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嘴裡嘀咕著“沒危險臉咋花了?”
沈國棟的父母是45年鬨兵災沒的,就剩下老太太一人兒帶著孫子,變賣了不多的家產,算是把沈國棟拉扯成人。
老太太許是想起早年間的凶事了,這才說了一句回來就好,也有安慰的意思。
沈國棟不理老太太的話,問道“武哥,這次回來還走嗎?”
李學武拿起火柴盒幫著糊了起來,嘴上說道“不走了,安排工作了,就是城外的軋鋼廠”
沈國棟替李學武高興,道“那感情好,咱們哥們兒又能跟著武哥混了”
李學武放下糊好的火柴盒,看著沈國棟道“十**了,老奶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你還想著混日子?”
沈國棟自打李學武進屋就覺得眼前的武哥與昔日的武哥不太一樣,鋒芒更銳,卻又穩如泰山。
“武哥,自打你走了,我們的日子就是王二小兒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我念書不行,看著我奶的身體實在是不行,就不念了,念也念不下去,出來就在糧庫扛糧食袋,或者趕上火車站招臨時人手去卸火車皮,一車煤給2毛錢”
沈國棟的聲音越來越低,李學武看了看屋裡的環境,一鋪炕,一個土爐子,簡單的鍋碗瓢盆,一張小矮桌,幾個小馬紮。
李學武問道“二孩兒,大壯呢?老彪子沒幫幫你”?
沈國棟聽到李學武的問話,眼眶紅了,顫著音兒回答道“大壯折了”
李學武想到記憶裡那個憨頭憨腦的青年,不由得一陣心痛,都是從小跟著自己一起長起來的啊。
李學武的聲音也有些低沉,問道“怎麼折的?”
如果街上混的,得病或者意外去世,都稱做“沒了”,能被稱做“折了”的,不是進號兒了,就是衝突時過世了。
沈國棟搓了搓臉道“老彪子跟著他三舅搞鴿子市的攤兒,剛開始從鄉下收雞蛋和小米倒到城裡來賣,後來他三舅看倒票更掙錢,就攛掇老彪子找幾個人跟著他一起乾”
李學武低聲罵道“老彪子不說他三舅是慫蛋包嘛,他的主意你們也敢信?”
李學武知道老彪子的三舅是何許人也,比老彪子大不了幾歲,家裡老小兒,從小就是賊眉鼠眼的,偷雞摸狗還行,讓他乾點兒啥,不是竄稀就是拉胯。
沈國棟也帶著委屈道“是老彪子心動了,自打你走後,我們沒了主心骨兒,後海那邊兒我們不讓去了,街上那群崽子都不招呼我們了,老彪子的果兒也蹬了他,這不是想搞點兒錢過營生嘛”
李學武低聲罵道“腦袋長在屁股上的東西,那特麼也叫果兒,那特麼叫蒼果兒”
沈國棟咧了咧嘴,道“剛開始還行,我們給的高,都來我們這換,不知怎麼的,有一天讓人家堵住了,對方七個人,我們這邊四個,老彪子他三舅撒丫子就跑,我們三個被堵在裡麵了,是大壯,帶了叉子,囊了兩個,其中一個當時就沒了,嚇跑了對方,我們也跑了,但是沒兩天大壯還是被查到了,第二個月就折了”
李學武聽見沈國棟說道大壯時語氣哽咽,知道他心裡也不舒服,但還是問道“大壯家就剩他老娘和妹妹了,咋過活的?”
沈國棟道“還能咋過活,我們養著唄,大壯沒了的消息傳回來,老彪子的三舅給家裡送了50塊錢,言說每個月都給10塊錢養著她們”
李學武氣道“這孫子還有點兒良心,現在乾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