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念跟在關銘後麵繞到一處樓梯,從那裡上去有一扇平平無奇的木門,可是推開以後一整扇落地玻璃直麵大海,度假村裡的好景似乎都藏在了這裡,窗邊就是乾淨柔軟的榻榻米和一方茶桌。
關銘讓她隨便坐,然後自己跑到旁邊親自端了一個茶盤過來,之後坐在施念對麵的榻榻米上,淺笑道:“今天我來伺候你喝茶。”
“伺候”兩個字讓施念有些受寵若驚,關銘這樣的身份,應該從來都是彆人伺候他,怎麼能勞煩他親自泡茶。
施念忙說:“不用麻煩。”
關銘倒是執意要為她泡上一杯,撇了眼她的手臂:“膀子摔疼了吧?等著喝,待會我讓人給你送點藥,免得淤青。”
施念跪坐在榻榻米上有些訝異地望向他:“你看見我摔跤了?”
關銘抬起眼皮,笑而不語。
施念頓時感覺窘到了極點。
卻聽見他說:“下次有機會教你。”
“不要,我怕摔。”
“我在不會摔著你。”
“其實…我也看到你滑雪了。”
關銘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似乎在等待她的評價。
施念很中肯地說:“很帥。”
“把山底下站著的所有人都給迷倒了。”
關銘手上的動作微頓,揚起視線:“所有?”
施念眼神一緊,沒有勇氣接他這句話,目光默默飄向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天色暗了下來,像是要下雨似的。
關銘正式開始泡茶,施念看著茶盤中的綠色粉狀,知道他要泡日式抹茶道,既入鄉則隨俗,施念也有些好奇。
他點炭、撒灰、煮水,所有動作看似繁瑣,她卻觀察出了點門道,手法和方位似乎都是有講究的,而這些精髓當初就連她的茶藝老師都沒有教過她。
幾縷發落在他額邊,他專注的時候,五官立體,清逸中透著沉穩。
都說看人泡茶能觀察出人的性子來,可看過關銘在滑雪場上瀟灑肆意的身姿,很難和現在的雅人深致聯係在一起。
他是多樣的,每一麵都像深邃的大海,無垠的的原野,悠遠的天際,讓人無法觸及,卻又忍不住被他吸引。
關銘泡茶的力道輕緩柔勻,一看就不是生手,施念想到上次在他麵前泡茶還真是獻醜了,怪不得他能一眼看出她不走心。
她出聲問他:“是不是在你們這樣的家族裡,這是必修課?”
關銘似乎想起什麼,笑了下:“彆人倒也未必,我算是特例,小時候性子野,浮躁得很,父親逼我泡了五年天目,七浸七泡,有一層香氣沒出來我一個月的零花錢就要減半。”
施念憶起天目的葉像墨翠珠,青頂中的上品,給他練手的茶葉都這麼講究,關父這樣從小磨礪他的性子,讓他體會天目的每層香氣,學會珍視茗S醋。-溜。兒。文。學。最。快。發S品,怪不得會成就今天處事不驚,綽有餘裕的他。
關銘將甜點推到施念麵前:“先吃點,空腹喝茶傷胃。”
施念拿起一塊小糕點,入口即化,甜而不膩,她挺喜歡的,又問了句:“你在這裡跟我喝茶,代表團那邊的人不用管嗎?”
“不用,這次和商會主席談完,主要是和國內那些製造商交流,我幫他們安排好了,在不在都一樣。”
施念有些詫異,聽上去這件事好似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可看這幾天的安排,他倒像是個牽頭人,不禁問道:“小叔難道不是也在日本這裡有生意嗎?”
關銘一雙眼從茶移到她的臉,眼裡有笑意:“探我家底啊?”
“沒有,不是這個意思。”施念趕忙否認。
關銘卻直接告訴她:“前幾年是在這裡做了些項目,包括你現在看到的這些,休閒度假酒店之類的,不在這裡,在北海道和本州那邊,這次時間緊,沒法帶你去看了。”
關銘話中的“這次”不禁讓人聯想到會不會有“下次”,但是短暫的期待被漸暗的天色澆滅了,再次上船他們就要回程了,這樣的客氣話還是不過心為好。
施念便轉移了話題:“我以為你過來也是談生意的,聽吳法說船上很多都是你請來的貴客。”
施念隻是奇怪,關銘和代表團那裡沒有生意要談,還親自為商會主席跑了一趟,連船上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關銘招待的,他不像是那麼閒的人。
關銘卻突然問她:“EVFTA聽過嗎?越南和歐盟的自由貿易協定。”
“新聞裡報道過,具體沒有了解。”
“這個開端有可能會讓更多人認為我們的全球供應鏈可以拆解,我們不能等到那一步再來做反應,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綢繆。
其實對我們來說是挑戰,也是轉型的機遇。
舉個例子吧,拿服裝產業來說,EVFTA生效後一部分服裝產品關稅會降為零,而人力成本方麵東南亞比我們有優勢,在國際市場上,我們的紡織品將麵臨巨大的競爭壓力。
受脫鉤論影響,總有很多言論說那邊將會逐步取代中國製造成為新的世界工廠,不過目前來看越南那邊很多核心材料都需要依附我們。
歐盟不可能將核心技術轉移到東南亞,他們目前承接的隻能是一些低端製造,等到他們工業體係發展起來怎麼也得要十幾二十年,這給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無論是工業技術、設備製造各方麵都有很大的空間,利用好這黃金二十年,下一個世界主場誰知道會花落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