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這是誰啊,這麼漂亮呀——”
“咯咯咯——”
從車上下來,李姝每見到一個人,都要顯擺一下自己的小腦袋瓜。
媽媽給買的紅頭繩,雖然她的頭發並不是很長,但還是能編成小辮子的。
“從小就這麼愛美呀——”
小燕湊近了腦門,跟李姝頂了個哞,逗得她直咯咯咯地笑。
李學武將閨女放在了地上,由著她繼續顯擺。
“我來幫你——”
車後廂裡有一堆東西,都是今天逛街的戰利品。
大中午的,店裡沒什麼人,聽見西院的動靜,王亞梅出來幫忙。
“怎麼買這麼多東西?”
她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箱子,好奇地問道:“準備在這邊常住了?”
“不常住就不能準備了?”
遞了箱子給她,順便在她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
“我看你趴櫃台上都要睡著了——”
“騙人——”
王亞梅撅了撅嘴,哼聲道:“我才不信你能看見櫃台那。”
說鬨著,眾人幫忙,把需要搬下去的箱子搬去了院裡。
一會兒李學武還得去俱樂部一趟,把這一周的工作過一過。
當然是回來吃晚飯,吃了晚飯早點回家。
周一兩人都要上班,可不能從這邊走,就是孩子也照顧不過來。
每周住一晚上,已經是李學武解母親憂的最大限度了。
中午太陽毒,眾人並沒有在院裡多停留,顧寧著急孩子,早帶著李姝往院裡走了。
“咋買了這麼多東西?”
瞧見李學武和小燕她們搬了幾個箱子進來,剛剛睡醒的劉茵詫異道。
中午吃完飯後,趙雅芳和她哄了孩子入睡,自己也睡了個晌午覺。
許是聽見了後院的車動靜,這才醒來的。
她下地洗了把臉,便忙著要歸置地上的箱子。
“買了些布料和鞋底兒,大人小孩的都有。”
李學武給母親解釋道:“小寧瞧見店裡的毛線蠻好的,便多買了一些,正好該打毛衣了。”
他怕母親嘮叨,笑著說道:“山上冷的早,我爸又喜歡穿您做的鞋和毛衣,算我儘半個孝心吧。”
“就你會說——”
劉茵哪裡不知道兒子的心思,說是給他爸買的鞋底和織毛衣的毛線。
可看看箱子裡的鞋底和毛線,他爸就是蜈蚣,這鞋底也足夠穿了,就是大象,這毛衣也能織的開了。
明顯的,是把全家的需要都帶出來了,隻用了個給他爸儘孝的由頭。
不過家和萬事興,老二兩口子出去玩,還能想著全家,她這心裡自然是高興的。
尤其是顧寧拿出了包裡的發卡與她們分,更得了劉茵又誇又讚的。
老太太、劉茵、趙雅芳、姬毓秀,就連出差的李雪都沒落下。
“瞧給咱媽樂的,學武買這麼多東西都沒得一句誇——”
趙雅芳逗著婆婆說道:“隻得了二兒媳婦兒一個發卡就這麼高興啊?”
“那是——”
劉茵笑著說道:“兒子給的能比得上兒媳婦兒給的好嘛!”
“呀——媽說這話是說給咱們聽的吧?”
趙雅芳真能鬨,轉頭便拍了姬毓秀提醒道:“瞧你,一點都不懂事,學學你二嫂。”
姬毓秀好笑地撅了嘴,道:“大嫂,您是真怕咱們家打不起來呀——!”
“哈哈哈——”
“嗬嗬嗬——”
李姝見大人們笑,她也不知道咋地了,反正跟著笑就完了。
隻等笑的差不多了,她這才晃著小腦袋,跟搖頭獅子似的,往大娘和三嬸跟前兒湊合。
姬毓秀好笑地抱了她,逗著說道:“好好好,我都看見了,彆再晃了,再晃腦子裡都成漿糊了——”
“我好不好看?”
李姝笑嘻嘻地問道:“小嬸兒你說我好不好看?”
“那當然好看了,李姝是我們家最好看的了,誰都比不上。”
姬毓秀點了點李姝的小鼻子,問道:“那你告訴小嬸,跟你媽媽比,大娘漂亮,還是你媽媽更漂亮?”
“我……”
李姝剛想回答,又發覺這個問題真難回答呀。
媽媽當然是漂亮的,可大娘對她也很好啊,當著麵怎麼說呀。
“老三,還是你行啊——”
趙雅芳好笑道:“你說我怕家裡打不起來,你這是怕家裡打不熱鬨啊!”
“哈哈哈——”
姬毓秀抱著李姝坐在腿上,繼續問她:“快說,到底是媽媽漂亮,還是大娘漂亮。”
她逗著李姝道:“說出來一個,小嬸兒帶你買雪糕吃去。”
“雪糕——我想吃!”
這倒是引起了李姝的興趣,她小饞貓一個,聽著雪糕嘴角都有口水了。
“那你說,你說誰更漂亮?”
姬毓秀笑著挑了挑眉毛,道:“你說了,小嬸兒現在就帶你去買,咱買奶油雪糕去,可香可甜了。”
“我……奶油雪糕——”
李姝瞪大了眼睛,口水真要流下來了。
她看了看小嬸掏出來的錢票,眼珠子一轉,大聲喊道:“小嬸兒最漂亮——!”
“哈哈哈——!”
屋裡等著她回答的眾人齊聲大笑。
姬毓秀好氣又好笑地咯吱她,追問道:“比你媽媽還漂亮?”
“咯咯咯——”
李姝給咯吱的咯咯直笑,腦袋上紅頭繩紮著的小辮亂跳。
這頓雪糕李姝是憑本事吃到的,還真就是奶油雪糕。
這個時候的冷飲並不便宜,你瞧見李學武往家裡成箱的搬汽水,實際上紅星廠自己產的,成本低。
但你要在大街上或者店裡買,多是冷飲二廠的,也就是北冰洋,那可就貴了。
小豆、紅果冰棍每支三分錢,奶油冰棍五分,雪糕一毛;汽水每瓶一毛五;冰激淩兩毛五到三毛。
“看——!雪糕!”
李姝一進院便開始炫耀,逮著誰跟誰說自己得了雪糕和紅頭繩。
李家現在三個小孩子,就屬她最大,也正是會說會鬨的時候,所以全家的喜愛都叫她一個人得了去。
可真謂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甭說一毛錢一串的奶油雪糕,就是三毛錢的冰激淩姬毓秀也舍得給她買啊,隻是她太小,吃不了多少。
就是這雪糕,也是姬毓秀多吃了幾口,隻給她留了一小塊慢慢吃。
-----------------
要論這院裡生活條件最好的,那不用比,更不用說,準是李家。
你看李順還是那一身穿著,看李家老太太和劉茵還是那麼樸素。
穿上麵你看不出什麼來。
李學文和趙雅芳是知識分子,常年都是那幾個樣。
夏天了,無非趙雅芳多了幾條裙子,李學文多了幾件襯衫。
你看李學文,就是多出來的大褲衩,那都是褲子改的。
李家是有條件了,可有條件也不等於胡吃海塞,浪費金錢。
要真是飄了,甭說院裡人講究,就是老太太和劉茵也要說的。
李學武不一樣,平日裡不住在這邊,衣食住行大家也看不到。
但知道的,了解他的,真沒見著他有多奢侈。
白襯衫,黑西褲,黑皮鞋,常年都這樣,就是冬天了,他不穿家裡做的那種棉襖,而是皮夾克或者行政夾克,要不就是呢子大衣。
這比不了,人家是乾部,工資高,賺的也多,買得起這個。
顧寧也是一樣,平日裡都是醫院裡發的服裝,隻有在家的時候,才會換上裙子。
可也不是花裙子,是部隊製服裡的裙裝,前些年的製服。
瞧這兩口子出門,看得出來是乾部,但看不出來多有錢。
無非就是衣服上沒有補丁,衣袖上沒有磨出來的線頭罷了。
多有錢,看吃?
這倒是能看得出幾分來,可李家一直都不困難,尤其是在吃上麵。
李順掙的工資並不少,七十多塊錢,養四個孩子不困難。
可錢都哪兒去了?
一部分要存起來,給三個兒子說媳婦兒用。
大部分都用在了吃上麵。
尤其是前些年,眾所周知的原因,城裡是沒特彆短糧,可實際上也並不多糧,全國上下紮緊褲腰帶啊。
當爹媽的,自己褲腰帶可以使勁勒,舍得勒孩子的?
那些年,李家的議價糧可沒少買。
啥叫議價糧?
就是前些年物價水平不穩,糧食供應不足的時候,特彆提供的議價商品糧。
不限量,不用票,比正常糧價高十倍,隨便買。
不僅僅是糧食,還包括了肉食和其他副食品。
你說這錢哪去了,三個大小夥子,噌噌長大個。
這院裡哪有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啊,李家有仨。
一般人家說養姑娘白費錢,可李家不這麼想,李雪的身高也不矮。
老太太講的明白,穿好穿賴,都是外在,吃飽穿暖,才是實在。
住對門的閆富貴以前老說李順不會過日子,這錢都成了糞了。
可不是嘛,花錢買糧食吃,吃完不都拉出去了嘛。
他就不這麼想,有錢多攢攢,兜裡有錢,心裡不慌。
所以你看,閆家幾個孩子,可比不上李家幾個孩子長得好。
最高的還是閆解成,可比李學才都不如,跟李雪差不多高。
長子嘛,吃的自然好一些,生出來的時候就這一個,喂得也多。
可惜了,長得高,死的也早。
等再往後就不行了,家裡孩子越多,夥食狀況越差。
你看閆解曠長得,就跟小土豆成精了似的,他能長高嘛。
這院裡舍得給孩子吃的,還有兩家。
一家就是傻柱家,你看傻柱他爸跟著個娘們跑了,可跑的那一年雨水已經大了,小時候沒短了她吃的。
你想吧,廚子家能少了吃的?
所以你看傻柱的個兒不算矮,雨水的個兒也不矮。
甭說傻柱的個不高啊,他在這院裡算是平均身高往上數了。
還有一家,賈家。
大臉貓棒梗,這小子從小就不缺營養,甚至都有點營養過剩了。
這年頭,誰家要是養個小胖子,都得說他爹是乾部。
因為不是乾部家的孩子,吃不了這麼胖,沒有油水咋胖。
可你瞧了,大臉貓都十二了,腮幫子上的肉還沒甩下去呢。
當然了,吃的好壞是一方麵,基因上也有限製。
父母都是矮子,要是生出個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那是得查一查的。
除非臉部特征很明顯,否則很有可能是隔壁老王的。
“李處長,沒出去啊?”
“剛回來沒多大一會。”
李學武從家裡出來,正撞見葛淑琴抱著孩子進院。
如果對方不打招呼,他也隻當是沒注意,更不會在意。
倒是葛淑琴,上班了,孩子大了,明白了許多事。
以前要見著李學武,不是躲了就是低頭走過去了。
現在見著,必然是要主動打招呼的。
“這是抱孩子出去了?”
李學武看了看她懷裡的小姑娘,心裡一算計,應該是九個月大了。
可能是早產,再加上出生後葛淑琴心裡有火,營養再跟不上。
這孩子看著也就五六個月那般大,真比較起來,李唐那個小胖子都快攆上她了。
一般來說,家裡給的營養充足,九個月大的孩子能爬能扶著牆站著了,就是抱在懷裡也顯著大了。
看這小姑娘,雖然精神挺好的,就是長得不胖乎。
要說起來,能養活到現在,且吃喝不愁,多虧葛淑琴剛強一把。
真要在閆解成死的那時候心死了,或者丟下這個孩子一走了之。
就以閆家的德行,這孩子絕對活不過去年冬天。
要不怎麼說生來都是命,看落在誰家呢。
李姝的命比這孩子的命還要苦呢,可撿著落在了李家,得了李學武這個爹,得了顧寧這個媽。
親爹媽也就是這樣了,還有誰家小孩兒比得上大魔王活的好。
姬毓秀買雪糕自然不能指給孩子買,家裡人都帶了,就連西院上班的那幾人都帶上了。
李學才還是學生,不賺工資,她是賺工資的。
可工資也就花在自己穿用上,在家裡吃住,婆婆可沒跟她要過一分錢。
倒是糧食本和副食本放在了家裡,真是撒手的掌櫃一般。
趙雅芳給李學武管著西院回收站的賬,李學武叫沈國棟特意給她做了一份工資,她給劃了下去,沒要。
這一家人雖然分了家,可有李學武做表率,都有個和睦的樣。
所以今天大采購,顧寧挑挑選選的,可不止李學武說的鞋底和毛線。
天熱了,顧寧想著給婆婆和老太太買兩身涼快的衣服。
可又擔心兩人嫌棄買的衣服貴,便一股腦的買了幾樣涼快的布料。
她沒說是專門給老太太和婆婆做衣服,隻說了自己也想做,一家人正合計呢,怎麼算這布料的尺寸都多。
劉茵知道了兒媳婦的心意,心裡美著,嘴裡卻也沒說什麼敗興的話。
李姝嘰嘰喳喳地跟著吵鬨,也要做衣服,這邊家裡兩台縫紉機。
瞧她們這樣子,是要今天就做出幾件來似的。
-----------------
葛淑琴抱著孩子站在垂花門門口,就跟李學武說話的工夫,也聽見了李家的熱鬨。
不過她沒眼氣,真要眼氣,她也不會留在閆家,跟閆解放過日子。
“街道說要給孩子打預防針,我們這不抱著去了嘛。”
她顛了顛懷裡的孩子,給李學武解釋道:“說是流感疫苗,你家孩子也打了吧?”
“李姝應該是打了,她媽帶著去醫院給打的。”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注意點,彆沾著水,彆吃刺激性的東西。”
葛淑琴懷裡的小姑娘好奇地打量著他,一點都不害怕。
“大夫叮囑了,說是這兩天加小心。”
她謝了李學武的提醒,又笑著問道:“您這是要出去啊?”
“去看個朋友”李學武微笑著看了小姑娘點點頭,又看了葛淑琴一眼,問道:“工作還順利吧?”
“謝謝您關心,挺好的。”
葛淑琴想說的就是這個,她已經給李學武道過謝了。
隻是越是在值班室工作,越能感受到李學武當初對她的照顧。
要還在後勤工作,沒有時間照顧孩子不說,就是這工作也太辛苦。
倒不是她吃不得辛苦,挑三揀四,隻是打去年生孩子時候落下的病根,身體一直不是很好。
隻是這一春天,閆解放悉心照顧,營養給的足,這才有了精氣神。
所以院裡人沒有講究閆解放的,更沒有瞧不起葛淑琴的。
啥禮儀道德的,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
真有舌頭長的,過得日子還沒有他們小兩口舒坦呢。
“解放工作也挺好的,一直想找機會跟您道聲謝呢,也沒機會。”
“嗨——跟我道什麼謝。”
李學武擺了擺手,說道:“聽國棟說了,四十多個人,就屬他最能乾。”
“是沈經理照顧他。”
葛淑琴知道好賴,客氣道:“解放腿腳不好,沈經理特意給他安排了好的片區,回來都跟我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