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在這裡住嗎?”
“嗯,聽領導的安排”
彭曉力讓了周小白和羅雲兩人上車,隨後便關閉了車門,跳上副駕駛,示意司機開車。
兩台魔都牌轎車緩緩滑出貿易管理中心的大門,往跨河大橋方向開去。
車上,羅雲有些好奇地回頭望了一眼被甩在車後依舊燈光璀璨的貿易管理中心大樓,隨後偷笑著湊到了周小白的耳邊輕聲問道:“不會是要把我們給賣了吧?”
“備不住,有可能!”
周小白想起李學武昨天的調侃,忍不住抿著嘴角逗她道:“先賣了你,賣給地主家的傻兒子做童養媳”。
“先賣你!”
羅雲抬手捶了一下周小白,她的反應有些大,聲音高了幾分,引得坐在前麵的彭曉力從後視鏡裡看了她們一眼。
被周小白手指提示著注意影響,羅雲急忙收斂了聲音,可還是輕聲犟嘴道:“先賣了你!賣給大戶人家當丫鬟去!”
“那也比童養媳好!”
周小白嬉笑著點了羅雲的腦門道:“以後就叫你地主婆了”。
“怯~”
羅雲撅了撅嘴,嗔道:“我這地主婆要看著你給大老爺當通房丫頭!”
“呀!”
周小白臉被臊的通紅,輕輕捶了羅雲一下,嬌聲道:“你怎麼啥話都說呢~”
“你先惹我的~”
……
兩個小姑娘坐在車後排,你一言我一語地笑鬨了起來,全沒有憂愁和煩惱的樣子。
彭曉力耳朵裡聽著,後視鏡裡看著,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那他我逝去的青春。
他不知道兩台車的目的地是何方,更不知道車裡的這兩個小姑娘是何人。
關於李學武的一切,還有很多事情不是他現在這種身份或者關係能了解的。
兩台車先後跨過了海河大橋,隨後右拐,重新往貿易管理中心門前碼頭對岸的住宅區開去。
時值夜晚,河麵上依舊忙碌,點點繁星,是有破冰船在日夜不停歇地作業。
更有往來貨船按照航道指使燈在裝卸作業,以及快速通過大橋。
津門海河是有結冰期的,時間大概在三個月左右。
為了保證河道暢通,航運順利,津門航道局負責整條河道的疏通和破冰任務。
從車裡往對麵看,貿易管理中心大樓的燈光映襯在河麵上,反射上來的光線是那麼的耀眼迷人。
前車緩慢減速,隨後拐進了一條街道,後麵這台車也隨之跟了上去。
並沒有多遠多深的路,隻是街道內道路狹窄,車速提不起來。
等到了一條巷子口,兩台車先後停了下來,車燈光耀,劈開了夜空。
彭曉力率先跳下車,在看到栗海洋打出的手勢後,開啟了後車門,請了兩位姑娘下車。
周小白有些茫然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靜謐而絢爛。
羅雲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她的手,看向從後備箱拎了兩個行李箱子下來的彭曉力問道:“這是哪?”
“不知道”
他言簡意賅地回答了她的提問,隨即將手裡的箱子交給了兩人,道:“我隻能送你們到這裡了,之後請聽領導安排”。
說完也不等羅雲兩人反應,重新坐回到了車裡。
直到車門聲砰地響起,兩台汽車再次開動起來,她們這才算是回過神。
看著汽車開走,李學武高大的身影隨著那位李主任邁步往巷子邊的一幢彆墅走去,兩人稍顯慌張地對視一眼,各自拎了一個箱子追了上去。
“走,去你家坐坐”
當初李懷德送李學武的這幢彆墅就跟他自己的那幢隔著一條小巷子。
這會兒眼瞅著左邊的那幢彆墅亮著燈,李懷德非要跟他往右邊這幢來。
不請自來算是惡客登門了,可李學武是跟他一起回來的,怎麼好當麵回絕。
況且老李這次來津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來看看他的金屋藏嬌,紅顏知己。
“聽說是有身孕了對吧”
李懷德明知故問地看了李學武一眼,給身後的栗海洋點了點,對著他說道:“特意準備了些營養品”。
“瞧您!太客氣了!”
李學武突然的一笑,隨即回頭看了栗海洋,以及有些發蒙的周小白和羅雲。
“就是不帶東西,我還能不讓您上家來啊~”
“請!”
“哈哈哈~”
李懷德看著李學武請的手勢,笑著邁步上了台階。
彆墅的院子不算小,通往門廳的小路上用石板和鵝卵石鋪就,有種自然的美感。
也許是聽見了院門口的說話聲,門廳外的照燈先亮了起來,隨後房門打開,一個年齡大約有四五十歲的婦人走了出來。
“李先生”
“這位是……?”
李懷德猛地一愣,隨即這才反應過來,這婦人叫的是李學武,而非他這個李先生。
而李學武這會兒則是隨意地解釋道:“陸姐,她的遠房親戚,來照顧她的”。
說完又給那位陸姐介紹道:“這位是李主任,我的領導”。
“李主任您好”
陸姐表現的很是得體,微微躬身讓在了一旁,請眾人進屋。
李懷德打量了對方一眼,緩緩地點了點頭,這才邁步進了門廳。
“有了身子是要小心些,尤其住的這麼遠,應該有人照料”。
“我事情多,哪裡能想到這些”
李學武自嘲地笑了笑,隨即解釋道:“是她自己找的,我安排沙器之送過來的”。
“哦~”
李懷德這才稍稍有些釋然,理解了剛剛為何這位傭人要叫李學武為李先生。
栗海洋走在最後,微笑著同陸姐打了招呼,將手裡的禮品遞交給了對方。
周小白兩人臉色有些茫然地跟在李學武的身後,好像迷路的孩子,看著眼前的大房子有些不知所措。
待進了客廳,溫暖的空氣一下子撲了過來,讓剛剛在門廳脫了外衣的幾人感受到了來自壁爐裡火焰的熱度。
“這個點兒才吃完啊?”
突然地,周苗苗從背對著門口的沙發上站了起來打招呼,讓周小白兩人嚇了一跳。
李懷德卻是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主動看向了隨著站起身的一位孕婦。
“淑萍,這位就是李主任”
李學武笑著將手包交給了陸姐,嘴裡給吳淑萍做著介紹,隨即又給李懷德介紹道:“李主任,這是我愛人吳淑萍”。
“李主任好”
“哦~哦~好!你好!”
李懷德沒在意眾人的驚訝表情,主動笑著同吳淑萍打了招呼。
他一邊觀察著吳淑萍的表現,一邊點著李學武玩笑道:“我一直都在想,這個李副主任寶貝的金屋藏嬌到底是何許人也?”
“哈哈!”
李懷德看向站到吳淑萍身後的李學武笑道:“今日一見,果然秀外慧中,慧智蘭芳”。
“您過獎了,懷了孕以後我都敢照鏡子了,倒是這位周女士才是位佳人呢!”
吳淑萍回了一句玩笑,女主人一般的氣度抬手示意了眾人道:“彆站著了,都快請坐吧”
她大方得體的招待,配合臉上的笑容一如陸姐端上來的茶水那般溫暖。
可這屋裡就算是再溫暖,也解不開周小白心底的嚴寒。
這會兒她好似行屍走肉一般僵在了原地,是被羅雲拉著才坐在了沙發上。
目光直勾勾地看著李學武以及他的甜蜜,耳朵裡好像能聽見屋裡人的寒暄,這聲音又好似遠在天邊。
“剛剛出來的時候我還說呢,怎麼不見你,要讓海洋去找你的”
李學武走到周苗苗身後拍了拍沙發靠背,一邊往壁爐旁的單人沙發走,一邊說道:“海洋卻說你先回來了”。
“我耐那些應酬,怪鬨得慌”
周苗苗笑了笑,對李學武解釋道:“吃了飯便叫海洋哥送了我先過來”。
栗海洋這會兒站在茶櫃旁,可沒有往沙發那邊去坐的意思。
上一次因為這幢房子的事,李副主任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死人一般,嚇的他再也不敢提起房子的話題。
今天眾人又來這邊,雖然屋裡是歡聲笑語,可他隻覺得後脊背發涼。
“吃飽了嗎?這麼早回來”
李學武習慣地從兜裡掏出香煙剛要叼上,就見吳淑萍有些幽怨地看著他。
“嗬嗬,就是吃飽了才回來的,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先來了這邊打擾”。
周苗苗見著李學武訕訕的表情,在那位女主人的注視下收回香煙的動作頗為好笑。
李懷德也發現了兩人的互動,目光流動,笑的好似老狐狸一般。
他這會兒也注意到了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兩個姑娘,隨手點了點對李學武問道:“你親戚?”
“小朋友”
李學武看了兩人一眼,也沒有多介紹的意思,隻是隨口說道:“說是沒來過津門,想要出來轉轉”。
“周苗苗呢?來過津門嗎?”
他喝了一口熱茶,目光又放在了周苗苗的身上,問了周苗苗對津門的感受。
吳淑萍客氣著同李懷德點了點頭,隨即撐著扶手站起身,在李懷德目光的注視下走到周小白兩人的麵前招了招手。
李學武的視線隨著眾人望向了這邊,看著周小白和羅雲謹慎的表情,笑了笑,道:“你們倆叫嫂子”。
羅雲吊著眉毛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拉著周小白的手站了起來。
這會兒周小白低著頭,努力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和悲傷。
吳淑萍卻是微笑著給兩人示意了樓梯方向,道:“跑了一天,累了吧,我帶你們去房間”。
說完也不等兩人回答,先上了樓梯。
周小白望了沙發那邊一眼,由著羅雲的拉手跟著上了二樓。
“我來過一次,不過上次不知道您家在這邊”
周苗苗意味深長地看了樓梯那邊一眼,隨即笑著對李學武說道:“要是早知道,我早就過來打擾了”。
“以後常來玩”
李學武微微一笑,看向李懷德說道:“津門要比京城冷,夏天來還算合適”。
“都一樣,我是沒太感覺得出來”
李懷德端著茶杯喝了一口,對著周苗苗說道:“你在這裡等著吳老師,我們有事要談”。
說著話站起身,給李學武示意了書房的方向。
知道的這是李學武的房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的呢。
當然了,這處房產是他送給李學武的,兩人的關係現在已經很近了,這些客套也沒必要講。
工作上的關係自然不用再說,隻是私下裡的關係,李學武的做法很讓他滿意。
以前不是沒有聽說過李學武風流的傳聞,這一次卻是見著了真人。
尤其是對方肚子裡的孩子,聽說還有一段特殊的故事。
栗海洋打聽到的情況不算是很完整,但大概的脈絡十分清晰了。
這位吳老師還是華清的物理學教授,是跟李學武的哥哥同事關係。
不知怎麼的,就跟李學武認識了,且有了身孕。
當然了,吳老師是有愛人的,那位也不知道是發現了端倪,還是沒發現,反正沒回來過。
而後大學習活動爆發,這位吳老師受難,還是李學武單槍匹馬給救出來的。
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他不清楚,栗海洋也搞不清楚,能查到現在這些都算是幸運。
跟這件事相關的人不是走,就是死,華清那邊也亂極了。
沒人知道李學武是何時認識的吳淑萍,更沒人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李學武的。
當然了,這些都不重要了,現在吳淑萍躲到了津門,是在李學武的庇護下生活。
看剛剛兩人的互動,是有感情基礎的,李懷德可不信李學武會從大街上隨便拉來個女人給他表演這個。
就算是能表演,誰舍得自己懷孕的媳婦兒來跟他玩過家家啊。
一天兩天的還算罷了,這特麼幾個月下來,可沒見著有人來‘竄門’。
他現在都不跟李學武避諱周苗苗的存在,李學武也沒對著他瞞著,兩人算是互相交底,有了互相信任的基礎。
——
書房,李懷德沒去坐書桌後麵,而是坐在了窗前的藤椅上。
李學武端著兩人的茶杯進來,輕聲問道:“要不要換一杯濃茶?”
“沒事~”
李懷德睜開眼睛,擺了擺手,道:“沒喝多,就是精神有些不足”。
“畢竟不是年輕人了,不如你們太多”。
“您得多鍛煉了”
李學武放下茶杯坐在了藤椅上,也沒去關房門,嘴裡關心地說道:“早晨起來慢跑一個小時,對心肺好,對前列腺也好”。
“嗬嗬~”
李懷德端起茶杯點了點李學武,笑著道:“你總能說到點子上”。
“唉~”
玩笑過後他輕歎了一聲,微微搖頭道:“歲月不饒人啊,我現在都覺得體力沒有以前的好了”。
“吃藥是一方麵,還是得鍛煉”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勸道:“注意保養身體,這是革命的本錢啊”。
“嗯,有道理”
李懷德轉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嗬嗬~”
李學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挑眉問道:“您也不讚成我的做法?”
“哈哈,想多了不是”
李懷德打量了李學武一眼,隨即笑道:“他們就算是再囂張,還能讓我怕了不成?”
“我是想到你啊~”
他無奈地笑著點了點頭,道:“一身的傲骨,從來不會給自己留餘地”。
“在軋鋼廠裡你講一個有勇有謀,在分局和衛戍你講一個光明正大”。
“可但是”
李懷德轉頭看了看李學武,問道:“人家這麼了解你,會跟你玩表麵上的文章嗎?”
“要麼不做,給自己緩和的時間,退一步海闊天空”
“要麼做,就要做到最狠,彆講究什麼仁義道德,更彆說什麼公平合理”。
李懷德手指點了點兩人之間的茶幾,語氣陰狠地說道:“先弄死他,再跟他講道理,什麼都是你說了算”。
“是我考慮不周”
李學武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道:“錯把虛情當真情了,留下了手尾”。
“就當長個教訓吧”
李懷德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道:“誰還沒年輕過,你已經算夠好的了”。
說完點了點頭,看著書房的書架,道:“咱們這聯合貿易的項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有見對方站出來招呼兩句嗎?”
“今天你不給他吃肉,他回頭就來咬你,這個禍根是你早就埋下的,在你自己”
李懷德點了點藤椅扶手,語氣輕柔卻略顯陰狠地說道:“這種人從一開始就應該餓著他,不能讓他吃飽了,訓狗你不會嗎?”
“好了,這件事你怎麼處理我都支持你”
李懷德轉過頭,安慰道:“廠裡這邊你不用管,起不來什麼風浪”。
“至於外麵嘛……”
他頓了頓,掀開茶杯蓋點了點李學武道:“不要趕儘殺絕,留幾個小的無所謂,免得兔死狐悲,上麵也厭惡了你”。
說完鬆開了手,任由茶杯蓋落下發出叮當的聲響。
“說說造船廠的事吧,你是怎麼打算的?”
“主要是考慮到未來的產品布局以及市場競爭力”。
李學武疊起左腿,微微側身看著李懷德彙報道:“任何企業在介入到市場競爭時都會麵臨一個客戶群體選擇的難題”。
“就是說,咱們造出來的產品到底是要賣給誰,給誰用,誰用了還能再買”。
“營城造船廠是解決軋鋼產能溢出,以及煉鋼廠特種鋼材研發進步的產物”。
“造漁船,造貨船,一個小而多,一個大而少,均缺少市場核心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