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於德才也沒有等到李學武的回來,反而是彭曉力上樓,給他說領導有事回家了。
沒辦法,下班鈴聲都響過了,廣播裡也開始播放歌曲,他隻能等明天早上見著李學武再說了。
「沒什麼要緊的事吧?」
其實剛剛有見到彭曉力匆匆從門口走過,還沒來得及問,人就下樓了。
這會兒聽他說李學武已經回家了,他又沒上車,便提了一嘴。
有的時候,領導家裡的私事,也需要適當地了解一下,無論是紅事還是白事,都不會主動邀請你,但不到場,就有問題了。
於德才以前就是保衛處的科長,現在又是保衛組的副組長。
即便是領導的家事,即便做秘書的要口風緊,可無關大雅的事情,還是可以說予一二的。
本質上,彭曉力就是綜合科的辦事員,於德才也是他的領導。
所以對方問了,他便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說是家裡長嫂子生了……」
「生孩子?」
於德才挑了挑眉毛,微笑著說道:「這算是好事,應該到場的」。
「可能是有其他事吧,說不定」
彭曉力聽出於副組長話裡的意思了,主動幫領導解釋了一句。
其實於副組長不一定有埋怨領導因公廢私的意思,更多的是在維護領導。
可作為秘書,在談及領導私事時,還是要做以遮掩,方便事後領導處理和解釋。
提前幾分鐘下班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兩人也就是話趕話說到這了。
說完也就點點頭,各自回了辦公室收拾東西,也要下班。
李學武本是打算捎帶彭曉力一程的,去中醫院的路上也能送他。
可彭曉力以跟顧城一起走的借口拒絕了,知道領導事情急,沒必要耽誤工夫。
生孩子是急,可又不是李學武生,家裡那麼多人準備著呢,又能出什麼問題。
李學武要去醫院,是因為家裡隻有他和大哥兩個男人在,父親不在家,兄弟要守望相助。
彆說什麼等到有事或者需要幫助的時候再出現,不能耽誤工作。
生孩子要還不算是事,還不算是大事,那什麼事算大事?
工作什麼時候都能做,家人之間錯過就是錯過了。
所以當李學武的身影出現在產房走廊的時候,大哥學文忍不住從木製條椅上站了起來。
產房門口,或站或坐,走廊兩邊等待著的有好幾個人。
沈國棟、傻柱、老七佘永文、老九戴永興,以及大哥學文、母親劉茵、姬毓秀三人。
「學武」
「武哥」
「二哥」
……
等他走近了,眾人跟他打著招呼,盯著產房方向的目光也都轉向了他。
「多暫送來的?」
李學武跟眾人應過招呼後便站在了母親身邊,跟對麵大哥等人問了一句。
大哥學文撓了撓腦袋,心裡說不上多慌張呢,這會兒竟然回答不上來他的問題了。
也不知道是忘記時間了,或者根本沒聽進去他的提問。
還是沈國棟跟傻柱,三言兩句解釋了情況。
劉茵這會兒也緩過緊張的勁兒來了,捏著手,給兒子說道:「都要做晚上飯了,雅芳突然就說羊水破了,也沒疼,也沒鬨的,你說說這~」
她長舒了一口氣,道:「好在是有個準備,學文去喊了國棟他們,我把早準備的生產兜子拎了出來,這就裹著被子抬著上了車」。
「好在是啊,好在是一切順利!」
看著母親念念叨叨地說著當時的緊張,李學武扶著母親肩膀的手輕輕拍了拍她,安慰著。
沈國棟抱著胳膊靠站在牆邊,笑著說道:「學文大哥一喊,給我嚇一跳,我們也是剛收車,趕得巧了」。
「我更巧!」
傻柱好笑地說道:「學文在屏門口喊,我正進了院,放下兜子正好就搭上手了」。
「哎呦,還得是人多力量大」
劉茵感念著說道:「要叫我們娘幾個,說啥都抬不動雅芳啊」。
「老嬸兒,瞧您說的客氣」
傻柱笑著道:「今天我幫學文,明天迪麗雅生了,他幫我就成」。
「好、好」
大哥學文這會兒聽著眾人說話,也舒緩了神經,僵硬的臉上有了些許笑容,給傻柱認真地答應著。
這倒是給傻柱整的不好意思了,他說叫李學文幫忙,那都是跟劉嬸客氣呢。
就算是需要人幫忙,喊沈國棟,喊倒座房也有的是人。
真叫大學老師幫著抬孕婦,他還真有點不敢使喚。
尤其是李學文的性格,跟李學武還不一樣,小時候還有個活潑勁兒,長大了倒是穩當了。
不像李學武,小時候皮,長大了壞,大家在一起扯閒蛋沒什麼壓力。
這會兒李學文說的認真,那便是真承了他的情,本是鄰裡互相幫忙的事,好像他跟這要好似的。
瞧出了大哥的真心,也瞧出了傻柱的真義,沒叫頻道對不上的兩人尷尬,李學武開口調換了話題。
「給山上信兒了嗎?」
他看向大哥問道:「要不要跟爸說一聲,或者我讓車去接?」
「通知吧……」
李學文現在腦子也是亂哄哄的,不太清楚,沒有思考的能力。
李學武沒再看他,而是看向了母親,問道:「要不今晚給爸說一聲,明天去車接怎麼樣?」
「好,好,明天好」
劉茵本是要同意今晚去山上接的,後聽兒子一說,這才覺察現在已經黑了天。
晚上上山,去的時候危險,回來的時候一樣危險。
就算是到了家,也沒有急需要他幫忙的,都後半夜了,還能看見啥。
所以聽李學武提起明天去車上山接李順,她便欣然點頭同意了。
再轉頭看見姬毓秀穿著製服,便笑著問道:「從單位過來的?」
「沒~到家門口了」
姬毓秀笑了笑說道:「剛進胡同,就聽人說嫂子生了,我都沒進院就拐過來了」。
說完眨了眨眼睛,給一臉擔心的大哥說道:「您放心,趙院長不都說準備好了嘛,沒有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
李學文嘴裡念叨著,目光卻是直勾勾地望著產房,恐怕他都沒聽清姬毓秀說的是啥。
姬毓秀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對著李學武笑了笑。
李學武理解地看了看大哥,給傻柱和國棟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出去說。
從家裡抬過來,到進了產房,這才多大一會兒工夫,生孩子,尤其是順產,且得等著呢。
看得出沈國棟等人累了一天了,又忙活了這一趟,都怪辛苦的。
下樓後跟幾人抽了一支煙,便安排他們先回家去了。
就算是要答謝,也得往後挑時間,或是滿月,或是百歲,由著大哥學文擺酒的時候給幾人敬酒。
這會兒送了幾人離開,又上樓往中醫院副院長趙玉峰的辦公室去了。
好像知道李學武會來,或者有門衛給他打了電話,這會兒都下班了,依舊在辦
公室裡等著他似的。
「李處,快進來」
趙玉峰很是客氣,瞧見李學武站在門口,趕緊從辦公桌後麵站了起來,往門口迎接了。
李學武也是笑著主動伸出手,嘴裡念著道謝的話。
「趙院長,實在感謝,剛聽我媽還念叨您的好呢」。
「哎呀,一家人客氣什麼!」
趙玉峰故作不耐地擺了擺手,又笑著說道:「我就怕留在那他們有壓力,所以才回辦公室等著消息了」。
這麼說著,把李學武讓到沙發這邊坐了,有秘書機靈地進來泡了茶。
「放心吧,你爸那邊且不說,就是咱們之間的關係,我還能不上心?」
「聽說了,安排得妥當呢」
李學武笑著認了他的幫忙,接了秘書端過來的茶杯輕聲道了謝,這才又跟趙玉峰說道:「剛剛還跟家裡商量,明天接我爸回來看看」。
「應該的!」
趙玉峰微微昂著腦袋,認同道:「抱大孫子了,這是家族喜事,應該的」。
「該說不說,大冬天的,在山上也是遭罪,唉~」
說完他便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造化弄人,形勢所迫啊」。
「瞧您說的,我可沒跟您訴苦來!」
李學武笑著說道:「就是訴苦也訴不到您這來,趙俠可還在山上呢,一樣苦」。
「年輕輕的,多吃苦沒毛病」
趙玉峰看著李學武笑道:「我們家趙俠但凡有你十分之一的能耐,我都不會逼著他吃苦」。
「可誰叫他沒這個能耐呢!」
說完,他也是頗有種看人家孩子想打自己孩子的無奈,還搖了搖頭。
李學武好笑道:「您要是這麼說,我爹回來非給您講一講我年少輕狂的曆史了」。
「哈哈哈~」
趙玉峰顯然是知道一些的,這會兒笑出了聲,但嘴裡卻肯定道:「淘小子,淘小子,不淘不是好小子!」
喝了一口茶,他笑道:「趙俠要是能淘出你這般成績,也不至於上大學了,還是一副五穀不分的模樣」。
說完擺了擺手,道:「懶得說他,看見你了,我瞅他更來氣,跟山上蹲著去吧」。
「您還真彆說!」
李學武端起茶杯,笑著道:「我可聽老三說了,趙俠腦子好使著呢,他記三遍的東西,趙俠記一遍就成」。
讚了一句,喝了一口熱茶,又調侃道:「彆等趙俠他們實習結束了,士彆三日,讓你刮目相看呢!」
「哈哈!那我算燒高香了!」
趙玉峰嘴上雖然不說,可兒子被誇,尤其是李學武誇,那心裡是萬分高興的。
這世上男人眼裡隻有兩種好,一種是彆人家的媳婦好,另外一種便是自己家的孩子好。
就算自己孩子再不器,自己能說得,彆人說一丁點,都覺得過分。
李學武是個會說話的,也是個通透的人,兩人坐在這說話,怎麼可能懟著肺管子戳。
不過趙玉峰很清楚,李學武這人年輕多才,傲氣天驕,尤其是背景深厚,能力出眾。
二十出頭,身居高位,名聲斐然,他見的真是不多,尤其是解放後。
這般了得的年輕人,輕易是不會討好彆人的,說兒子可以,那便是可以,兒子不可以,也是他可以。
「說起來,算是我要跟你爸道聲謝的」
趙玉峰點點頭,認真道:「趙俠每每來信都有提及你爸的教誨,傾囊相授,難得的名師」。
「嗨,我不都跟您說了嘛~」
李學武笑了笑,
說道:「趙俠的腦子就是好使,我爸就喜歡這樣的,教起來也順心,不像我」。
這會兒他自嘲道:「當初我爸拿小樹條抽我,胳膊都起紅了,可我就是不學,給他氣夠嗆」。
「這叫啥人啥命!」
趙玉峰笑著看了李學武,道:「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就該你走這條路」。
「我爸早聽您的好了!哈哈~」
李學武笑著看了對方一眼,放下手裡的茶杯,微微搖頭道:「有些事還真就說不好!」
「您瞧瞧,山上這醫療室支起來,多少人得念您的好,說您有先見之明呢!」
「唉~不罵我就行啊~」
趙玉峰苦笑了一聲,看向李學武問道:「我聽說軋鋼廠走了外貿的渠道,現在發展的很好啊!」
「機緣巧合了~」
李學武知道他要說啥,點點頭解釋道:「羊城出口商品展銷會,我們廠的小五金和廚房五金過去展銷,認識了一些外商」。
「那也很不簡單啊!」
趙玉峰肯定道:「出口展銷會又不是第一次舉辦,真正搞出名堂來的可不多見啊!」
「暫時還看不出大的發展」
李學武微微點了點頭,道:「主要是拓寬經濟容納量,解決一部分生產溢耗」。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趙玉峰看了李學武一眼,嘴裡的話沒說完,低頭喝起茶來。
一時之間,他沒說話,李學武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稍稍冷了場。
不過還是李學武主動開口道:「五豐行有意在內地成立一家食品工廠,這個單子被我們拿下了」。
「食品工業?」
趙玉峰想了想,問道:「是農副產品再加工,還是副食品加工?」
「都有,是一個大的品類」
李學武頓了頓,解釋道:「飲品以白酒為主,副食品以罐頭為主,多功能食品加工廠則處理農副產品再加工」。
「這還真是……龐大的計劃」
趙玉峰點點頭,目光真切地看著李學武,等著他的下文。
李學武也沒吊著他,認真道:「食品工業的發展未來必然要涵蓋藥品工業,這是必然的發展方向」。
這麼說著,他微笑著看了看趙玉峰,道:「不然我們也不會同中醫院合作開發山上的中藥研究所了」。
「嗬嗬~」
趙玉峰輕笑一聲點點頭,隨即思考著說道:「我有想到這一點,沒想到還真是這樣」。
「嗯,隻是時機還不成熟」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當前中醫藥研究所的工作進展緩慢,基礎搭建過程難免的需要時間,這沒辦法」。
「我理解,我比你了解這一行」
趙玉峰點點頭,認同道:「老中醫一輩子研究一個方子,都不一定能研究透徹,更何況多方向研究呢」。
「唉~」
說著話,他又歎了一口氣,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還有的等呢」。
「嗯,恐怕是這樣」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抬起頭看著對方說道:「如果與高校合作,或者通過渠道抽調特殊人才加入合作,或許會有所加速」。
「這個我來想辦法」
趙玉峰微微皺眉道:「你說的這個,我們已經考慮到了,但是形勢……我不說你也懂」。
說完指了指北方,道:「山上那攤子也不容易,好歹算是個安身立命之所,輕易不敢動」。
「嗯嗯,我知道了」
李學武點頭道:「您的謹慎是有道理的,不能光看
眼前的利益」。
「我沒認死理~」
趙玉峰無奈地笑著解釋道:「你可能不知道我們係統內部的風險,不是跟你討要人情啊」。
他認真地輕聲說道:「就是找出穩妥的接生團隊,我們醫院都有些捉襟見肘了,你想想吧」。
「嗯,我理解」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京城以外的醫院且不說,就是京城內的醫院,這段時間,乃至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醫院裡沒有一個能接生的,生生能把產婦憋死的事,不在少數。
你就想吧,當牙醫的那位作家當年的人生經曆是有多麼的荒謬。
現在叫一個初中生拎著老虎鉗子給你拔牙,你敢用嗎?
趙玉峰嘴裡說著不是討要人情,可話裡話外倒著苦水,也說著辛苦。
李學武不能不記他這個人情,所以今天也給對方交了個底兒,外貿的訂單,未來不會忘了中醫院的。
也彆說母親劉茵和大嫂固執,不去顧寧的單位生產,更彆說什麼住得近方便。
到哪都一樣,既然是奔著關係進來的,人家隻要伸了手,你就得記著人家的情分。
李學武不怕欠軍醫院那些人的人情,顧寧更不怕,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還。
既然中醫院趙玉峰主動做了工作,在這邊生,反倒是方便了。
一來母親和大嫂沒有心理壓力,二來他也知道該怎麼還這個人情。
畢竟他主的事,和趙玉峰主的事,都有合作關係,互相有個照應,什麼都出來了。
趙玉峰自信,他絕對不是在跟李學武討要人情,反而是要把關係處的更緊密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