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抬手示意了窗外講道:“您剛剛有講到三千人的招錄指標這件事我是知道的,因為這件事就是我協調批準的”。
在幾人微微驚訝,但隨即欣喜的目光中,李學武繼續說道:“軋鋼廠從去年開始經曆了變革和發展”。
“在對工人的管理和福利待遇上給出了新的要求和思路,在生產和經營上也提出了符合新時代的目標”。
“新時代,新時期,工業化生產日趨完善,對地方人文、經濟、醫療等等逐漸產生依賴、合作和影響”。
“這都是很正常的,也是必然的,是企業與地方發展融合的過程”
李學武看向幾人講道:“在去年,由李懷德主任主持修訂的軋鋼廠三年計劃五年規劃中,重新定義了生產和生態之間的和諧共存關係”。
胡可等人略感意外和困惑,不知道李學武提出的生產和生態之間是個什麼樣的關係。
李學武主動給對方普及了軋鋼廠關於以生產為主體,人與工廠,與自然生態係統和諧共存的理念。
這一項理念的提出,直接讓今天的談話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畢竟胡可等人也是聽過企業裡有吹牛嗶厲害的,但今天遇到的這個算是把牛嗶吹出了新花樣。
你們吹自己工廠思想教育搞的好,他們吹噓自己工廠生產管理抓的好,還有吹自己工廠產品質量好的。
哎!但你聽過有工廠提出要在保護自然環境的前提下,打造以人為本、科技創新、集成化生產工業區的概念嗎?
今天他們算是開了眼了!
思想教育年年抓,沒新意,生產管理是本分,沒意思,產品質量是責任,必須管,但生態和諧真沒人提出來過,這個嗶裝大了!
李學武叫彭曉力從櫃子裡找來了紅星軋鋼廠關於在亮馬河打造生態工業區的規劃圖紙。
當圖紙被展開標定在展板上,由李學武坐在沙發上比劃著給幾人介紹的時候,這幾人已經聽呆了。
這完全不是他們腦子裡想的那種工廠和宿舍或者住宅建在一起,廠區建幾處公園,工人住宅區建幾處公園和配套那麼簡單的事。
簡單的一個熱力水循環係統就把他們震驚的無以複加。
軋鋼廠擁有豐富的熱力資源,但基本都浪費在了冷卻池裡。
但在新工業區的設計中,雖然軋鋼廠不在規劃中了,但聯合三產和工業都還有熱力需要。
所以在滿足工業生產的同時,熱力係統貫穿所有區內建築供暖需要的同時,還能保證廠區生態綠植的供暖和保溫。
主乾道冬季自融雪、冬季溫室實驗、室內四季花園、熱水洗浴、標誌景觀的打造等等。
這一套熱力水循環係統完全摒棄了傳統的冷卻池,而是選擇與亮馬河科學合理地結合在一起。
光是看圖紙聽李學武講得再細致,四人也是頭腦發蒙,眼睛發亮。
發蒙不是因為聽不懂,而是聽得太多,想的太多,完全裝不下了。
眼睛發亮是從這個工程規劃中看出了軋鋼廠的投資巨大。
如果,胡可咽了咽唾沫,在內心激動地想到,如果能把紅星廠爭取到奉城,是不是這筆投資就會落地奉城?
企業的生產回報暫且不論,光是說三年和五年的投建回報,這能給奉城勞動力市場帶來多大的機遇啊。
上千萬的投資砸下來,持續建設三年,完善五年,至少能有五千萬的總投資,這還不包括對鋼城和營城的生產投資。
“李副主任,這……這麼大的項目,軋鋼廠的資金壓力不大嗎?”
“當然大,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甚至都不應該這麼規劃”
李學武捏著手裡的鋼筆無奈地笑了笑,在喝了一口茶過後,看著幾人詫異的目光解釋道:“敢這麼想,敢這麼造,完全是軋鋼廠走了狗屎運”。
“我們啊,在對外貿易上不知怎麼的就打開了市場,不僅僅是小五金,電子和船舶”
李學武一副凡爾賽的表情道:“現在連?工和汽車工業都開始得到了大筆的訂單”。
“軋鋼廠預計在未來三年內將實現八千萬元的利潤收入,不把錢花在刀把……刀刃上就是虧了啊”。
趙二山和高大海目瞪口呆地看向胡可副主任,想問問這是真的?
胡可常住京城,對軋鋼廠的調查是很充分的,這會兒隱蔽地點點頭,但還是對這個李學武給出的具體數字感到震驚。
?工和汽車出口這麼賺錢?
不對,無論什麼東西出口都是特麼賺錢的啊!
怪不得軋鋼廠這麼牛嗶,肚子都沒吃飽的時候竟然搞起了什麼生態工業區,原來是特麼發達了。
這不就是純純的吃飽了撐得嘛!
趙二山看著李學武侃侃而談的模樣,有些羨慕地瞅了高大海一眼。
兄弟,他也太特麼能吹牛嗶了!
高大海見他看過來也是不自覺地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觀點。
確實,但我也想這麼裝嗶啊!
兩人心裡都明白,軋鋼廠敢喊出三年收入八千萬,就證明三年的收入不止八千萬。
八千萬很有可能是生態工業區和新軋鋼廠等生產工業區的投建成本。
也就是說,未來五年內,軋鋼廠要投資八千萬來打造一個集成化、一體化的工業航空母艦。
這八千萬不全是花在了建築、機械、設備等等,還包括技術和人員的組織培養,或者其他項目的軟投資。
但無論如何,八千萬的數字砸下來,辦公室裡的四人都有些上頭。
這特麼可是白花花的錢啊,誰不想要,真把紅星廠勾搭到了遼省,甭說在哪個城市落戶,都是碗裡的肉。
隻要到了遼省,那遼省未來五年就有了八千萬的大項目投資。
而把這個項目帶回去的人,就成了遼省的大工程,進步和發展那都是綁在竄天猴上點著了衝上天的。
所以,彭曉力都有點害怕了。
看著幾人目光裡的熱切都要把李學武熔化了搶走似的,他真害怕軋鋼廠痛失委辦副主任。
軋鋼廠不能沒有李副主任,就像西方不能有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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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那兒來老鄉了?”
臨近下班,李學武從消防和保衛崗轉看回來,正巧遇見了卜清芳和王亞娟,招呼他說了起來。
“到底是搞宣傳的啊,啥事你都知道,您應該是搞情報的出身吧?”
李學武笑著同她打了招呼,又給王亞娟點了點頭。
卜清芳笑著嗔道:“你還有資格說我?說說你,你是怎麼忽悠你那些老鄉的”。
“這可真是冤枉啊,我可從來不打誑語,從來不撒謊騙人”
李學武挑眉問道:“都誰跟您說的這些,我找他去,這不是汙蔑人嘛,都影響我的名聲了”。
“嘿嘿――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卜清芳好笑道:“是不是你給人家講的三千畝生態工業區,五年八千萬總投資!”
“還說什麼現在選址出了問題,廠裡正在尋求切實穩固的發展空間”
她點著李學武笑鬨道:“你就說,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你說老韋和老鄺他們忽悠人吃好處,你呢?”
“他們忽悠人,人家最多搭一頓飯,你忽悠人,人家一輩子都吃不上飯了!”
“這哪的事啊――!”
李學武抱屈道:“我什麼時候忽悠他們吃不上飯了,您就說廠區規劃是不是真的,選址未決是不是真的,八千萬是不是真的”。
“哎,哎,八千萬怎麼回事”
卜清芳點了他問道:“我怎麼沒聽說咱們廠要投資八千萬的事呢?”
“您這情報做的可不準啊”
李學武挑眉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投資八千萬了,我說的是預計收入八千萬的利潤,是預計八千萬”。
“謔――好家夥啊!”
卜清芳看著他驚訝道:“你這是不把人忽悠掉坑裡誓不罷休啊”。
“要我說啊,你不是怕老韋他們吃請,也不是怕他們添亂,你是怕他們搞的場麵不夠亂!”
這八千萬韋再可他們吃幾個菜,喝多少酒也不敢喊出來啊。
真在酒桌上喊出這一句來,他們還不得被對方給生吞活剝了啊。
活活綁了他們做人質,說啥都得把軋鋼廠請回去。
這話還真得是李學武敢吹敢鬨,都不用他宣傳或者通知,今天他跟遼省來的同誌溝通的事,以及談話的內容絕對會被韋再可他們泄露出去。
這特麼是爆炸消息啊,湖麵是太安靜了,上次趙富春來是往裡扔了一顆小石子,這一次李學武要往裡扔個深水炸彈,勢必要把水攪渾了。
“得,今晚飯局的主題準是八千萬,你瞧好吧!”
卜清芳調侃他道:“這事兒李主任知道吧,不知道的話趕緊去彙報,彆說岔了”。
“李主任聰明絕頂,能不知道這個?”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看了她和站長一邊抿嘴偷笑的王亞娟問道:“你們這是乾啥去?有人請客?”
“你請啊?”
卜清芳逗笑道:“你要是請我們,我們就去吃,不然沒人請”。
“那是您架子太大,彆人不敢請”李學武挑眉說道:“我是想請您的,可誰讓我有這個心,沒這個時間呢,白天忙工作,晚上忙家庭”。
“呀~呀~呀――”卜清芳抿了抿嘴,說他道:“這有了兒子就是不一樣了啊,都知道下了班早回家了!”
她示意了低著頭的王亞娟說道:“這不是嘛,五一勞動節文藝彙演的事,我叫了王亞娟過來商量呢”。
“呦,又有節目看了啊,好事”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說道:“廠裡也有一段時間沒組織文藝彙演了,搞熱鬨點,歡快點”。
“你這要求可夠高的――!”
卜清芳對他說道:“怎麼樣,給提個意見吧,不然不能放你走”。
“合著你們在樓下這是抓壯丁呢是吧――”李學武笑著看了看周圍,問道:“都問著了?”
“問他們沒用,專門來問你的”
卜清芳倒是會說,堵了他的後路道:“誰不知道你李副主任熱愛文藝,最是支持廠裡的文化建設”。
“您這確定是在說李副主任?”
李學武挑眉壞笑道:“我怎麼覺得你說的應該是李主任啊”。
“哈哈――!”
好像想到了什麼,卜清芳嗔怪著拍了他一下,目光不由得瞅了樓上一眼,似乎帶著些意味深長。
這種事情隻要你彆做,做了就要被逮著,早晚要露餡。
除非你臉大不怕露餡,或者關係中帶著明晃晃的正治需要。
王亞娟好像也明白了什麼,抬起頭瞅了他一眼,似嗔似羞的。
這人無論能力怎麼進步,性情還是那個壞樣,隻要他想說的,總有占著道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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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跟卜清芳她們沒聊幾句便被李雪給叫走了,不是私事,是景玉農找他。
李雪似乎對二哥站在樓下跟那個王亞娟談笑風生的有些不滿。
她才不會直白地提醒什麼有婦之夫,注意影響什麼的,她知道她二哥要想不在乎,誰能說得通。
但是吧,她又著實心疼二嫂,剛剛生產完,要是知道二哥在外麵招蜂引蝶的,得多難受啊。
所以請了他來主辦公樓這邊,沒見著人了,嘴便嘟了起來。
李學武瞅見了,尤其是她剛剛跟卜清芳和王亞娟打招呼的模樣,明顯是帶著意見的。
不過他也是故意的,由著她把臉鼓成包子模樣,裝著沒看見。
這給李雪氣的,走樓梯用肩膀撞他,李學武則是晃著她往下等了一步,眼瞅著她撞牆上。
兄妹兩個跟小孩兒似的,在樓梯上玩著危險遊戲。
有下樓辦事的見著這副場景抿著嘴偷笑,實在少見一本正經的李雪還會有這樣耍無賴的時候。
而對於李學武,她們早已經熟悉了,性格上有著強勢的溫柔,也有著霸道的和氣。
至少對機關裡的辦事人員,他是沒發過火,更沒冷過臉的。
李雪被人看見自己玩鬨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瞪了二哥一眼,快步上了樓梯。
三樓,兩人一前一後到了景玉農的辦公室。
“我這正有個活需要人,從窗子裡看見你了,就讓李雪下去叫你的”
景玉農笑著解釋著,示意了他坐下說話。
李學武則是好笑地回道:“敢情我在樓下也算是暴露目標了?”
“那就記住下回彆跟樓下晃悠”
景玉農抿著嘴笑道:“我實在忙活不開了,今晚有個應酬你替我去一下,在國際飯店”。
“謔!哪個省的,都找您這來了?”
李學武訝然道:“啥級彆的,彆不是我陪不起的吧,您彆開玩笑”。
“想哪去了,不是那碼子事”
景玉農正色地解釋道:“法商香塔爾一直都沒離開京城,是說在跟她們的外事館有事情聯係溝通”。
“關於外事部分的內容咱們不管,也不用問,但她先主動找來了”
景玉農看著李學武說道:“你對她應該還有印象,我摸不準她聯係咱們是有什麼事,你去探探情況”。
“我是奔波霸,還是霸波奔?”
李學武挑眉問道:“您總得告訴我她是個什麼情況,您想知道些什麼情況吧?”
“不然我去了怎麼開展工作?”
他攤了攤手道:“總不能就吃飯,聊天,閒扯淡吧?”
“我要是知道她這些情況還用你去乾啥?我坐這都能想明白了!”
景玉農瞥了他一眼,提醒道:“吃飯就吃飯,千萬要注意外事禮儀,彆狐狸沒打到,惹了一身騷”。
“那我不去了,我怕?”
李學武搖了搖頭拒絕道:“那個叫香塔爾什麼的好像才二十六七歲”
“這麼年輕就能主持國際貿易公司,還跟她們的外事部門有聯係,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兒”。
“還有你李學武怕的人呢?”
景玉農吊著眉毛瞅了瞅他,問道:“不會吧,這是我認識的李學武嗎?被一個外國女人嚇住了?”
“那不是一般的外國女人!”
李學武強調道:“在我的認知裡,外國女人分兩種,一種是法國女人,一種是其他的外國女人”。
“什麼意思?”
景玉農被他說的話繞糊塗了,什麼一種又一種的。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手指點了辦公桌輕聲解釋道:“我懷疑她會對我圖謀不軌!”
“去你的吧――!”
景玉農這個氣啊,她還以為李學武神神秘秘的想要說什麼呢。
“你要這麼說,我認識的李學武也有兩種”
她學著李學武的語氣說道:“一種是上班時間說話雖然扯淡但真實的李學武,一種下班時間真實的就剩下扯淡的李學武”。
李雪偷偷瞅了一眼手表,可不是嘛,她就說二哥說話怎麼隨意了起來,原來是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