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捅了馬蜂窩(2 / 2)

張大勇背著手站在岸邊,道:“現在還處於論證階段,我也是路過,就給你們李主任打了個電話”。

“是他跟我說的,會安排一個專業的人過來跟我對接,我一猜就是你,上次也是你介紹的這邊”。

“我是參與了工人新村的設計”

李學武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我著急的不是怕市裡填了這一頭,而是要填這一段”。

“嗬嗬——你能猜的出來?”

張大勇笑了笑,沒往深了說,但已經給了李學武明確的信號。

李學武微微皺眉道:“軋鋼廠要地又不是緊迫和棘手的問題,又何必大費周章”。

“隻怕是下麵這一段的地不夠用了,要從開頭這塊開始填,對吧?”

“還在論證階段”

張大勇隻回答了這麼一句,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你們也不用著急,這件事就算是乾,也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立項”。

“那好,我知道了”

李學武微微一笑,示意了工人新村道:“我帶您看一看現場吧”。

“嗯,走吧,看看”

張大勇把要說的話說完了,便隨著李學武往工地門前的一塊轉了轉。

由著李學武給他介紹了幾個功能區域的布置和投建情況。

他倒是沒有多待,半個小時便上車離開了,李學武是一直目送他的車上了主乾道,這才回的車上。

“回廠裡,趕緊!”

李學武有些急了,他也沒法不急,市裡來這麼一下子算是叨在了軋鋼廠的軟肋上。

早不填,晚不填,軋鋼廠工人新村教育區域動工了他才來說填。

你就說這是因為啥?

李學武現在沒有了罵人的心思,不能說人家手段可恥,隻能說受製於人,必然蒙受非難。

尤其是在這個關鍵時期,李懷德在上麵活動著,把水攪渾了,很多事倒是看不明白了。

跟市裡打交道,不僅僅是一個人的事,劉向前來了說好,另一個來了不一定就說棒。

而且軋鋼廠的綜合發展,分塊設置廠區的情況跟讓市裡難做。

李學武很清楚張大勇今天來的目的,算是結個善緣,也算是一種提醒和威脅。

明白告訴軋鋼廠,你要不怕改規劃,他們永遠有得玩。

除非軋鋼廠狠下來心,停了正在投建的學校,認投白扔裡幾十萬。

現在這個階段,軋鋼廠要發展,每一分錢都有其必要的價值。

現在這個工地扔了,那下一塊工地就會少幾十萬,這個窟窿永遠都會存在,從哪摳?

早晨那會兒說著急,是因為李懷德的態度不明確,讓他有些著急。

委辦的處理看不出來什麼,那些人都是按照領導的意思辦事的。

上一次程開元出事,李懷德找了張大勇和劉向前,結果兩人都躲了。

這不得不讓李懷德怨恨在心,所以這一次張大勇來調研,他是見也不見,一點麵子都不給。

聽聽剛剛張大勇說的那些話,已經是在表達不滿了。

他們是主管單位,現在還正管著軋鋼廠呢,願意見你就見你,你真有事了人家躲了也是正常。

要真是見了你不給你辦事,雙方的麵上是不是都不好看。

隻有市裡耍態度的,沒有你軋鋼廠鬨脾氣的,你還想讓我們給你道歉咋地?

李學武感覺老李好像有點急了,也是最近壓力太大,事情太多。

壓的他脾氣暴躁,對有些事情的處理上顯得急切了。

如果今天張大勇是提前溝通好的,並且是在正常時間來調研的,興許李懷德真能見他。

哪怕是安排景玉農來見一麵呢,這麵子上也算過得去了。

讓李學武來,這可真是給張大勇撂在這了,也把他的態度明確地表達給了市裡。

坐在指揮車上,李學武心裡也是很惱火,乾點事可真特麼難。

難怎麼辦?難就不辦事了?

他惱火廠裡對這件事的處理態度,也惱火市裡在對軋鋼廠的態度上太過勉強和挑剔了。

其實沒必要,無非是槍打出頭鳥,不讓軋鋼廠給其他工業工廠做出壞的榜樣,起一個壞頭。

要說真鬨起來,軋鋼廠真把工業總部安排去津門或者鋼城,到時候市裡要承擔的壓力一點都不比軋鋼廠的小。

火玩大了,板子落下來誰都彆想好,張大勇知道,劉向前也知道。

現在就看誰先站在邊緣線上,誰先妥協了。

李學武不能等,他知道老李不會低頭的,這也是頭倔驢。

你看他平日裡在業務上挺好說話的,實際上他特彆的要麵子。

現在卡的就是麵子,你叫他正是謀劃集團化,心氣正高的時候低頭?

要打就好好打,擺開車馬,李學武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

這一局他得撐老李,哪怕是死要麵子活受罪,也得把這關過去。

——

“市裡是什麼意思?”

景玉農剛從辦公室裡出來,便見著李學武上樓。

就站在門口等了他一會兒,開口詢問起了早晨的接待工作。

李學武回來後並沒有先來找李懷德做彙報,而是回了自己辦公室給幾個關鍵的關係打電話求證。

先是跟任曉宇詢問了一下,對方查了,說這個項目沒通過府辦來溝通和推進,而是張副主任一主在辦。

李學武聽到這裡先是一皺眉頭,隨後又跟任曉宇問了一些細節。

掛斷電話後並沒有給乾爹鄭樹森打電話,這種關係到具體工作的,尤其是有人主動推進的,不好為難他。

隻要問了,乾爹一定會過問,直要有了關注,便會被對方所警覺。

到時候這件事更加的不好處理,工作和人情摻雜在一起的結果就是越理越亂。

尤其是現在李學武摸不準老李到底能下多大的狠心。

如果到時候老李選擇了提前妥協,那他托請的關係就裝在裡麵了,很尷尬。

現在應該以打探為主,問清楚對方的意圖和虛實,掌握第一手材料,然後去跟李懷德溝通彙報。

不然光用嘴說了今天早晨的情況,一點辦法和這件事的背景關係都給不出來,領導要你乾啥用?

“有點麻煩,我問了一圈”

李學武微微皺眉,給景玉農說道:“走吧,咱們去李主任那一起說,恐怕得由著領導親自過問了”。

“是不是還跟軋鋼廠新廠的選址有關?上次就聽市裡抱怨過一次”。

景玉農也是目露擔憂地說道:“這件事我跟李主任說過了,隻要軋鋼廠有大的動作,已經會牽動這根神經,尤其是需要市裡支持的時候”。

“不僅僅是這件事,恐怕今天張副主任突然來訪,彆有他意”。

李學武微微眯著左眼,給景玉農輕輕搖頭,隨後敲響了李懷德的門。

“來,玉農同誌,學武”

李懷德正在看文件,聽見兩人的聲音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領導,跟您彙報一下早晨的接待工作”

李學武主動打了招呼,在李懷德的相讓下請了景玉農先坐後自己才挨著她坐在了長沙發上。

“剛剛海洋還跟我說起這件事來,說是你回來了”

就在栗海洋幫他們端茶的時候,李懷德疊著右腿攏了攏頭發,道:“我還想著你沒直接來我這兒,準是有情況了”。

“情況還挺麻煩的”

李學武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張副主任講了一個情況,市裡準備應對軋鋼廠的土地申請,將亮馬河從廠區附近開始往外填埋一段”。

“嗬——原來搞了半天弄出來的是這一手!”

李懷德冷哼一聲,點點頭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驚訝和憤怒。

他斜倚著扶手,微微眯起眼睛道:“填吧,他們填多少,咱們就要多少,他填完了咱們繼續要”。

好像是置氣一般,又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已然對這件事有了意見。

“隻要河不斷,咱們就把廠區要到河邊去,我就不信他能填了整條亮馬河!”

“領導,這件事應該不僅僅是表麵上要填河造地這麼簡單,恐怕”

李學武講出了自己的擔心:“這一次還拿著咱們要地的名義做文章,要是下一次,對麵的土地置換工作遇到挫折,咱們可就被動了”。

“嗯,我知道,這件事不在張大勇,跟他沒什麼直接關係”

李懷德擰著眉頭,微微低著頭說到:“給工業部那邊問過了嗎?”

他看向李學武問道:“他們怎麼說?這個項目已經在上麵申報了,土地申請是一並掛上去的”。

“我剛給劉少宗打過電話,他說正在問,這件事現在還不好說”

李學武就知道李懷德會問他這些,所以很有準備地說道:“我給市裡私下詢問了一下,情況不明朗”。

“那邊說這件事是張副主任一主推動的,沒有走工作流程呢”。

他看了景玉農一眼後又繼續彙報道:“張副主任早晨的時候隱隱地提了一嘴,說這個項目還在調研和討論當中,上馬的日期不確定”。

“他在搞鬼話,信他的?”

李懷德耷拉著眼皮道:“論證的時間長久,投入多少,還不是他們說了算,亮馬河就在那,又不會自己跑了,他是拿這個當緊箍咒了”。

“要不要我這邊跟工程協調,應對這種情況做一套備用方案”

李學武解釋道:“關於河流乾涸、擁堵、截流等情況都有做預備方案,唯獨沒有考慮填埋”。

這種情況實在是複雜,亮馬河的河道很寬,以前是用來運漕的,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在使用。

軋鋼廠這邊有的時候也會啟用到這邊的河運,直連通大河往津門去。

要說填河造地,也就隻有市裡能想得出來了,一般人還真就沒有這個偉力,畢竟投資甚大。

李懷德擺了擺手,道:“沒有用,防不住,堵不住,就像你說的,設計多少方案都沒用”。

他輕輕捶了一下沙發扶手,道:“不行就取消建設計劃,學校那邊的工程不要了,繼續當貨場”。

“領導,損失太大了”

李學武皺眉道:“那邊前期投入就已經花費了不下20萬了,如果……”

“不要那麼想,20萬的教訓不算大,至少對於咱們來說不算大”

李懷德硬氣地說道:“你組織一下,先打個申請報告,就說因市裡對土地規劃做出了調整,軋鋼廠不得不對此做出應對方案”。

“停止所有在亮馬河工業區的投資,停止所有兼並和土地置換工作,向市裡通報取消地申請,取消建築申請”。

“同時在向工業部提交的申請報告中明確指出,需要部裡協調,在冀省或者華中其他省份選取新的工業區地址,咱們可以賣了這的地,搬家”。

“李主任,這件事不用這麼急”

景玉農開口勸說道:“畢竟市裡也僅僅是給出了個討論的建議,如果咱們的反應過大,造成的影響是不是太大了”。

“他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李懷德擺手壓了壓,解釋道:“打申請隻不過是跑跑道而已,建築工地停工最多損失一些進度”。

“但咱們一定要對這種試探做出必要且有力的回應,不能讓他蹬鼻子上臉,一次次地找麻煩!”

他點了李學武說道:“就這麼辦,通報市裡過後你就給冀省和豫省聯係,問問那邊有沒有意向接受軋鋼廠的搬遷”。

“是,領導,我這就去辦”

李學武點點頭,在筆記本上做好了備注,看了景玉農一眼這才起身離開。

他希望景玉農在他離開後能跟李懷德溝通一下,就算是要造勢造威脅,也得把影響範圍控製一下,真到了鬨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誰都不好過。

確實,如果軋鋼廠的幾份報告和申請打上去,上麵一定會震怒。

逼迫工廠停建、逼走大型工業企業,影響經濟建設,尤其是打亂了今年部裡乃至是上麵重點關注的重型工業轉型綜合型企業的經濟部署工作。

市裡在麵臨工業基礎流失、產業結構損失、人員就業渠道損傷等問題的同時,還要麵對上麵的責問和壓力。

可想而知,主動推進這個項目的張大勇承受不起這一切,就是負責主要工作的劉向前也接不住李懷德這一次的怒火。

但,這件事要不要這麼做?

在李學武想來,軋鋼廠當前麵臨的外部形勢是有些複雜的,諸多困境限製了軋鋼廠的發展空間。

如果在利益和影響的驅使下,更多的部門針對軋鋼廠在變革和發展過程中給予了過分的要求和限製,那對軋鋼廠來說疲於應對都算輕的。

所以,老李要執行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的策略,在李學武的角度看,是有必要的。

關鍵是要看能不能控製在一定的程度,或者說力道。

這一拳毫無顧忌地打出去,很有可能把張大勇打廢了,把劉向前打殘了,甚至把跟多人打翻了。

結果呢,軋鋼廠的地有了,門口的河保住了,但李懷德的位置要垮了,軋鋼廠的位置尷尬了。

李懷德當然還是軋鋼廠的負責人,但升級之後,集團化之後,上麵不會允許一個敢於砸鍋的人當管理的。

老李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決定,不這麼做,軋鋼廠內部的情況他按不住,這麼做了,外麵的情況他不一定能挺得住。

李學武也是為了他的這個決定捏了一把汗,隻能在具體工作實施中給予最大的支持。

給工業部、市裡以及相關領導的申請報告都是他親自動筆寫的,在用詞上極儘小心,力求穩妥。

同時還要完整地表達出李懷德的態度,軋鋼廠的態度。

申請寫完之後檢查數遍,讓彭曉力交送到李懷德辦公室過目。

李懷德將幾份申請看過之後便在後麵簽了字,要一力承擔這次行動的後果。

在辦公室跟他談話的景玉農看了看他,也拿起筆在文件的後麵簽了名字。

文件被交到管委辦,聽說此事的幾位領導均在文件發送之前去委辦簽了名字。

就連一直在醫院休養的工會負責人熊本成都“克服”身體困難,帶“病”主動來委辦簽了字。

這一次的申請文件並米有傳送這幾位領導,但他們對於簽字這件事有著自己的堅持和理解。

軋鋼廠始終是團結的集體,管理班子也是團結一心的。

在這種對外的關鍵時刻,他們不應該,也不能讓李懷德一個人承受所有的壓力。

李懷德簽字,和軋鋼廠管理班子所有人簽字的意義當然不一樣。

就在李學武給冀省和豫省主管工業的領導辦公室打過去谘詢電話,並且在電話聯係後保證會給出詳細谘函的時候,上麵的反應下來了。

先是收到申請報告的劉少宗給李學武打了電話,第一句就是“你瘋了!”第二句便是“你們廠要乾什麼?”

李學武並沒有理會他的質問,而是重申了關於申請報告的真實性和意義。

這讓劉少宗知道了軋鋼廠這一次要來真的,魚死網破不準確,因為軋鋼廠這條魚遊離了京城去其他省份都得當寶供起來,不可能死。

至多損失一些建築成本,但對於其他省給出的優惠條件,完全不值一提。

但對於主管工業的張大勇和劉向前可就麻煩了,這網絕對要破。

沒從李學武這裡得到確切的反饋,劉少宗隻能把申請報告的事一層一層往上傳。

不知道傳到了哪,但廠裡的領導基本上都接到了上麵的問詢電話。

尤其是李懷德,他接到的電話最多,但回答基本上一致。

李學武寫的那份報告用詞很是精準,李懷德的手裡就有一份備份,他在回答領導詢問的時候,核心意思就是依照這個來講的。

不抱怨,不說委屈,直講事實,從人文教育、工業發展、生態建設和諧共存的角度出發,對於因軋鋼廠的廠區擴建所帶來的生態破壞和經濟損失等問題做出該決定。

李懷德在電話裡一個字都沒發牢騷,語氣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遺憾軋鋼廠沒有給京城帶來更多的發展力量,更難過因為工廠的發展影響到了生態平衡工作建設。

所以,他也是很愧疚,在軋鋼廠處於變革和轉型的關鍵階段,忍痛做出了遷址的決定。

以保護亮馬河生態工業區為目的,不惜舍棄自身的發展時間和空間,也要維護這一方水土的健康。

這話說完,上麵的領導就算是心裡明白咋回事,這訓斥的話也是說不出來了。

隻能是再問了一便具體情況,以及軋鋼廠要在亮馬河兩岸搞多大的工程計劃後便掛了電話。

這一天軋鋼廠算是捅了馬蜂窩了,被看做是真正捅了馬蜂窩的張大勇給李懷德打電話不接,給李學武打電話也是不接。

他知道,事情大條了,有人要完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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