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她把心中的感動和錯覺當成了未來,要一輩子,李學武哪裡給得起。
這世間任何人他都敢辜負,唯獨少女的心,少婦的義。
比周小白大幾歲的歐欣等人就聰明的多,雖然沒直接接觸過社會,但她們那個圈子就是一個小社會。
見識的多了,看的也明白了,自然很清楚跟李學武他們這些“大哥哥”一起玩的底線和度是什麼了。
可以摟摟抱抱,可以曖昧打鬨,但不可以動了心,用了情。
黃乾他們都是有家庭的,有愛人的,結了婚的男人心裡早就沒有了愛的土壤。
所以裴培再是跟黃乾曖昧,也沒曾跟他說過要在一起,或者逼著他負責什麼。
從始至終,這就是段友情,是帶著互相幫助意味的交際。
李學武和黃乾他們一樣,都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更不是柳下惠。
但他們都是有底線,有原則的人,什麼東西能吃,什麼東西吃了要壞肚子,沒有這點分寸,還能進這個圈子?
周小白有錯嗎?
不,李學武剛剛已經很認真地說了,錯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且不提周小白的身份背景關係,隻是涉世未深的姑娘,李學武就要對她表達最起碼的尊重。
如果周小白沒有今天的話,可能未來她就跟歐欣等人一樣,在這些大哥哥身邊學了人生閱曆,懂了人情冷暖。
離開時不能說擁有了什麼,但以後麵對結婚對象的選擇時也敢說在這裡沒失去什麼。
也有可能發展的更好,或是借助家裡的關係,或是借助俱樂部的力量,能跟他們站在一起平肩膀。
到那個時候,所有人都會給予她們應有的重視和關注。
周小白到那個時候再選擇跟李學武有什麼個人關係,或者深度交往,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說白了,李學武不能仗著自己有幾分閱曆就去禍害小姑娘。
他講的話很無情,可周小白卻聽到了心裡,理解了他的真情。
多情總被無情惱,道是無情卻有情。
冬天裡的寒風陣陣,吹落了姑娘眼裡的淚水,吹化了心頭的寒冰,吹走了驟然而起的陰霾。
就在李學武要打開車門子上車的時候,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叫喊。
“喂!那個壞蛋!”
他回頭望去,隻見周小白笑著,也哭著,抹著眼淚對他喊道:“我正好要學習一下壞蛋是怎樣練成的行不行啊?”
“行啊!”
李學武突然的一笑,對著周小白揮了揮手,道:“不要學的太快,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兒”。
說完點點頭,拉開車門子上了指揮車。
正在門口開著大門的趙老四心裡隻犯嘀咕,剛剛周小白的喊話嚇了他一跳。
這姑娘平日裡看著挺聰明個人啊,咋今天失心瘋了,跟李處長喊壞蛋?!
還要學壞蛋是咋練成的!
壞蛋還能是咋練成的,學校老師沒教,道上前輩沒講。
他就是東城地界上有名的壞蛋,他還能不知道壞蛋是咋麼練成的?!
壞蛋就是壞蛋!
——
周日的下午時光李學武並沒有浪費,先是回家看了看大嫂。
大哥倒是放下了書本,在大嫂的指揮下整理的需要用到的證件和材料。
兩口子也是沒事閒的,都把孩子上戶口的工作開始準備了。
不過上戶口得有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得給孩子起個名字。
起名字這件事真是個麻煩事,越有文化的人家越麻煩。
你要說一般老百姓家裡,以前沒條件的,聽著啥好就叫啥。
或者響應時代號召,男孩兒叫革,叫軍,叫國都行,女孩叫淑、芳、雅、秀都行。
再沒文化的,隨便點也成,出了門看見啥就叫啥,比如扁擔、木頭、鋤頭等等。
當然了,這都說笑話,越有文化的家庭起名困難的原因多是選擇恐懼症鬨的。
沒起名字的時候不注意,真到了給孩子起名字,看啥啥好,看啥啥不合適。
五行八卦,奇門遁甲,玄天二地的啥都要考慮到,甚至關係到了孩子的命格啥的,很多說道。
李家家譜上的名字有個特點,那便是兩個字和一個字交錯隔輩用。
比如父親李順這一輩兒都是單名,二叔、三叔都是如此。
等到了李學文、李學武這一輩兒則是雙字,女孩兒不在家譜,不受規則限製,所以李雪是單字。
按照規則,現在到了給李學文的孩子起名字了,又得用單字了。
單字比雙字還要難,因為用一個字表達父母和家族的希望,又要契合生辰八字,又要與姓氏組合不犯忌諱和衝突才行。
這裡講忌諱除了玄乎一點的,還有長輩親屬的名字。
比如李學文給孩子起名字,就要避諱李順這一輩和他這一輩所有直近親屬的名字,不能用。
順、敢、同。
學文、學武、學才、雪、娟、學力、學函都不能用。
包括老太太、劉茵和趙雅芳她們這些家裡女人的名字一樣不能用。
可謂是限製多,要求高,大哥學文手裡掐著一本字典,要把所有喜歡的字摘出來,寫一大篇紙上。
然後呢?
然後就沒他什麼事了,在起名字這件事上,他的家庭地位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初選交給他負責了,難道最終決定權還要給他?
那還不得讓他膨脹了嘛!
二輪篩選要經過家裡的女人和李順的同意,還得獲得趙雅芳的肯定。
最終要照顧李姝的名字,準備兩個備選,生男孩兒用一個,生女孩兒用一個。
什麼?
你說顧寧也要生了?
為啥不一起把名字都起了?
不可能的,等顧寧生產後,這樣的流程還得再來一遍,要的就是這種費勁巴力的儀式感。
李學武見大哥抓耳撓腮地翻著字典,嘴裡還跟大嫂商量著哪個好,哪個不好,笑了笑便躲了出來。
母親劉茵也在聽著,好像起名這件事對於家族來說,是一件非常神聖且至關重要的事。
回家一趟,就是送了些營養品,又拿了一筐雞蛋,是給大嫂準備下奶用的。
這個時候母親倒是沒再埋怨他亂花錢了,對家族的長子長孫到來,什麼都舍得。
李學武可不嫉妒這個,他們家又不是什麼以前的高門大院,深宅豪富,有家產需要爭奪。
就算是爭奪,他爹李順就一個媳婦兒,仨兒子都是嫡出,還能整什麼宅鬥啊。
沒有那個,家裡扣吧扣吧就這麼點資產,李學武看不上,更不眼氣大哥的孩子是長子長孫。
家族興旺的標誌便是人丁興旺,有人就有希望,就有未來。
瞧顧寧的模樣,懷了這一個都覺得煩了,下一個還指不定要不要呢。
真就給他生一個,他還能為了人丁興旺四個字找外麵人生去啊,絕無可能的。
所以他隻盼著大哥大嫂這幾年沒事乾,在家生孩子玩吧。
生越多越好,李家團結,誰家的孩子都當親生的一樣。
就是李學才,等兩年恢複教育了,趕緊把畢業證和工作落實了。
抓住這幾年的尾巴,跟姬毓秀早點結婚,早點生孩子。
他是真豁得出去啊,為了人丁興旺,舍不得顧寧吃辛苦,光盼著大哥和三弟努力了。
叫了沈國棟陪著,拉了一車的蔬菜和水果,又裝了些乾果凍魚凍肉啥的,給韓殊送家去了。
韓殊這幾個月去鋼城次數多了,對董文學的關心也多了。
見著李學武又送了東西過來,嘴上沒再客氣,隻是強留了兩人喝了茶。
期間有提到鋼鐵學院裴大宇副校長上次同他的溝通,那件事學校一直都在籌備和研究。
韓殊的意思是,讓李學武不要著急,當前的形勢對學校來說是特彆複雜的,也是特彆危險的。
不是裴大宇做事含糊,他卻是主動在推進這個工作,但他不是校長,學校也不是他的。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關於職業技術學校的建設,軋鋼廠這邊已經開始準備方案了。
按照計劃,七月份開始招收第一批學員,九月份開學,正式啟動技術培養一貫製教育。
裴大宇的工作推進並不乾擾或者耽誤軋鋼廠的計劃進行。
李學武也給韓殊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時間可以給,但要有計劃,最遲不能晚於今年五月份。
鋼鐵學院如果辦不到這件事,那他不在乎找其他學校,甚至是從這些學校裡挖老師來任教。
單拿華清大學舉例,現在有多少教師和臨畢業大學生在閒置,隻要動用關係,不難解決教育資源問題。
韓殊能夠表態,就代表裴大宇真正拿這個事在運作了。
不要小看了這種合作,軋鋼廠不僅僅能給裴大宇以工廠方向的支撐,還有天然的名義上。
工人老大哥在這個時候說話力度還是可以的,算是裴大宇找到的一條可實踐的出路。
總不能讓學校裡的學生真的放羊了。
從韓殊家裡出來的時候,她還提到了李學武的學業,督促他不要忘了學習,尤其是學校已經準備安排老師去給他單獨授課了。
李學武苦笑著答應了,知道這個畢業證非拿不可了,至少要在鋼鐵學院的優秀校友名單上有個畢業的名頭,而不是肄業。
——
“piu~piu~!”
李學武剛進家門,就被他閨女給斃了。
李姝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機關槍,端在手裡模仿著開槍的動作,給進門的叭叭來了好幾槍
李學武好笑地配合著閨女的打擊,做出了暈倒的動作,逗得李姝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等從地上把李姝抱起換了拖鞋進屋,看見秦京茹正在收拾屋子,便笑問道:“誰教給她的?”
“畫報上看的”
秦京茹正收拾著沙發,抬起頭笑著回了一句,隨後有些辛苦地抱怨道:“您可回來了,趕緊的吧,她鬨我一下午了,活都沒乾完”。
“建昆呢?”
李學武抱著閨女踅摸了一圈,沒見著早上來家裡的韓建昆。
秦京茹直起腰晃了晃,說道:“去市場了,家裡調料不夠,讓他多跑幾個地方,買一夠的”。
這個時候供銷係統也是怪,單次單店購買是有限製的,除非你多跑幾個地方。
家裡的米麵糧油李學武都備齊了,瓜果蔬菜經常往家裡帶,所以缺的也就是調料一些東西了。
秦京茹要收拾屋子,自然是委派了韓建昆去跑道,那是她的小兵。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你要早說,直接從廠裡服務部拿多好”。
“誰想到了~”
秦京茹走進靠近門口的這間臥室,示意了裡麵道:“一樓我收拾出來了,你跟小寧姐今天就在這邊住了”。
介紹完,她又不放心地叮囑道:“晚上你可得注意點,彆睡的太沉了,小心羊水破了都不知道”。
“這咋注意?”
李學武苦笑道:“我總不能定鬨鐘,半個小時起來一看吧”。
“瞧您~還大領導呢~”
秦京茹笑話道:“這照顧孕婦有半個小時一看的嘛,說注意點是怕小寧姐有反應叫你不起”。
“唉~”
李學武歎了一口氣,對著閨女說道:“這個家還得是爸爸啊,沒有爸爸啥都乾不成了~”
“咦~~~”
秦京茹有些嫌棄地撇撇嘴,逗笑道:“可彆叫您乾點啥,這說的可真多~”
這麼說著,顧寧扶著樓梯從二樓走了下來,步子很慢,但走的很穩。
她身體好,年輕,懷孕並沒有怎麼限製她的行動。
隻是在家裡秦京茹提醒她的多,再加上電話裡母親三天兩頭的叮囑和關心,讓她有些不敢亂來。
不然就依著李學武都不管她太大動作,早堅持上班了。
婆婆其實也擔心她,隻是怕說的多了她要煩,所以即便是李學武給了她最大的理解,她也不敢隨便亂動。
其實懷孕可以運動,隻是有一定的風險,李學武就見過懷孕七個月還能踢沙袋的,更見過懷孕八個月玩漂流下海遊泳的。
外國那些娘們,生完孩子休息一晚上,第二天上跑步機鍛煉的都有。
要說起來,這就是有條件了,秦京茹她媽懷著大肚子,都要生了,還不是跟著生產隊下地乾活,啥都不耽誤。
在農村,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思想觀念比較落後的地方,有身孕可不等於休假了。
甚至剛生完孩子就下地乾活的也不是沒有,因為不乾活就沒吃的。
誰都知道健康的重要,誰都知道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可真正重視的,還是少。
李學武是理解,也重視,不過更考慮科學,更尊重顧寧的職業。
他一個部隊出身,現在你讓他搞管理,搞經濟,搞安全都沒有問題。
但你讓他講生育,講醫學,就算他有學問,有閱曆,還能講的過外科醫生的顧寧?
這不是鬨呢嘛!
所以顧寧要做什麼,李學武沒說過,該提醒的提醒,該勸慰的勸慰,多給她放鬆和減壓比什麼都強。
懷孕期間的女人內分泌失調,情緒不穩定,很容易暴躁。
顧寧的性格還好,有什麼話都不說,可怕就怕她不說。
二樓上下不方便,前天晚上兩口子睡覺前,李學武主動提了一嘴,想要搬下麵去住。
顧寧雖然覺得上下樓沒怎麼著,可想著這麼長時間以來,李學武都沒說過她什麼,想想也就答應了。
兩口子說話倒是合得來,什麼事都有個商量,沒一上來就強勢,或者胡亂逗的。
這不,早就有這個提議的秦京茹得了李學武的消息,今天就把樓下的房間給收拾出來了。
老太太的東西都拿走了,行李都是從樓上搬下來的。
隻是住著,所以衣服什麼的都還在樓上,李學武要工作看書隻能去二樓。
顧寧往一樓臥室看了看,在秦京茹問她還需要什麼的時候搖了搖頭,表示可以了。
秦京茹早想提醒她的,可不敢說這個,隻能悄悄給李學武提。
今天收拾完,怕顧寧有意見,可儘心儘力了。
李姝瞧見自己的小床也被重新搬了下來,還以為這是給她準備的房間呢,小臉都僵了起來。
等李學武發現閨女的不對時,李姝的眼淚都下來了。
“不是你一個人睡,還是跟爸爸媽媽一起睡”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哄著:“你,爸爸,媽媽,都在這屋睡,不是你一個人的”。
“好~”
李姝摟著他的脖子,見他說的認真,這才破涕而笑。
秦京茹點了點李姝的小手,逗她道:“瞧你這小心思,咋那麼多心眼兒呢!”
李學武哄著躲在懷裡的閨女,又扶了顧寧去沙發那邊休息。
等秦京茹去了廚房,這便問道:“周姐給家裡來信沒,好像是說下周來京城”。
“前天說的吧~”
顧寧微微皺眉,想了想,點頭說道:“說是有工作,順道來看我”。
“不放心你唄~”
李學武拿了她的茶杯接了溫水給她,道:“今天去俱樂部,於麗跟我提起,說是來招人的”。
“哦~”
顧寧點點頭,喝了一口溫水,道:“跟京茹說了,準備樓上的房間給她,是要帶孩子來”。
“不知道,應該是”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招工的事也是鋼城那邊在管,沒跟我說”。
顧寧看了他一眼,見他抱著孩子在身邊坐下,輕聲提醒道:“津門那邊你有準備嗎?”
“準備什麼?”
李學武抬了抬眉毛,沒聽懂顧寧的意思。
顧寧卻是皺眉道:“生產要用到好多東西,她一個人怎麼辦?”
“哦!這事啊”
李學武點點頭,道:“有安排個人在那邊,至於東西……我不知道”。
顧寧看著一問三不知的李學武,無奈地低下頭,說道:“我叫京茹準備了一份,你想辦法送過去吧”。
這麼說著,她抽了抽鼻子,又道:“孩子得姓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