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李學武說這孕婦是朋友,他不信,這孕婦表現出了女主人的姿態,他也不信。
隻要他啥都不信,李學武就忽悠不到他。
眾人在客廳並沒有多說,緩和了身子上的涼氣,便由著陸姐的安排,眾人回房休息。
房間有限,沙器之跟彭曉力擠了一間房,周小白同羅雲依舊一被窩。
本來李學武應該有一間房的,現在隻能讓給他,總不能讓他睡沙發啊。
就在周小白的目光注視下,就在徐斯年玩味的調侃目光中,李學武撇著嘴扶著吳淑萍進了房間。
“能算準哪天生嗎?”
李學武看著有些費力氣挪著屁股上床的吳淑萍問了一句。
吳淑萍卻是好笑地回道:“神仙也說不準啊”。
“你愛人呢?”
她笑著問道:“你知道你愛人什麼時候生嗎?”
“她不讓我問”
李學武無奈地攤了攤手,道:“關於懷孕的一切都是她說了算,我隻能旁觀”。
“為什麼?”
吳淑萍有些不解地看著李學武,笑著問道:“夫妻兩個有什麼不能說的”。
“可能是性格的緣故吧~”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道:“她更願意跟我分享快樂和溫馨”。
吳淑萍點點頭,道:“所以你是愛她的,她也愛你”。
“嗬嗬,這個也不能說~”
李學武笑著脫了貿易,示意了身上穿著的襯衫問道:“穿這個可以吧?”
“陸姐給你準備了睡衣和棉被,一會送上來”
吳淑萍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微笑說道:“我跟我孩子說,媽媽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叔叔了”。
“提前跟孩子說聲抱歉”
李學武坐在床邊脫了褲子,玩笑道:“還得辛苦叫我幾年爸爸呢”。
“嗬嗬~”
吳淑萍笑了笑,低頭看著肚子,若有若思地說道:“不知道他的未來是個什麼樣呢”。
“一定是個好孩子”
李學武點頭確定道:“至少我這個爸爸會給他一個優秀和快樂的童年”。
“至於另外一個爸爸”
他回頭笑著看了吳淑萍一眼,道:“可以成為他崇拜的人”。
“李先生”
門口傳來了陸姐的聲音,李學武站起身去開了房門。
陸姐點點頭,捧著一床被子,一套睡衣走了進來。
“被子還是我來時準備的,睡衣是前幾天做出來的,您試試看”。
“謝謝陸姐,您辛苦”
李學武笑著道了謝,看了門外一眼,輕聲說道:“勞您這麼遠來幫我的忙,實在不勝感激”。
“您客氣了”
陸姐很是知禮,幫李學武收拾好了床鋪,又幫著吳淑萍掖了被子,這才點頭出去了。
等李學武關了燈上床後,吳淑萍這才又問道:“她是你的……?”
“誰?陸姐嗎?”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看了吳淑萍一眼,頓了頓,點頭道:“是很親近的關係,不過不是跟她”。
另一邊的床頭燈還沒關,李學武能看見吳淑萍詢問的目光,知道她不放心的。
“你也知道,解放以後不允許有仆人丫鬟老媽子了”
李學武換了個位置枕著枕頭,解釋道:“陸姐以前就是大戶人家的嫲嫲,雖然後來妥善安置了,可還有來往”。
“我懂了”
吳淑萍點點頭,說道:“你是跟那位大戶人家的主人有關係吧?”
聽見李學武這般解釋,她心裡也放下了一直懸著的石頭。
“怪不得看陸姐做事有章法,無論是家務還是女紅,都有深厚的功底呢”。
這麼說著,她又調侃了李學武問道:“那是男主人還是女主人的關係?”
“嗬嗬~”
李學武好笑地捂住了臉,不滿地說道:“當然是男主人,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我不信~”
吳淑萍微微搖頭,笑著說道:“憑我的直覺,你在撒謊”。
“呦!”
李學武驚訝地一轉腦袋,看著她問道:“你還學過心理學?”
“博才多學,略有涉獵”
吳淑萍拍了拍兩人之間的被子,催促道:“說說女主人吧,你倆的關係非同一般吧?”
“女人都是這麼喜歡緋聞嗎?”
李學武微微抬了抬眉毛,很認真地說道:“這次你確實猜錯了,我,跟這位男主人的閨女是好朋友”。
“而且!”
就在吳淑萍將要反駁的時候,意味深長地說道:“你跟她還有一定的關係”。
“我?”
這會兒輪到吳淑萍驚訝了,打量著李學武,問道:“跟我有關係?”
“嗯,因為她就在港城”
李學武也沒吊著她,直接說出了答案,否則今晚上甭想睡覺了。
女人的好奇心有多麼可怕,他又不是不知道。
吳淑萍瞪了瞪眼睛,手指了指門外,驚訝地問道:“陸姐是婁……婁女士的……?”
“嫲嫲,就是保姆”
李學武點頭確定道:“如果不是確定安全的關係,我能把人放在你身邊?”
“原來如此”
吳淑萍這會兒長舒了一口氣,點點頭說道:“你確實足夠謹慎的”。
說完自己都覺得有些荒謬,搖了搖頭,道:“你們這算什麼?互換人質嗎?”
“嗯?哈哈~”
李學武愣了一下才算聽懂對方的笑話,捂著臉說道:“賴先生要是知道我現在躺在哪,非劈了我不可”。
“我倒是不這麼覺得”
吳淑萍否定道:“家聲每次來信,都有提及對你的感謝,更提到了你對他的信任……”。
“千萬彆再這樣~”
李學武擺了擺手,道:“我照顧你,你幫助我,他在給公司打工,都是分內事,不要說謝謝”。
這麼強調著,他又指了指吳淑萍和自己,道:“咱們可以處朋友,但彆老把謝字掛在嘴邊上,我會有壓力的”。
“你是個好人”
吳淑萍有些感慨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從未擔心過你來這裡要怎麼睡的問題,更沒跟家聲討論過如此荒唐的意見”。
她很是認真地說道:“當你把我從辦公室裡救出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如此善良的人,做不出討厭的事”。
“這可說不定”
李學武抻了抻被子,道:“你看我溫潤如玉,謙謙君子的模樣,其實我是個十足的混蛋”。
“哈哈哈~”
吳淑萍被他的話逗的咯咯直笑,嘴裡更是調侃道:“說反了吧~”
這麼笑鬨著,她又指了指門外方向,問道:“冒昧地問一句,那個叫小白的姑娘,跟你是……?”
“什麼?”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反問道:“你是問她跟我有沒有那種關係?”
“嗯哼~”
吳淑萍半是認真地抬了抬眉毛,道:“我有見昨天早晨她是從你房間裡出來的,對吧?”
“所以說我是個混蛋呢~!”
李學武壞笑著眯了眯眼睛,道:“現在害怕了吧!”
“嗬嗬~怕什麼?”
她好笑地問道:“怕摟著一個小姑娘睡了一宿,卻什麼都沒做的年輕男人?”
吳淑萍撇撇嘴,看著李學武長舒一口氣,微微搖頭道:“你的性格對於女人來說就已經很有殺傷力了,要是再表現的溫柔和體貼,小心讓對方著了迷”。
“尤其是小姑娘”
她點了點李學武,提醒道:“對於你來說可能是一場遊戲,對她來說可能是整個人生”。
“你是說……”
李學武指了指門外,懷疑地看著吳淑萍問道:“你能看得出我對沒對她下手?”
“不然呢?”
吳淑萍挪了挪身子躺下,閉著眼睛說道:“剛剛告訴你了,博學多才,略有涉獵”。
“……”
李學武懷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她是真有火眼金睛,還是跟自己蒙事呢。
——
“新年好!”
“新年好!共同進步!”
“新年好!工作順利!”
……
早上七點多一點,走廊裡便有了腳步聲,看樣子是早起了。
昨晚上折騰了一宿,李學武還是有些精神不足。
彆誤會,是吳淑萍折騰,他受影響。
孕婦就是這樣,起夜的頻次特彆多,要不怎麼說當媽的辛苦呢。
人要是不孝,就不能稱為人。
十月懷胎,打娘肚子裡有了小生命,這就算是有了牽掛。
走路不能蹦,說話不能喊,有了委屈不能哭,有了喜事不能笑,就是這麼為難。
越是肚子大了,對身體越是負擔,尤其是日常生活。
李學武睡覺特彆沉,可在新的環境,尤其是身邊躺著一個人,他這神經一直都沒有放鬆。
隻要是吳淑萍起夜,他就會醒,看著她辛苦,還得扶著她上床和下床。
早晨,吳淑萍還在睡,李學武卻是穿了衣服下樓。
樓下眾人正在互道新年吉祥話。
這個年月沒有說恭喜發財,吉祥如意的,大多是道一聲新年好,再說點符合身份的吉祥話。
但要緊扣主題,以前還要說三麵紅旗啥的,現在不講了,但要講大學習。
隻是在這處彆墅裡,都是自己人,互相也沒有了提防,說起恭喜的話也更真誠了。
彭曉力給周小白兩人道吉祥話,說的是學業有成,給兩人逗的笑直不起來腰。
其實說完這句彭曉力也是尷尬地笑了,他都忘了周小白兩人學校都混丟了。
廚房餐桌上擺著蓋簾子,還有大盆的餃子餡,陸姐正在包餃子。
周小白等人也在幫忙,見著李學武下樓都是道新年好。
李學武也是笑著一一回複了,看著他們在忙,走過去問了一句什麼餡兒。
周小白撅了撅嘴,還在埋怨李學武昨晚沒去她們房間裡睡,惹得對麵站著的羅雲嘴角直抽抽。
她太了解周小白了,不用說話都知道她在想什麼呢。
昨晚她就懲罰過她了,為了親近李學武,把她豁出去了!
這要是讓人知道她跟李學武睡了一宿,以後還怎麼做人啊。
周小白當然不一樣,她瘋了,自願以身試法,偏不信李學武會吃了她。
或者說,她巴不得李學武吃了她呢。
李懷德帶著周苗苗和栗海洋來的也早。
昨晚說好的今早一起吃餃子,周苗苗進來便擼胳膊挽袖子去了廚房幫忙。
李學武招呼李懷德和徐斯年去了客廳喝茶。
昨晚的雪下了一宿,今早外麵已經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
都說瑞雪兆豐年,誰不希望今年是個好年頭呢。
不過這幾天魔都的事愈演愈烈,從京城傳回來的消息,不是那麼的理想。
李懷德很清楚,大學習活動進行到了下一個進程。
要說擔憂,其實也沒那麼的緊張,軋鋼廠的變革進程始終是要先進一步的。
現在出現的變動,其實軋鋼廠早就經曆過這一階段了,管委會都出現了,你說誰更快一步?
幾人坐在客廳裡討論的不是魔都,而是京城,是軋鋼廠所在的京城。
昨晚回去後,李懷德也是想了半宿,仔仔細細地複盤了昨天發生的事。
他很確定,軋鋼廠遭遇的問題,背後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陰謀。
李學武的提醒,讓他提防有人順勢扯軋鋼廠入局試探上麵的態度,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一大早,他便給李學武說出了自己心中的顧慮。
結合昨晚談到的集團化進程,再加上回去後將要開展的汽車製造廠兼並工作,與商業旅行團的見麵等等。
他擔心這幾件事攪和在一起,如果有人在背後推動,軋鋼廠會不會被擠進風暴中心。
即便李懷德說的已經足夠隱晦,可聽著的人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李學武當然清楚這件事的未來走向,在分析利弊,拆講時情後,給李懷德提出了三點建議:
據理力爭,防守反擊,趁亂下黑手!
尤其是在講到軋鋼廠內部安全穩定的問題上,李學武的態度尤為堅決。
任何以其他手段或者途徑構建組織或者活動,具有名確違規目的擾亂軋鋼廠正常生產、生活秩序的,都將被視為反變革人員處理。
餃子出鍋,飯桌上眾人收斂了話題,隻說了新年新氣象,新年心願望。
人多吃飯熱鬨,可這餃子吃的也多,那麼多人包了半個多小時的,全都包圓了。
眾人收拾著行李準備出門了,新年剛剛團聚就要分離,是帶著一些傷感的。
但身處宦海,男人們早就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
看不得女人們依依惜彆的場景,更不願意參與到這種離彆的悲傷。
所以男人們穿得了衣服,都往車上走了。
在院門口,李懷德單獨叫了李學武說話,提及程開元很可能參與到了這次的事件當中。
李學武也是認同這一觀點,不然對方不可能對廠裡的涉外項目如此了解。
了解項目大概情況還有可能,如果連細節都知道的這麼清楚,還能提前去營城做準備,這就說笑了。
倒不是說這些內容是保密的,可如果沒有人調閱,一般人也是看不到這些的。
李懷德的意思是,這件事絕對還沒完,今天回到京城就要著手調查。
李學武點頭答應了,沒說是自己招惹來的禍,更沒說拉了周乾城等人布的局。
兩人正在說著,那邊周小白咋呼著叫了他們過去照相。
兩個小姑娘很珍惜這次的津門旅行,李學武給她們配的相機一直都在用。
這會兒要分彆了,就想在這處房子前麵來一張合影。
李學武同李懷德對視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最終,就算是李懷德也捱不住小姑娘的請求,隻能被她們拉著站在了隊伍中間。
吳淑萍穿著厚厚的衣服站在李學武的身邊,見周小白眼巴巴的,便將位置讓給了她。
得了羅雲一個白眼,周小白笑嘻嘻地站到了李學武的身側。
彭曉力幫眾人拍了合影,將相機交給周小白的時候,特意叮囑,這張相片不能外流。
周小白認真答應了,這才拿到了那份已經用完的膠卷。
這張合影算是給她們的這次奇妙旅程畫上了一個句號。
真是想不到,說好的來津門玩,卻又稀裡糊塗的去了營城。
這四天三夜過的好漫長,好充實,也好有意思。
在跟吳淑萍和陸姐擺手告彆時,周小白眼淚都掉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明明跟這座房子,跟這裡的人沒什麼關係的,短暫的相處就是再說得來,又能有多少情分。
可就是留戀,就是會思念,可能是在留戀她逝去的青春吧。
1月1日《人民大報》、《紅旗》雜誌發表經上麵指示審定的,題為《把大學習活動進行到底》的社論。
其中宣布“一九六七年將是全國全麵展開積極變革的一年”,號召……”
看著手中的報紙,李學武皺著眉頭翻了又翻,看了又看,隻覺得心情無比的沉重。
李懷德的表情亦是如此,如果不是李學武一直在帶著他跑偏,這個時候看見這個消息,恐怕會樂出聲來吧。
但現在更清醒的認知,是工廠與職工,發展與思想,管理與進步的切實思考。
兩人沉默不語,各自折了手中的報紙,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
“起風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