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今天上會的問題不是積壓已久,就是提問的人經過成熟的思考和研究的,沒有靈機一動胡亂提。
越是成熟的企業,越是成熟的製度,會議上討論研究的工作無不是在上會前就已經征求過多方意見了,確保上會後有話可談。
這是高級彆的辦公會,不是紅星煉鋼廠要增建一處公廁那種小事,最小的都是討論大工程建設。
沒有七八個車間的組成規模,還用得著來跟總廠的人協調和詢問意見,請李懷德做主解決?
煉鋼廠籌建新式冶金高爐的申請在上個月被李懷德駁回了。
聯合工業擬申請與地方電力協調電能調配的申請也被駁回了。
汽車製造廠籌建宿舍樓的申請在彙報到李學武那就被駁回了。
……
一係列的問題,都是煉鋼廠和聯合工業自己解決不了的,或者是紅星廠調研團隊發現了,要求鋼城工業整改,無力整改的那種。
李學武也代表紅星廠業務管理領導班子,就煉鋼廠和聯合工業的申請駁回問題做了解釋說明。
他在解釋中講到了與外商正在談判的合作項目,其中就有煉鋼廠正在申請的項目,也有其他工廠申請的合作項目。
要優先於先進科學技術,優先於利舊和投資並舉,更要把好項目審批關卡,統籌調度資金應用。
紅星廠要求法商聖塔雅集團要在三年內幫助紅星廠完場冶金工業的蛻變和升級,對麵的鬼砸拿到了什麼先進技術,紅星廠就要一樣的,這是談判的關鍵條件。
所以,未來紅星廠的冶金工業是有規劃的,不能再由煉鋼廠自己按照發展需要提交申請了。
現有的冶金工業不會推倒重建,但會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產業和技術變革、升級,在充分打造滿足於未來紅星鋼鐵體係的所有工業發展需要外,更能為其他工業目標提供更為先進和優質的特殊鋼材。
而在能源和電力不足的問題上,尤其是諸多新工業工廠的建設和陸續開工,李學武在火車上就跟王璐提了一下,對方也答應,一定會協調電力部門。
當然了,人家已經說了會做工作,李學武自然不能再多說。
可在內部會議上,李學武明確要求,任何單位和部門,不允許私下裡對外溝通和簽訂任何協議。
這是紅星廠推廣的工作製度中最為嚴苛的一項,屬於紅線。
隻有被紅星廠授權的主要負責人,也就是煉鋼廠或者聯合工業管理處的負責人,擁有企業公章的人,才能代表紅星廠對外協調。
尤其針對的是,為保證集體利益或者任務完成,私下裡與地方部門聯係協調的,通通視為違規。
即便是為了企業,為了工廠,也是不被允許的,是觸碰紅線的。
有工作需要,層層上報,由有權處理此事的領導出麵解決,有關係的可以在解決過程中出謀劃策。
這一項決定是防備地方勢力向工廠內部滲透,更防止外來勢力乾擾工廠的合規運營。
斷了下麵對外的路,也就不給地方任何人、任何單位滲透紅星廠的機會,有效統一了紅星廠的管理,同時完成了責任劃分。
針對電力能源問題,李學武在會議上講到了,紅星廠已經籌備在鋼城建設一座小型的火力發電站。
主要就是供應紅星廠在鋼城工業和生活的需要,同時也是保證工廠不間斷生產經營的有力措施。
……
——
會議議程一條一條的過,鋼城工業提出的問題和意見都能從李學武這裡得到確切的答案,更能從李懷德那裡得到一錘定音的決定。
業務工作討論結束後,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半,李學武代表紅星廠紀監和保衛負責人,就上半年企業內部出現的安全生產、消防保衛、紀監檢查等違規違紀、違法犯罪問題進行了通報,對涉及到煉鋼廠和聯合工業的個人和部門提出了嚴肅批評和警告。
他所通報的問題中就有相關的負責人,或者部門負責人在現場。
李學武沒給任何人留麵子,直接點名批評,說問題,講責任,定處罰,鐵麵無私,毫不留情。
會場的氛圍也隨著李學武的講話變得嚴肅了起來,所有乾部腦子裡的那根弦又被他繃緊了。
尤其是會議的時間長了,精神不集中的,這會兒都精神了。
臉紅,發汗,兩股戰戰,甚至有的臉色變了幾變,很怕被李學武點名,更怕他的嚴肅批評。
尤其是在安全生產問題上,李學武在會場上第一次發了火氣,直言五金工業的生產事故是全廠最高的,從本月起,不把事故率降下來,那就把負責人降下來。
五金工業的負責人麵如土色,他知道李學武說擼他不是開玩笑,更不是嚇唬他,所以不敢有任何抱怨和忽視。
在講到保衛安全和消防安全上的時候,李學武著重強調了防範意識,要把工作做在事故的前麵。
雙預案和安全生產標準化必須強製推廣執行,誰不執行就執行誰,廠裡的安全製度不容打折扣。
李學武把紀檢監察工作放在了最後講,也是講的最狠的。
先是通報問題,再是劃分責任,最後是糾察個人。
就在李學武講到煉鋼廠勞資科副科長邱利明的問題時,會場瞬間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討論聲。
李學武敲了敲桌子,示意所有人認真聽,他又繼續講了由勞資科副科長牽扯出紅星廠在鋼城聯合工業管理處的副主任胡作海的問題。
而那位胡作海副主任恰恰就坐在第二列的列席上,此時已經是腦門冒汗,臉色發白,兩股戰戰。
李學武通報完這個問題,給站在門口的彭曉力和栗海洋示意了一下,兩人安排著打開了會議室門。
有三名穿著白色襯衫,兩名綠色保衛服裝的乾事走了進來。
帶隊乾部在李學武的示意下代表紅星廠管委會、紀監監察處對胡作海宣讀了處理決定和調查決定。
他的決定宣讀完,後麵兩名白襯衫走到了胡作海的麵前,按照組織規定,要求對方在文件上簽字。
隨後,兩名白襯衫架著對方的胳膊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會場內所有乾部的注視下往會場外走去。
走到門口,身穿綠色保衛服的保衛給對方帶上了銬子,並從白襯衫的手中將胡作海接了過去。
當低著頭的胡作海被這些人押走後,會場內所有人都清醒了。
在開會現場抓人,鋼城的乾部還真是少見,更震驚和震撼。
這種現場教育,嚴抓嚴查的場麵屬實給這些人上了一課。
煉鋼廠的負責人董文學臉色很是嚴肅,但並不意外,很顯然,李學武在準備這一議程的時候是跟他通過氣的。
且不說李學武和董文學私下裡的關係,就是按照正常的組織程序,要對分廠乾部實施紀監調查,也是要提前跟負責人通報的。
不過似是這樣的現場抓人,還是給包括董文學及他以下的所有乾部敲了一個警鐘。
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
新工廠、新工業,完善的監察製度在沒有更快地跟進時,就是要有這種殺風氣的手段嚴格執行。
在紅星廠調研團隊來之前,所有人都想不到李學武帶了紀監的人,更沒想到會在第二天調研工作結束後才對胡作海執行了紀律。
上午在調研聯合工業的時候,胡作海還作為接待乾部主持介紹業務工作來著,當時李學武還提了幾個問題,說了聯合工業做的好。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聊起孩子的話題,有人就講了,胡作海的大兒子今年讀初中,學習成績特彆的好,尤其是在這個環境下。
李學武當時還羨慕來著,說自己年輕,沒有當父親的經驗,是想著好好學習學習,怎麼給孩子做榜樣,怎麼教導他們成為棟梁之才。
當時大家都以為李副主任是在感慨他自己,沒想到那些話是在講胡作海,那飯桌上的嘻嘻哈哈、談笑風生、其樂融融算咋個意思?
大家都知道李學武負責安全和紀監工作,現在兼職了委辦副主任,就都以為他的工作中心向業務和組織這邊偏斜了。
以前都講紅星廠總廠保衛處副處長李學武心狠手黑,最好動手。
不過後來慢慢的大家也都習慣了他的嚴苛製度管理,覺得他的狠還是對待工作,不是針對個人的。
今天算是見識了,保衛處之虎不是特麼學善良改吃素了,是級彆小的,咖位小的不夠他出手的了。
胡作海這樣副處級的才是他的工作目標,邱利明那樣副科級的直接留給了煉鋼廠自己處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一個先來,胡作海的明天還沒有來,但意外先來了。
會議開始前他還跟身邊的人說,晚上想早點回家,愛人還等著他說丈人的養老問題呢。
現在還了,家是不用回了,丈人的養老問題也不用談了。
三個月的調查時間結束,還有幾十年的牢房要蹲呢。
胡作海和邱利明的問題有沒有人知道,一定有,這種事瞞不住。
可為什麼要等到紅星廠的領導來了才解決?
那是因為這件事被人家捅到了紅星廠,董文學想要調查都不可能了,他暫時沒有這個權限。
雖然李懷德並沒有批評他,甚至還用親和的語氣說了些處理意見,但在董文學聽來,這比批評還要嚴重呢,也知道自己工作出了漏洞。
不是李學武不給麵子,也不是這個學生變了心,要拿他開刀。
而是李懷德想這麼做,李學武就必須做給李懷德看。
李懷德要檢驗李學武能否儘職儘責,考驗董文學能否按規矩辦事,兩人都得按照工作程序走。
所以,這一次董文學被動了,被老李敲打,跟李學武沒有關係。
李懷德一年也就來個兩三次,如果次次來了都是笑嗬嗬的,那才是董文學要擔心出問題了。
這樣的敲打在李學武看來算是好事,也算是一種平安的信號。
紅星廠在鋼城投資了上千萬,油水太大了,難免有人不動心思。
李學武的監察隊伍早就下來了,暗訪調查、走訪調研等等,各種行動一直在做。
甚至鋼城的紀監乾部都被他換了一些京城的人過去。
楊宗芳在隨後的會議上做了檢討發言,對工作中存在的問題會繼續改進和提升。
李懷德沒太在意他的檢討,他對楊宗芳的印象不是很好。
楊宗芳以前是楊元鬆的人,這一點算是個因素,另外也有楊宗芳在意識形態和立場上不堅定的原因,甚至在跟董文學的合作上。
一般人想來,李懷德一定不希望煉鋼廠的班子過分的團結。
當然,李懷德當然不希望煉鋼廠的班子團結到一言堂的地步。
可是,他也不希望這個班子出現刻意針對的聲音,老李用不著經營下麵的乾部,用他們來做紅星廠管委會權利劃分的文章。
所以,要在工作上有不同的意見,不能因一己之私影響工作。
很顯然,先前董文學的事,楊宗芳就耍過小心眼,李學武已經提醒過他了,可還是一意孤行。
甚至,他還參與到了程開元與楊元鬆的那次行動,隻是鋼城距離京城太遠,況且程開元的行動失敗了,他也就消停了。
可李懷德還記得他,很不待見這種落井下石,吃裡扒外的人。
相反,在董文學那件事上,李懷德倒是很欣賞李學武的所作所為,那才是有人情味的人。
董文學對李學武有提拔之恩,任用之恩,扶持之恩,甚至有媒人之恩,李學武要反咬董文學,或者對董文學的處境置之不理,李懷德也會看不起他。
再看李學武的作為,先是穩定董文學,最後調查清楚問題,同董文學的愛人一起幫助董文學走出了困境,重新找回了自己。
如果董文學有經濟問題,那當時老李絕對不會饒過他。
那不正是重新調整紅星廠權利結構的機會嘛,也能將李學武的根基徹底打散了。
可是,他很清楚,董文學絕對不會出現經濟問題,這一點誰都知道,他敢出手,紅星廠的權利結構一定會亂,李學武不會置之不理。
就算把董文學的根基撼動了,也奈何不了對方什麼,甚至會造成董文學這一係的反目和反撲。
說白了,董文學最早還是李懷德這一係的人呢,雙方雖然合作的性質多一些,可算是嫡係也不為過。
有人戲言,紅星廠早晚是姓李的。
其實也對,李懷德調走的時候,李學武基本上就接上了。
接不上也是董文學接,或者是穀維潔接,絕對落不到其他人手裡。
李懷德隻有穩了董文學,才能用李學武,進而聯係穀維潔。
他僅限於了解或者不知道的,李學武跟景玉農的關係,跟薛直夫的計劃,以及跟程開元的談話。
說起來,李懷德看似高樓平地起,實則地基都在李學武這一係的手裡,他想晃,最先摔下來的其實是他自己。
所以,敲敲打打都是正常的,組織需要,工作需要而已。
——
會議結束,從辦公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
李學武回到招待所準備上車離開的時候,彭曉力從值班室接到了京城轉來的消息,卻是跟三禾株式會社有關。
“領導,消息是晚上傳過來的,那個時候您正在開會。”
彭曉力將電函遞給站在車邊的李學武,輕聲彙報道:“對方好像顯得很急,是不是現在回電?”
這個時候的市內電話還好要一些,遠距離通話,不提前半個小時準備,屬實運氣連通。
所以彭曉力才會問,李學武要不要回電話,他好現在就去準備。
“不回,等我回京後再辦。”
李學武看著電函上緊急的語氣,不由得笑了出來,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當初想要從西田健一等人手裡獲取更多的合作便利時被對方婉言拒絕了,甚至起了防備之心。
但對方留下的辦事處負責人桃穀繪裡香卻給李學武提供了一個機會,一個鉗製三禾株式會社的機會。
上一次在國際飯店,他看見桃穀繪裡香陪著一位外事館的工作人員往餐廳那邊走,兩人沒打招呼。
事後李學武必然是要安排人做調查的,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而景玉農離開前,與法商的那次商業談判,他也用到了這一點。
但他並未提及消息的來源,僅僅是嚇了聖塔雅集團和香塔爾一跳。
李學武當時說的是,他想要直升機,法國正在跟英國聯合開發的那幾種直升機。
他當然想要直升機,可也知道要不來,要不來也得嚇他們一下。
不然發電站怎麼詐來的。
現在這顆種子應該是發芽了,從土裡一冒芽,三禾株式會社那三位合作投資人就覺察出了不對。
桃穀繪裡香是他們的人,可卻不是他們的人。
有點拗口,但情況明朗了。
桃穀繪裡香出事了,挨了一刀,差點死在大街上。
而作為桃穀繪裡香的工作單位,三禾株式會社被通知要求務必把人完好無損地接回去。
但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走,怎麼善後成了問題。
甭說挨的那一刀,桃穀繪裡香還不能移動,就是能移動了,下次挨的就可能不是刀子了。
現在桃穀繪裡香的上級不希望這件事發酵,或者出現嚴重的外事偏向,所以要用商業手段來執行。
三禾株式會社就是在這種完全懵嗶的狀況下,著急聯係紅星廠的。
他們想請紅星廠出麵,保護桃穀繪裡香從醫院出來,恢複一下,再馬上送她上飛機回國。
李學武看熱鬨的不嫌事大,他才不會放過這個啃一口的機會呢。
桃穀繪裡香做了什麼,招惹了什麼人,他不關心,這是調查部的工作,他早就給那邊通知過了。
現在,他隻想知道三禾株式會社用什麼樣的代價,請他幫忙把桃穀繪裡香安全地送上飛機。
要是一般人,在內地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想上飛機還不容易,憑借身份材料,買飛機票。
但是,對方都用刀子,就說明不想讓桃穀繪裡香回去。
或者說,活著回去。
誰不想讓桃穀繪裡香活著回去,如何調查,李學武不是專業的,但敲竹杠他是專業的。
安全保衛他也有專業的隊伍。
如果三禾株式會社給出的價格合適,他甚至願意安排廠護衛隊把執勤車開出來,接她送去上飛機。
心裡想著美事,李學武將電函收了起來便跳上了汽車。
等到了周亞梅這,還沒等他下車呢,便見付之棟從屋裡飛跑了出來,嘴裡還喊著叔叔。
“說什麼都不睡覺,冷水洗臉四五次了,就為了等你回來。”
周亞梅看著被李學武抱在懷裡的兒子,語氣有些羨慕和抱怨地說道:“也不知道你這叔叔哪好。”
“叔叔就是好——”
付之棟摟住了叔叔的脖子,嘴裡猶自強調著叔叔好,卻是眼皮打架,嘴裡還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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