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您回來了”
“哎,您這是?”
李學武一把車停好,下車的工夫便有鄰居打著招呼。
現在倒是沒再強調稱呼,不過是人家稱您,他也稱您。
那人笑著指了指門口的供銷社,眼睛瞅著李學武的指揮車,眼裡的羨慕依舊。
常言道,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李家的孩子算是把這兩條給做實了。
雖然李學武有小汽車上下班早就不是新鮮事,可在街坊鄰居們看來,這就是權勢。
你看看人家的孩子,讀書厲害,找媳婦兒也是一等一的。
這幾天瞧見李順,那麼老實謹慎的人,都開始咧嘴笑了。
李家添人進口,長子長孫降生,算是給這個崛起的家族再添了一份希望。
李學武往院裡走,鄰居們招呼過後,便也問起了他媳婦什麼時候生產。
由頭還是大嫂趙雅芳今天回了家,左右鄰居娘們也都過去坐了坐。
這年月,生孩子也算是一個不大不小的事情,親戚之間就不說了,關係相處好的,總要送點禮的。
當然了,寒冬臘月的,真沒啥可送的,除非家裡養雞的,能攢些雞蛋。
除此之外,隻能在供銷社稱點蘋果或者其他什麼。
有人問了,這李家不是不好交際,跟鄰居往來少嘛,怎麼還有人來上趕著串門?
這話還得分怎麼說,李家老太爺沒得早,老太太一個人拉扯孩子。
雖然那個時候李順也能掙錢了,可家裡頂梁柱塌了,那是什麼效果。
跟鄰居們往來的少,也正是老太太守舊的表現。
乃至於後來李順結婚,撐起家庭,這家裡過日子的習慣依舊傳承了下來。
可家族興旺,人才輩出,你不想跟外麵有太多交際,可擋不住人家想跟你往來啊。
尤其是住在家門口的鄰居們,近水樓台先得月,眼瞅著李家起來了,誰不想得一份人情往來。
李學武進屋的時候,仍有幾個娘們在屋裡說著話,門口鍋台上還放著幾籃子雞蛋。
不多,十個八個的,但在這個年月裡,屬實已經是大禮了。
李學武隻是掃了一眼,沒甚在意,笑著同屋裡叫嬸叫大媽的打著招呼。
瞧見他進屋,屋裡的娘們也都笑著應了,隨後兩句話便站起身,言說家裡還有些事。
劉茵也隨著起身笑言留客,可這幾個娘們哪裡不知道,李家最有能耐的兒子回來,人家要說話的。
由著母親去送客,李學武先是跟父親問了好,又笑著給大哥問道:“怎麼沒去哄孩子?”
李學文嘿嘿一笑,目光看了裡屋一眼,道:“睡呢,呼呼的”。
“嗬嗬~”
李學武輕笑著坐在了他身邊,背對著大嫂那屋,道:“現在啥心情,還是腳不沾地?”
李學文叫二弟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還是那天在醫院,他實在太興奮,下台階的時候差點摔倒。
逗了大哥,李學武又看向父親,問道:“名字定下了?”
李順瞧了兒子一眼,又瞥了瞥大兒子,端著茶杯沒說話,顯然是不太滿意大孫的名字。
李學武給大哥嘰咕嘰咕眼睛,嘴角的壞笑怎麼都藏不住。
李學文這個氣啊,合著你特意回家來就是看我熱鬨的是吧?!
要不說大哥彆說二哥呢,哥倆兒其實都不是什麼老實且。
這會兒見李學武壞笑,李學文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問道:“學武,你給孩子起名了嗎?”
“我?”
李學武明顯感覺到父親那邊瞥過來的眼神帶著認真和執意。
他哪裡敢在這個時候說真話,眼睛微微一眯,笑著回道:“我又不著急”。
“再說了~”
就在學文大哥要擠兌他的時候,李學武又道:“給孩子起名字,我哪裡擅長”。
這麼說著,抬手示意了那邊裝作喝茶的父親道:“不過要說起名字,還得是爸,你看李姝的名字多好聽”。
他是真損啊,說完這個,還挑眉看了大哥,故作詫異和認真地問道:“大哥,你給孩子起名字沒問問爸嗎?”
豎子!安敢欺我!
吃我一記流星錘!
李學文的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恨不得現在就給二弟一電炮!
這會兒他也是明顯感覺到那邊坐著的父親在看向他的眼神裡已經有了嫌棄。
是了,父親回來後第一時間便去了醫院,看到了大孫子。
真是哪哪都好,剛想念叨著給大孫子起名字,便聽見李學文叫孩子唐唐。
這什麼……名字!
李學文剛開始還沒察覺到老父親的不滿,還是等父親走了,趙雅芳提醒他才知道。
今天回了家,父親看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這會兒叫二弟一說,李學文明顯感覺得父親對他愈加不滿。
尤其是當二弟提及李姝的名字又好聽又順口,還有深意,還是父親有文化的時候。
他現在真想撕了二弟的嘴!
“這爺仨乾啥呢?”
劉茵送了鄰居們回來,身後還跟著老太太和李雪。
一進屋便見著爺仨三個表情,李順端著茶杯滿臉不暢快,李學文呐呐坐在那寢著頭不言語。
唯獨李學武,還在那叭叭叭地說著父親有學問,起名字好聽。
劉茵哪裡看不出好壞了,敢情家裡是出了壞蛋了。
“去~還挑事~”
拍了正在壞笑的兒子一巴掌,她也笑了出聲。
這會兒揉了揉大兒子的肩膀,對他道:“甭聽你弟弟逗,你爸才不在乎這個呢”。
這麼說著,她還瞟了李順那邊一眼,又道:“甭說叫李唐就挺好的,就是再怎麼,那也是你爸大孫子,心頭寶”。
“就是~就是~”
李學武這會兒見火沒點起來,調轉風口開始吹母親這邊。
“叫李唐多大氣,名字沒問題,爸是覺得你有事也不跟他商量一下,你看看這事辦的!”
“二哥!~”
李雪好笑地嗔道:“你是不是覺得爸不打大哥一頓心裡難受啊~”
“去,彆胡說,我這是為了大哥好”
李學武笑著逗趣道:“這次大哥敢自作主張起名字,下一次還不得……”
“你快歇歇吧!”
劉茵就差伸手捂兒子的嘴了,舞著不過兒子,她好笑地又拍了他一巴掌,嗔道:“你這張嘴啊!隨誰了!”
“隨我媽唄~”
李學武瞧見大哥給自己嘰咕眼睛服輸了,這會兒笑著轉移了話題,逗著母親道:“誰不知道我媽能言善辯,金口玉言的”。
“你呀~”
劉茵笑著點了兒子的腦門,道:“快給你閨女做個好榜樣吧!”
“我閨女?那~”
李學武咧嘴一笑,給幾人說道:“昨天隔著窗戶跟後院跳上窗台的小雞還吵吵半天呢,那是不吃虧的主兒”。
“你們爺倆一個樣!”
李雪抿嘴一笑,道:“長大了那還了得?”
“不能學我,得學她小姑”
李學武見李雪插話,話題立馬轉向了她,道:“懂事又會辦事,以後準能找個好婆家”。
“呀!”
李雪害羞地嗔了一句,隨後走到二哥身後使勁兒推了一下。
她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父親一眼,很怕家裡替她著急找對象。
李順卻是沒有這個意思,閨女還小,舍不得這麼早嫁人。
至於說二兒子的玩鬨,他就更是沒在意了。
放下手裡的茶杯,嘴裡咳嗽一聲,抬頭問道:“老三呢?”
“去毓秀家裡了”
劉茵解釋道:“她嫂子也有著身孕呢,想著兩個人回來了,便一起過去看看”。
“哦”
李順點點頭,又問道:“沒拿東西嗎?”
“拿了,拿的雞蛋”
劉茵走到灶台邊上,將剛才那幾個鄰居留下的雞蛋收拾了,嘴裡發著愁,道:“這一次收了人家的禮,以後可得想著還了”。
“禮尚往來,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看著兒媳婦兒收拾著,緩緩點頭道:“過日子總不能把門釘死了,那成什麼了”。
說什麼想什麼,回憶起以往自己守著兒子過的日子,老太太也是唏噓不已。
尤其是看著現在兄弟和睦,子孫繁茂,個頂個的有出息,她心裡彆提多高興呢。
李學武不願意老太太傷神,挑了話題問道:“在醫院這幾天沒啥事吧?”
“能有啥事~”
劉茵收拾好了東西,瞅了他一眼,嗔道:“要我說啊,請後院他賈大媽來都多餘”。
這麼說著,又覺得掃了老太太的麵子,補充道:“我跟學文兩個人就忙的過來”。
“受那個累乾啥”
李學武斜靠在縫紉機上,對著母親說道:“大冷天的,吃口飯都費勁,多個多雙手幫襯”。
“那是白幫襯啊?”
劉茵有些心疼錢,這會兒叮囑道:“以後彆這麼大手大腳的,叫人聽了多寒磣啊”。
“這寒磣啥”
李學武見母親說了,大哥便說著剛想起來,要掏兜給他錢,這邊按住了大哥的手,又對母親道:“我家裡有需要,請人幫忙不落人情,願意花錢,誰說我寒磣?”
說完又一拍大哥的手,沒叫他客氣,撇嘴道:“歇你的!”
李學文是想著給二弟這個錢的,從醫院的時候趙雅芳便叮囑他,回家了找時間把錢還給二弟。
幫著忙前忙後安排醫院就夠辛苦的了,這找人幫忙的錢總不能還讓李學武掏。
這跟誰掙的多掙的少沒有關係,是哥兄弟相處的原則問題。
李學武可沒想著要大哥的錢,還真就不是有錢了大手大腳,完全是圖意母親不受累,大哥大嫂都輕鬆。
劉茵倒是懂兒子心疼她,隻是這十塊錢花出去,就用了四天不到,屬實冤得慌。
合著一天一算兩塊五,誰家敢這麼花錢雇人啊,說出去還以為她這個老婆婆不願意伺候兒媳婦呢。
李學武瞅著母親的臉色彆扭,站起身攬著她的肩膀,道:“您快彆胡思亂想了啊!”
說完按了母親坐下,同時坐在一旁勸道:“你就當我大嫂願意你累著啊?”
“咱自己家裡過日子,你跟我大嫂,跟小寧,跟毓秀是如何相處的,誰還能說你個不字”。
“要我說啊,甭提大嫂子不讓你辛苦,就是小寧生產,也不叫您累著!”
李學武攥著母親的手,道:“帶我們哥幾個和小妹都夠辛苦您的了,要是我們生孩子再累著您,就不是彆人講究您了,該是講究我們了!”
劉茵看了李順一眼,見老伴也沒就這件事說些什麼,隻好點了李學武的腦門道:“就你會說!”
“嗨~可不就我會說嘛~”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大嫂懷胎十月,生了長子長孫,算是功臣,她和大哥心疼你,又怕你多心,是吧大哥?”
“啊,是!”
李學文這會兒笑了笑,說道:“雅芳也說請人應該的,累著您多少錢都換不回好身體”。
“好~好~好~”
劉茵這會兒見兩個兒子都孝心,便也笑了出來,連連說道:“真當你媽是瓷的了,累不得”。
“瞧您說的~”
李學武拍了拍母親的手,腦袋微微一晃,示意了門外,問道:“後院賈大媽還幫忙吧?”
“行啊,多少算多啊~!”
劉茵蠻知足地點頭道:“不用說,在那一直幫著我忙活來著,夜裡頭孩子哭,也是她主動抱著哄,算行了”。
“那就行唄~”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就證明人沒白請,至少看您現在就輕鬆許多”。
“可叫你說了~”
劉茵嗔道:“你且沒見著她多高興呢,四天賺十塊,回來都要拿廣播去喊話了”。
真不叫劉茵如此說叨,賈張氏今兒上午跟著李家人一起回來,還真就如她形容的那般。
從西院回到李家,坐了沒一會兒,見這邊沒啥事了,賈張氏便往家裡走。
就這麼一小段路,但凡有人跟她打招呼,那話題必然是要被她引到這件事上來的。
“出門了嬸子?”
“啊,坐小汽車回來的”
賈張氏這回答驢唇不對馬嘴,人家要是再多說一句,她也是不管對方說的是啥,回話必然是:“是,這不是幫李家伺候雅芳去了嘛~”
就雅芳這個稱呼,還是在醫院裡隨著劉茵這麼叫的,趙雅芳也是應著,她算是把這親密關係做實了。
叫彆的哪有叫名字顯得親近啊,尤其是伺候趙雅芳生產去了,那得是多親近的關係啊。
一般來說,那還不得是娘家媽來啊,她都快比娘家媽說的近乎了。
你再問?
再問她就該說這些天在醫院裡多受重視,醫生護士跟她多麼客氣了。
也不用你再問,她最後一步就是要把兜子裡,臨出門前劉茵給裝的那些好吃的給曬一曬了。
瞧瞧!我說我不要,就是幫個忙而已,劉茵非要給!
說完這些,定是要誇上一誇李家婆婆和兒媳的和睦。
為啥?
她也曉得自己吹牛不上稅,可不能叫人家李家不願意了。
反正她說的都是實話,也不怕彆人來對質,她就是坐著李學武的車去的醫院,也是坐著小汽車回來的。
在醫院裡醫生護士對她就是很客氣,兜子裡的東西就是李家給的,怎麼著吧。
其實她也是多慮了,就衝她在醫院這三四天裡,儘心儘力,李家也沒人會說出什麼來。
你瞧劉茵嘮叨花錢了,可還是又給她裝了好些東西,趙雅芳要自己花這個錢,還說很值得。
這就說明她在幫忙的時候真賣力氣,不能叫李家不滿意,不能叫給錢的李學武不滿意,更不能叫家裡秦淮茹不滿意。
這一套話說下來,人家都要笑著點頭,說她真有麵子,能被請去幫李家的忙。
這個時候才是賈張氏最得意的時候,要不是過了二門就是家,院裡的鄰居就這麼些,她都想在院裡繞上三四圈,等都說到了再回去。
——
李學武在家裡隻坐了一會兒,沈國棟下午提前回來了,叫了他過去倒座房說了會兒話。
等時間到了下午四點多,眼瞅著太陽將落山了,這便帶著父母,開著車往家走了。
臨出門的時候李雪幫著往車上裝了些劉茵要帶的營養品,以及李順從山上帶下來的特產。
正瞧見對門閆家的大兒媳婦兒葛淑琴抱著孩子從正房出來,臉色還是有些不好看。
她卻不是說閒話的人,姑娘家家的,就是覺得有些看不上對門過日子的樣兒。
臨關車門子的時候跟二哥提了一嘴,事後也沒再多想,回院去了。
“唉,鬨騰好幾天了~”
車上,劉茵坐在後座,給開車的李學武念叨著:“雅芳生的那天就聽見對麵嘰咯來著,你奶說半宿沒消停”。
“誰啊?”
李學武也懶得說他們家的事,不過母親說起來了,他也不好冷了母親的話。
聽見兒子問起,劉茵撇了撇嘴,道:“他們家閆解放唄,要死要活的”。
“是嘛~”
李學武開著車看著路,嘴裡應和著母親道:“之前看著不是挺好的嘛”。
“你又沒在家~”
劉茵扶著副駕駛,敘述道:“不知道是不是雅芳生孩子對麵瞧著心裡不平了,開始找事”。
“那閆解放,跟他爹耍了,非要跟他大嫂,嘖嘖~”
說到這,劉茵也是覺得閆解放有些不應該。
“他大哥閆解成這才沒多長時間啊,也不怕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