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遠崢父親拍了拍他,讓他不要生氣,轉而對關銘說道:“今天來是看在你麵子上,看在你爸的麵子上,我們坐下來跟你好好談這件事。
也是想把有些話說在前麵,按理說你跟哪個女人好是你的事,我們犯不著管你,但這件事的確會關係到我們東城的聲譽。
如果你真的不肯鬆口,我們也隻能對她動手了。”
關銘端起冷掉的咖啡一口掀掉,往邊上的茶幾上一扔,目光銳利:“我看看誰敢動。”
“遠崢是你侄子,那個女人是你侄媳。”關遠崢母親擲地有聲地說道。
關銘往沙發上一靠,定定地瞧著對麵,那譏諷的意味在眼底蔓延:“侄媳?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能理直氣壯拿這件事跑到我麵前來說叨?
小念跟我的時候清清白白,到底為了掩蓋什麼醜事慌忙娶她回去你們心裡清楚,還需要我當著父親的麵掀你們老底嗎?”
施念身形一頓,腦袋仿佛被人敲了一棍棒,嗡嗡作響。
關遠崢的母親聽到這句話,臉色突然變了,張口說道:“那個女人跟你說了什麼?”
關銘淡漠地盯著她:“你認為她能跟我說什麼?”
他話音剛落,關遠崢母親站起身朝著樓梯走去,咬著後牙槽說道:“那好,我當麵問問她。”
施念猛地退後一步,腳步聲已經踏上樓梯,關遠崢母親喊了聲:“彆躲了,你給我出來。”
施念攥著拳頭,過去的一幕幕突然像洶湧的潮水卷進她的腦中,媽媽垂危時,她質問他們為什麼不告訴她,換來的是關遠崢母親的一巴掌,從小到大媽媽對她再嚴厲也沒有動過她一下,那是她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羞辱,她所謂的婆婆就那樣居高臨下站在她麵前讓她不要不知好歹。
她以為那會是她人生中最恥辱的時刻,可這個當年給了她一巴掌的女人此時再次咄咄逼人地朝她逼近,她沒有動,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眼睜睜地看著關遠崢的母親踏上樓梯,看見她穿著名貴的大衣氣勢洶洶地盯著她。
可就在這時,原本坐在一樓的關銘突然開了口:“走,再往上走,你再敢踏一步,明天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兒子當年是死在誰的床上。”
瞬間,整個大廳寂靜無聲,關遠崢的母親突然停住腳步,僅僅幾步之遙,她距離施念也就幾個台階,曾經她可以把這個女孩玩弄於鼓掌間,今天偏偏是腳下幾個台階的距離,她卻再也邁不過去,眼裡似能滴出血來死死盯著站在樓梯上麵的施念。
關父終於發話了:“老三。”
關遠崢的父親眼神一瞥,示意手下的人全部撤到外麵,客廳突然就空了下來,除了坐著的幾人,就隻有關滄海和薑琨留了下來。
施念逆著光站在樓梯上麵,她沒有躲,也沒有離開,關銘的話對她來說太震撼,可麵對關遠崢的母親,這個她曾經的婆婆,她沒有再退縮,就那樣居高臨下瞧著她,眼神冰冷得找不到一絲裂縫。
氣氛突然僵持住,關銘的父親見下麵人都退了出去,才再次開口對著自家兒子問道:“怎麼回事?”
關銘神情寡淡地說:“我也想知道怎麼回事?東城找了個私生女塞給我也就算了,偏偏這個私生女跟自己的親哥哥不清不楚,人死了還一往情深,為了破壞這樁婚事,不惜聯合我的對家製造一樁莫須有的官司想讓我的生意四麵楚歌,這麼優秀的未婚妻我實在是無福消受。”
關父搭在拐杖上的手不禁摩挲起來,關遠崢父親臉色大變:“你說你官司的事和穗歲有關?”
關銘挑起眼皮掠了他一眼:“你不妨自己回去問問,要是想要證據,我也可以給你們提供一些,說起禍水吧,你們家的那點破事到底因誰而起,自己掂量掂量,彆跑到我麵前指著我的人說禍水,這話我隻說一遍。”
關遠崢父親臉上逐漸浮現怒意,但眼下卻根本發作不起來,如果真如關銘所說,他的官司自己女兒也參與了,那今天跑這一趟的立場就根本站不住腳了。
他對還站在樓梯上的關遠崢母親使了個眼色,關遠崢母親在臨轉身之際,對施念動了動嘴,丟下句隻有她能聽見的話:“我會讓你身敗名裂。”
施念冰冷地注視著她,像巍峨不動的冰川,鋒利堅硬,卻在她轉身之際,她眼裡慢慢出現了裂縫,整個人瞬間被仇恨吞噬,握緊雙拳指甲陷進肉裡。
在關遠崢母親下樓後,東城人就先行離開了,這一次,關銘父親沒有起身送他們,在人都走後,客廳再次安靜下來,關銘父親坐在客廳中央,雖然已到了耄耋之年,但經年累月執掌大企業大家族的氣場尚在,他出聲說道:“你們都出去。”
薑琨和吳法往外走,他瞥了眼立在關銘身後的關滄海:“滄海啊,你也出去。”
關滄海不放心地看了關銘一眼,關銘低著頭沒做聲。
等人全都走光後,大廳裡隻剩下他們父子,還有樓上提著心臟看著這一切的施念。
在關滄海關上門的刹那,關父拿起手邊滾燙的茶水,慢慢掀了蓋子扔在一邊,反手一扔就朝關銘砸了過去。
施念眼睜睜看著這一幕,急得眼睛當即就紅了,可關銘沒有躲,就坐在他爸右手邊,硬生生接了這杯滾燙的茶水。
他穿得單薄,就著了一件襯衫,水杯砸在他胸前,染濕了一片,茶葉飛濺得到處都是,關銘低頭將空掉的茶杯拿了起來放回茶幾上,然後默不作聲地撣著身上的茶葉,沒有吭一聲。
關父這下動了怒,對他說道:“你的另一半以後在家裡什麼分量你應該清楚,我絕對不可能讓那個女人進我們家門。”
關銘自始至終低垂著視線整理身上狼狽的茶葉,淡定從容地回道:“除了她,我哪個女人都不想要。”
施念的身體著牆滑了下去,捂著嘴眼淚無聲地滑落著。
關父從沙發上站起身,緩緩往樓梯的方向走去,聲音渾厚地說:“你要想想你說這句話的代價,我完全可以把手上的東西全都留給你大哥和大姐,不給你半個子。”
“那就不給吧。”
關父的腳步停在樓梯下麵,突然定住,側頭罵道:“你個不孝子。”
關銘垂著腦袋,沉聲開了口:“你總說我不孝,細算算看,從小到大我到底做了什麼不孝的事?你說我們家裡世代從商,過去有錢但是社會地位不高,商人被文人嫌棄,讓我們一定要注重內在修養,你嫌大哥讀書不用功,家裡沒個名牌大學出來的,我放棄進省隊的機會考進Stanford。
你說現在國際形勢不一樣了,不能隻把目光放在國內,要想辦法拓寬海外市場,貿易那塊也要抓起來,我開始在那邊跟人合夥搞生意,摸路子,想留在國外發展,你們說我不孝。
畢業後,公司慢慢有了點苗頭,剛上軌道,你說大哥投資失敗,家裡情況不好,讓我回去,我二話沒說回了國。
回家一看那情況,債務都要找上門了,我能怎麼辦?硬著頭皮出去闖,舔著臉問老同學借錢搞場子,冒著風險什麼來錢快做什麼,把大哥虧損的錢掙回來,把債務填上。
你們怎麼說我?說我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的整天不務正業,說我不孝。
你說男人在外麵做事要有節氣,我們關家往上幾代都是體麵人家,不能讓彆人想到我們就想到些不乾不淨的生意,我籌劃轉型,你說我在鋼絲繩上走路,怕我樹大招風連累整個家族,說我不孝。”
關銘慢慢從沙發上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一片陰影,隱忍著情緒:“如今我賺到錢了,也有了自己的正經生意,我隻不過,隻不過要了個自己想要的女人,你還是說我不孝,爸,我孝順你一輩子了,這件事上,我沒法儘孝。”
施念的臉埋在雙手間,眼淚順著指縫滴落,哭得泣不成聲。
關父回身揚起手中的拐杖就狠狠對著他的背就砸了下去,降龍木應聲而斷落在地上成了兩截,關銘身子重重沉了一下,施念驚叫一聲衝下樓梯,關父就這樣看著淚眼婆娑的姑娘衝到關銘麵前扶著他,眼裡全是淚整個人顫抖地盯著他,他沒被哪個晚輩這樣幽怨地盯過,剛朝前走一步,施念警惕地用身子護著關銘,關銘沒有回頭,隻是伸手將施念拉到了懷裡。
關父便沒再向前,瞪著雙眼胸口起伏不定,盯他們看了幾秒,轉身朝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