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吃個火鍋而已,不要誤會。
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李學武還不至於趁人之危,行那等苟且之事。
在坐的各位又有哪個不知道,李學武最是正經不過了,對吧!
火鍋店很熱鬨,三人要了個靠角落的位置,韓建昆本是不打算進來的,卻被李學武叫了一起。
他還記得住秦京茹的嘮叨,找了電話給家裡打了一個報備。
怕自己上火,也怕林婷婷上火,所以李學武隻要了清湯的鍋底。
肉倒是要得多,李學武自己是能吃的,韓建昆胃口也大。
隻是碗碟都準備好了,林婷婷依舊沉默著不說話。
“先吃飯,有事兒等吃得了飯再說”
李學武將筷子遞到了她的麵前,敲了敲桌子,提醒了她一句。
林婷婷抬起頭接了筷子,瞅著桌上的吃食,看著李學武的隨意,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謝謝”
“嗯嗯,吃”
對於林婷婷的感謝,李學武回答的很是簡單,看著黃銅鍋子裡的白湯已經滾開,便開始往裡麵下肉。
林婷婷目光掃了一眼飯廳裡的人,便也用筷子夾了一個驢打滾兒。
吃火鍋其實不適合談話,正經要在桌上談點什麼業務或者事情什麼的,都會吃炒菜。
火鍋太急了,也太講究時間了,你下去的菜要及時的夾出吃,否則就會老。
鍋子還不大,你要及時的往裡麵續要吃的菜。
而鮮香麻辣的口味又讓你急不可耐地想吃上下一口,所以火鍋開吃以後,都是鮮有高談闊論的。
尤其是這個時候,大家都有胃虧肉的毛病,一桌火鍋兩三塊錢,還不眼珠子盯著吃啊。
真有談笑風生的,那都吃不下了,坐在那打飽嗝呢。
李學武這邊三人吃的倒是不慢,他和韓建昆是能吃,吃的快。
林婷婷則是心裡有事,吃的也是不多。
韓建昆先吃得了,去櫃上接了熱茶端了過來,隨後便出門抽煙收拾車去了。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撿了一雙公筷,夾了些肉放在了林婷婷的碟子裡。
“吃好了”
林婷婷抬起頭看了看李學武,複又低下頭輕聲說道:“我想跟你說個事”。
“就是……就是……我想申請調走,去外地,可這邊不放我,能不能……”
“去外地?”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問道:“是誰不放你?供銷社還是?”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
林婷婷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我跟我們主任申請了,他剛開始還同意了的,可後來告訴我說政策不允許”。
“可是~!”
她講到這裡,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從來隻有往城裡調困難,還沒有往外調困難的”。
“馬主任說的?”
李學武問了一嘴,見林婷婷點頭,這才點頭道:“那一定是有困難的”。
“怎麼想起來往外地調了,要去哪?”
“不知道,隨便,遠點都可以,隻要不在京城就好”
林婷婷的語氣有些隨意,可這會兒低著頭不敢看李學武,還是暴露了她的在意。
李學武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講道:“暫時是不可能的了,原因你都懂……”
“可是!”
林婷婷放下了手裡的筷子,抬起頭皺眉道:“我的問題不是都調查清楚了嘛”。
“嗯,暫時還沒有結論”
李學武喝了一口熱茶,道:“這個案子不破,所有的疑點都還在那,你是已經知道的最後一個跟她接觸的人”。
“如果我著急走,就是有嫌疑的,對吧?”
林婷婷抿著嘴,很是無奈,又絕望地說道:“如果這個案子破不了,那這件事會跟我家庭的那些事一樣,永遠標記在我的臉上,對吧?”
“你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
李學武並沒有直接勸她,而是抬手用蓋子封閉了火鍋下麵的爐火,嘴裡淡淡地說道:“要說標記,那也是你自己做的標記”。
“什麼意思?”
林婷婷皺眉看著李學武,問道:“是你一直在幫我的,對吧,包括我家裡的事,和我單位的事,是這樣的吧?”
“大學習搞變革,一次又一次的鞭子抽下來,都險之又險的躲了我,是你,對吧?”
李學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在強力部門有關係,在供銷係統也有關係,林婷婷猜到這一點並不難。
他拿起茶壺給對方的茶碗裡續了熱茶,開口道:“不讓你走,不是我說的,確實是政策問題”。
說完他看向林婷婷有些倔強的目光,道:“我從未乾涉過你的生活,更無心讓你對現在感到困擾”。
林婷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眼淚簌簌地往下流,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世上哪裡有無緣無故的愛。
一次兩次還能用巧合和命運來解釋,接二連三的躲避了迎麵吹來的刀子,她如何還能自己騙自己。
父母走了,哥哥走了,這世上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也隻有眼前這個人了。
可是她不想這樣,不想背負著這一沉重的家庭背景壓力,更不想背負著李學武對她的關照,一遍又一遍的故作不懂,視而不見,自欺欺人。
父母那個案子結束以後,她曾經也想過要隨他們而去,可終究沒有那份狠心和勇氣。
不能辜負了父母親人的愛,也不能辜負了李學武的愛,所以她想儘快的改變生活,能走出陰霾。
後來她才慢慢發現,當時她的想法有多麼的幼稚和可笑,陰霾從未消失,就真實地伴隨在她左右。
定期都會有人來家裡走訪,街道和鄰居們看她的目光裡都帶著警惕。
單位同事多有理解,可在大學習活動開始過後,那一道道非議似是冷箭射了過來。
她想走,真的很想走,遠離這塊是非之地,到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去。
但曆史問題就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鎖,扣在她的脖子上,永世不得解脫。
在大學習活動風浪中,每一次的提心吊膽和有驚無險,都會讓她脫一層皮,更讓同事們對她愈加的另眼相待。
她是做了什麼,或者付出了什麼,才換回來今天的安定?
不,她確定自己什麼都沒做,更確定自己那個“愛人”什麼都沒做,是一直都有人在默默地保護著她。
如果沒有這個案子的發生,她想她會繼續裝下去,裝她不懂,裝她不念,就這樣平淡的度過一生。
可生活就是這麼的所料不及,讓她的尊嚴一遍又一遍的翻來覆去被折磨。
尤其是今天走出調查辦公室的那一刻,辦事員的那一句提醒的話,徹底撕下了她的麵具和偽裝。
林婷婷從未去主動關注過李學武,從未詢問關於他的情況和信息,她怕。
她怕自己忍不住會想他,她更怕自己忍受不住內心的折磨,無力更無理由去承擔這一份默默的、沉重的關愛。
洶湧的自責和懊悔,以及對生活的絕望情緒瞬間充斥了林婷婷的整個內心世界,她哭的好傷心,好絕望。
看她如此,李學武又能如何,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勸人的話李學武不會說,說了恐怕要哭的更厲害,這一點秦京茹深有體會。
所以李學武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著茶水,幫她把那些看過來的詫異目光給擋了回去。
許有十幾分鐘,林婷婷不哭了,拿了自己的手絹擦了擦臉,啞著嗓子道:“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嗨~說這個乾什麼”
李學武搖了搖頭,看著她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不必記在心上,好好過生活,好好過日子就是了”。
“嗯,我欠你的太多,還不起了”
林婷婷擦了眼睛,夾了碗裡的肉吃了,抿了抿嘴唇,道:“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千萬彆說我是個好人!”
李學武擺了擺手,打斷了她的“肺腑之言”笑著強調道:“我這顆心全靠組織的光輝照耀著,你要是誇得過了,我再飄起來,你就得看得見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你在我心裡永遠是個有趣的人”
林婷婷抿嘴一笑,淚光盯在李學武的眼睛上,以往的遺憾和錯過在這一刻之後便都釋然了。
“如果方便的話,請多多的保護我吧,對這個世界我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不要說喪氣話,生活都是自己活出來的,什麼有能力沒能力的”
李學武先是說了她一句,隨後笑了笑,示意了門外,道:“走吧,送你回去,我回家也不能晚了”。
“啊?是你愛人有身孕了是吧”
林婷婷整理好了情緒,快速地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站起身說道:“怪不好意思的,光顧著說我的事了”。
“沒事,至少你有事知道來找我,就是還拿我當朋友看的”
李學武帶著她出了門,看見韓建昆坐在車裡著了車,知道凍不著這小子。
路上兩人說了幾句家常話,臨下車的時候李學武叮囑她放心工作,辦案組那邊有問題就積極配合,好好過日子。
林婷婷是站在胡同口,看著吉普車消失後才回的家。
她隻覺得現在的自己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一般,走路都輕快了許多。
逝去的愛情從來都不是用來祭奠的,而是陳釀過後,獨自留著去品味,苦也好,辣也罷,都是它。
——
對於李學武晚歸的情況韓建昆是不敢漏話兒的,秦京茹也不可能問。
兩口子做人做事都有個規矩,無論是從哪學來的,分寸掌握的特彆好。
其實在韓建昆看來,有事沒事的,李學武真要是想瞞著,誰又能知道。
有些事沒瞞著他,更不會在意他知道,也是對他的一份信任。
今天這女人的情況,他大概能猜的出來,無外乎是李學武眾多前女友中的一個。
前女友來找他辦事,並沒有什麼好稀奇的,更稀奇的槍斃前女友你們看過嗎?
他真不覺得李學武會跟這個女人發生什麼事,即便是對方長的漂亮。
為什麼?
說直覺有些玄乎了,其實是他當小車班司機總結出來的經驗。
真有事,兩個人真要談一談感情上的事,能叫了他一起吃飯?
叫他一起吃,就代表要給領導做證,不是給彆人看,更不是給家裡人看,而是給前女友看得。
很簡單的道理,我不怕帶著人一起,證明我不想跟你說私密的話題,更不會發展那種關係。
所以你不要誤會了我,我也不給你說這種話的機會。
出門在外,清白都是自己給的,奉勸諸位,學學李學武,謹言慎行,潔身自好。
李學武回到家,先是哄了閨女睡覺,又送了秦京茹兩口子離開,這才上了二樓。
都沒等顧寧問起,便主動說起了今晚的飯局。
顧寧也是很驚訝李學武說起這個,看了看從衛生間裡洗了澡出來的李學武,問道:“她有事?”
“沒往深了問”
李學武套了一件睡衣,趿拉著拖鞋看了熟睡的閨女一眼,這才去了書房。
“說是要外調,跟單位申請沒通過”。
“怎麼找了你?”
顧寧合上了手裡的書,看著李學武問道:“是讓你幫忙托關係?”
“可能不僅僅如此”
李學武擦乾淨了頭發,看了一眼架子上的書,找了大學課本出來。
“是想著解決以前的事吧,這次遭遇的案子對她的狀況來說應該是雪上加霜了”。
“很難辦嗎?”
顧寧理了理耳邊的頭發,道:“要不要問問爸?”
“不至於的”
李學武拿了書本坐在了案台的對麵,端了顧寧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安全暫時沒有問題,其他的再說”。
說著話,一邊放下茶杯,一邊看了顧寧說道:“跟案子相關的人員,在事情沒有完結前,所有人都不能信任”。
“……”
顧寧看了看李學武,見他的表情不是開玩笑,也是一陣無語。
她男人什麼都好,就是這心眼子太多了,在人際關係方麵更是戒備心十足,看誰都有對方是壞人的準備。
你說他這樣不好?可他的工作就是如此,要在這個時期撐起一個家,保護家裡人安危,哪裡是輕鬆的。
“你有安排就告訴我……”
“沒什麼安排,告訴你就是讓你知道有這件事,回頭來串門了好有個準備就是了”。
李學武翻開課本,嘴裡補充道:“不一定能來,說起你有身孕來著,如果真來了,接待一下就是”。
“嗯,知道了”
顧寧對於李學武的坦誠沒什麼特彆的表示,嫉妒或者欣喜,很平淡,好像說的是哪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嗯,金陵那邊有來消息嗎?”
李學武翻看著手裡的書,一心二用地跟顧寧聊著家常。
“媽給我打電話好像已經是上上周末了,有給你打嗎?”
“嗯……”
顧寧無聊地翻看著手裡的書籍,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起頭看著李學武說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跟媽說我的情況”。
“嗯?什麼情況?”
李學武聽她如此說,抬起頭看了對麵一眼,隨即笑著解釋道:“不是我主動要說的,是媽追著問的”。
“她問你也不要說~”
顧寧有些小脾氣地說道:“你給她說完,她又要來說我”。
“好~好~好~”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等下回給媽打電話,我跟她說你不讓我說了”。
“--”
顧寧坐在對麵,眯著眼睛看著李學武,那意思是:“豎子爾敢!”
李學武感受到來自對麵的殺氣,沒在意地說道:“還有兩個月就要生了,你要是把媽惹急了,她都能飛回來看著你信不信?”
“哼~~~!”
顧寧也知道李學武說的是實話,可怎麼聽著就有那麼股子威脅的味道呢!
她嘴裡輕哼一聲,琢磨了好一會兒,這才交代道:“她再問起,你就說不知道,不清楚,你很忙”。
“……”
這次換李學武無語了,抬起頭看著媳婦問道:“你是在教我糊弄丈母娘嗎?”
“你就這麼說!”
顧寧有些急了,瞪了眼睛道:“哪有在電話裡說什麼心理狀態,說什麼生理狀態的!你是男人的!”
“你看你,急什麼”
李學武倒了溫水推了過去,好聲勸慰道:“男人怎麼了,我又沒說彆人,這不是媽問起了嘛,你說我咋回答?”
“我要說不知道,媽一定會胡思亂想,說我沒有照顧好你,到時候飛回來怎麼辦?”
“我要說你不願意讓我在電話裡說,她還是得打電話嘮叨你不是?”
李學武無奈地攤了攤手,道:“媽那個脾氣我是應付不了,隻能有什麼說什麼~”
他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在媳婦兒麵前臉都不要了:“在媽那兒我就一條,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懶得理你了~!”
顧寧瞅著他在外麵飛揚跋扈,抓著衛國的腦袋哐哐砸車蓋子的霸道勁兒,回到家裡卻連自己丈母娘都應付不了的“毫無抵抗意誌”模樣,真是無語了。
你的能耐呢!
你的霸道呢!
說好的要保護我呢!
要敢於向惡勢力說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