:“小姑娘,走不走?”
莊檸下意識地跨步上車,車門還沒關,她忽然說:“叔叔我不走了,我要下車。”
司機師傅沒好氣地抱怨:“搞什麼,讓一車人等你。”
車門打開,莊檸快速衝進雨幕。
她回到高一十一班的教室,教室裡隻有遲昇一人負責門窗檢查。
看到她,遲昇很詫異:“今天不該你值日啊,你怎麼又回來了?”
莊檸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從桌兜裡摸出一支筆:“忘記帶筆了。”
遲昇十分不解:“不就是一支筆嗎,你家裡難道沒有多餘的筆?”
“習慣用這支,”莊檸扯起唇角,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笑,“這支做題快。”
“行吧。”遲昇點頭,“走了,我要鎖門了。”
兩人一同走出教學樓,遲昇撐開雨傘踏入雨幕,走了兩步發現莊檸沒有跟上,於是回頭問:“你不回家嗎?”
“我……”停頓一下,莊檸說,“我好像有東西落下了,回去找,你先走吧。”
遲昇掏出一把鑰匙:“要回教室嗎?”
莊檸擺了擺手:“不用,可能掉路上了,謝謝你。”
重新返回教學樓,莊檸沒有直接上樓,而是在與高三年級教學樓相連的走廊前停下腳步。
目之所及,高三教室的燈都熄滅了。
應當不會有人逗留。
莊檸心中雖然已經做出判斷,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朝高三年級走去。
她還是想去看一眼,萬一有人沒走呢。
廖堯那個馬大哈,也許沒有看到短信,又或者在走廊裡等雨停呢。她還是去看一眼比較好,畢竟廖堯是她的哥哥,蠢一點笨一點,她也不能嫌棄他。
高三年級的教學樓是整個思
源中學最老的一幢樓,據說有七十來年曆史,曾經是建國後寧湖市第一高樓。後來附近的區域被改建成學校,這座樓也就改建成了教學樓。
經過幾次翻修,這座教學樓的外觀看上去與其餘新修的樓大差不差,但是行走在其中,還是能聞到些陳年的味道。
莊檸扶著樓梯扶手往頂樓走去,聲控的照明燈照在黑漆漆的樓梯道上,投落下一圈圈昏黃的光影,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雨滴砸落在水麵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裡回蕩,像是老舊的錄音機,循環播放著某種古老的歌曲。
耳邊似乎有涼風吹過,莊檸猛然回頭,隻看到黑沉沉的樓梯道。
心沒來由地快速跳動幾下,她不由加快腳步。
終於來到頂樓,毫無意外的,每間教室都已關燈鎖門。
莊檸在高三一班的門前停留片刻,終於收回視線。
看來廖堯還不算太笨,是她白操心了。
不過……
她把手伸到走廊之外,任由雨水打落在她的掌心。
她怎麼沒覺得高興呢?
不知不覺歎了幾口氣,莊檸收回手,準備下樓。
然而,這時空蕩蕩的教學樓裡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又急又快,莊檸不禁想到曾經看過的恐怖片——也是這樣的雨夜,也是這樣空蕩的環境,被鬼怪追逐主角絕望地奔跑。無論主角跑了多遠,跑得多快,都會在轉角被鬼怪追上。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往樓梯方向走。
四下打量片刻,躲無可躲,她閃身鑽進茶水間。
茶水間裡放置著電燒水爐,常年不鎖門,空間狹小的隻能容兩三人同時打水。
這裡是這一層唯一能夠躲避的地方。
莊檸鑽進去後便連忙合上門,但她留了心眼,並沒有完全把門合攏,還留了一線縫隙可以往外看。
過了沒多一會兒,腳步聲便已經抵達頂樓走廊。
她屏住呼吸,下意識攥緊書包帶子。
來到頂樓後,那個腳步聲終於緩慢下來。
莊檸絲毫沒覺得高興,反而越發緊張。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跟隨著腳步聲的節奏,時不時地攥一把她的心臟。
很快,腳步聲來到茶水間外,莊檸緊張地屏息,後背完全貼在牆壁上,整個人一動也不敢動。
她的餘光從門縫裡看到一線昏黃的光亮,跟樓梯上的燈光極其相似。
當聚光驟然轉向茶水間時,莊檸的呼吸幾乎同步停止。
她錯了,她不應該任性獨自一人回家,她應該跟哥哥們一起的。就算不跟他們一起回家,她也應該如短信發的那樣,老老實實乘坐公交車,而不是在學校逗留。
而且她不該隻跟廖堯報備,不跟廖沐報備的。如果不是擔心廖堯馬大哈,沒有及時跟廖沐說,她也不至於來到高三教學樓。
她承認她是來找廖沐的,而不是找廖堯的。
莊檸在心裡
默默懺悔,祈求外麵的不知是什麼的東西趕緊離開。
老天似乎聽到她的祈求,沒過多久,腳步聲再度響起,漸行漸遠。莊檸脫力地原地蹲下,捂住自己的心臟大口喘氣。
-
數學教研組辦公室。
教導主任汪海陽將雨傘放置在門邊,走到張老師辦公桌前,抽了幾張紙巾擦頭發。
“怎麼還不下班,整個學校就你們辦公室還亮著燈,()”汪海陽瞅了一眼坐在何潤發辦公桌上奮筆疾書的廖沐和張容櫻,好奇地問,怎麼好學生也被留堂了,想不到老張你現在有這癖好。?()?[()”
“你以為是我想留堂?”張老師給汪海陽倒了杯水,無奈地解釋,“廖沐不知道怎麼了,一放學就來辦公室找我,說是要借地方寫作業。學生提要求了,你說我你能視而不見麼。”
“那她呢?”汪海陽衝張容櫻努了下嘴,“你侄女總不能賴著你吧?”
“我等人。”不等張老師回答,張容櫻就抬頭搶答。
張老師補充:“可不是麼,她倒是不會賴我的地方,但是她指望著我送她回家。”
汪海陽“嘖”了一聲:“你們這些人可真有意思。”
喝了口水,汪海陽沒再關注兩個學生,而是跟張老師說起了方才的見聞。
“你猜我剛才巡視教學樓的時候發現什麼,我在你們教室走廊外看到一隻人手,沒骨頭一樣懸浮在半空裡!”
“你肯定是看花眼了,”張老師淡定地說,“咱們這幢樓雖然有年頭了,但是從來沒發生過事故,不可能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是說啊,所以我以為是哪個學生,結果上樓一看,根本沒人,”汪海陽揉了揉眼睛,“多半是我看花眼了。”
做完一道題,廖沐筆尖一頓,開始收拾書包。
“你要走了嗎?”張容櫻問。
廖沐淡淡地“嗯”了一聲。
“你可總算要走了,”張老師衝張容櫻歪了下頭說,“趕緊收拾東西,我送你回家。”
汪海陽站起來拍拍衣服,催促:“趕緊走吧,你們都走了我好下班。”
收拾好書包,廖沐跟張老師告彆:“張老師我先走了,耽誤您時間不好意思。”
“客氣什麼,下次彆雨天找我就成。”張老師擺擺手。
“廖沐,”張容櫻開口叫道,“你要不跟我們一起走吧,雨太大了。”
廖沐淡聲拒絕:“不了,我要去教室拿東西,你們先走吧。”
看著廖沐的背影消失在雨幕裡,汪海陽由衷的跟張老師感歎:“不愧是年級第一,要是全校學生都有他這種覺悟就好了,”頓了頓,特意補充,“尤其是那些個早戀不省心的和逃課打架的!”
張容櫻收拾書包的動作在他說到“早戀”兩個字時慢了下來,她不禁想到,如果汪海陽看到昨天從高三年級群裡流出來的照片,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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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一班走廊茶水間。
等情緒平複一些,莊檸總算有力氣從地上爬起來,她緊了緊書包帶子,深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打開茶水間的門。
然而,她剛邁出兩步,就聽到斜後方響起一個冰封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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