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於麗起碴兒,三大媽也是不讓份兒了,指著於麗嚷嚷道:“有你這麼跟自己婆婆說話的嘛,你娘家媽沒教你怎麼做人啊?”
於麗見罵自己老娘了,便也下死口了,挑著眉毛回道:“我娘家媽怎麼教我的您知不道,但是我娘家媽可沒教我背後說人閒話,可沒教我言而無信昧人家東西”
“嗯?”
三大爺站在旁邊感覺不對勁兒,怎麼吵著吵著戰火燒到自己這兒了,這不是無妄之災嘛。
“我說,老大媳婦兒啊,這不是咱家沒地方擱這些東西了嘛,隻有這麼一塊兒空地方,要像你說的,堆到遊廊裡咱們家的臉上也不好看不是嘛”
於麗轉臉對著三大爺問道:“啊,堆在您的窗戶底下不好看,那堆在我的窗戶底下就好看了?現在好了,啥都看不著了,窗戶給我堵嚴實了,就差堵門了”
三大爺講事實擺道理地說道:“老大媳婦兒,誰說要堵你門了?這不是笑話了嘛,哪有公公婆婆堵兒子兒媳婦門的”
於麗嗤笑道:“您還知道笑話呢,說明您還要臉呢,可這跟堵我門有什麼區彆”
“老大,你不管管你媳婦兒?”
三大媽見於麗火力全開也是有些遭不住了,這家夥噸噸噸,給自己老兩口都懟趴下了,看著大兒子蔫頭巴腦地站在旁邊,便使出了每次吵架一決勝負的法寶。
以前隻要起爭端,三大爺或者三大媽給閆解成使個眼色閆解成就會勸自己媳婦忍了或者拉著自己媳婦走了。
但是今天不好使了,閆解成現在就像暴風雨裡的小雞崽兒,任憑三大媽怎麼說都不跟於麗言語一下。
最可憐的是閆解成手裡的兔子,這會兒都快被攥出油來了。
兔子後半輩兒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死兩遍。
見自己家老大低著頭一聲不吭,三大媽追問道:“你啞巴了,你就看著你媳婦這麼跟你爸媽橫啊”
閆解成早在倒座房便得了於麗的最後通牒,今天必須把這口氣掙回來。
分家的心於麗早就下定了,想要過好日子就必須得分家。
跟閆解成說得也很決絕,今天要是不把這個家分了,那麼自己就跟閆解成分。
閆解成現在怕極了,真怕自己稍微的一句話便把媳婦兒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所以任憑母親怎麼問都不說話。
這是閆解成的老招數了,忍字功。
“行啊老大,我和你爸白生你養你這麼些年了,你翅膀硬了啊,敢由著你媳婦兒跟你媽叫板了,行,你行”
這會兒閆解放和閻解曠幾個兄弟姐妹出來了,聽了幾句母親的話,便知道又是大哥大嫂惹爸媽生氣了。
閆解放指著閆解成大聲嚷道:“閆解成,你真以為你開個破車就人兒了是不是,都敢跟爸媽叫板了,信不信我抽你”
閻解曠站在門口說著風涼話道:“嗬嗬,你敢動人家,人家現在是官了,車官也是官,小心抓你蹲笆籬子去”
閆解娣則是跑到母親身邊扶著三大媽衝著於麗瞪眼睛。
於麗看著小叔子小姑子都沒有好臉色便嘲笑著說道:“怎麼著?還想要一起上啊?你們還準備打我怎麼地?”
“還說我娘家媽呢,您教得好啊,小姑子都敢跟自己嫂子瞪眼珠了,您真是烏鴉落在煤堆上,自己黑還說彆人黑”
“你!你說誰黑呢!我討厭你!”閆解娣終究是小,哪裡說得過於麗,隻能用出學校裡的吵架話語。
三大媽見院裡人越來越多,怕真影響了自己閨女的名聲,便拉了一把閆解娣,對著於麗說道:“你不是要分家嘛,咱這就分,去把你娘家爹找來,再去找一大爺,咱們今天就把這個家分了”
於麗也是嘲笑著說道:“行,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就當這個分家是我說的,反正大家夥都知道怎麼一回事兒”
“也甭找我爸了,這院裡的大家夥兒都在呢,把一大爺找來,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兒分家,反正人都丟儘了,不在乎這麼一點兒了”
“分什麼家啊,我還沒死呢,你們倆這是不孝啊”
見三大爺在這哭嚎,閆解成也是有些退卻了,真怕自己老爹躺這塊兒。
“分,你不嫌丟人我們還怕丟人?院裡的街坊四鄰都在,解放,去請一大爺過來”
三大媽這是緩兵之計,實際上想的是一大爺來了指定是勸和不勸分的,到時候自己老兩口拿房子這麼一為難,嘿,這事兒也就這麼地了。
閆解放是看不出真假虛實的,見母親吩咐了,尥蹶子往中院跑,路上還跟李學武撞一碰頭。
多虧李學武手腳麻利一個閃身就躲過去了。
“這麼跟毛兔子似的”
見李學武說自己,閆解放也不敢言語,躲閃著便去找站在院裡皺著眉頭看著這邊的一大爺。
其實不用找,才多遠啊,早聽見了,李學武從家出來之前就聽見了,正跟秦淮茹站在院裡說這個事兒呢。
現在聽見前院說找自己分家,一大爺也是皺起了眉頭。
但閆解放把事兒說了,那一大爺就得去,這是院裡一大爺的職責,保境安民嘛。
李學武比一大爺他們先出的三門,聽見閆解成家門口在吵,站在邊兒上看了兩眼。
有心想等閆解成兩分鐘吧,可於麗和三大媽已經說到分家的大事了,那今天算是等不到閆解成了。
李學武走到圍著的人群後麵皺著眉頭說道:“來來來,給我讓個位置,我說兩句話就走,不占你們地方”
人群回頭一看是李學武,便都笑著打著招呼給讓了空兒。
李學武拎著槍盒走到閆解成身邊說道:“解成,把車鑰匙給我”
三大爺一家人見李學武過來也都偃旗息鼓想看看李學武進來乾嘛。
三大媽和三大爺兩口子最擔心的是李學武拉偏架幫著這兩口子,可沒想到李學武是來拿鑰匙的。
於麗見李學武進來也是有些臉紅,沒想到叫李學武看見自己潑辣的一麵了。
最尷尬和為難的就屬閆解成了,這會兒如果李學武說的是解成咱們該走了,那麼閆解成一定跟著李學武跑路。
但現在李學武明顯是不用他開車了,要鑰匙自己開車去。
“科長,我送您去吧”
李學武擺擺手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得晚點兒回來呢”
送李學武是閆解成脫離現在這個無間地獄的唯一一根繩索,哪裡肯輕言放棄,更怕李學武看不起他,不再用他開車了。
“我送您吧,您還得喝酒,怕不安全”
李學武笑著將閆解成遞過來又不鬆手的鑰匙拿在了手裡,然後拍了拍閆解成的肩膀。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把自己家裡的事情處理清楚了再工作”
說著話就要走,閆解成哀求著表情還想爭取一下。
“科長……”
李學武皺著眉頭說道:“好好處理家事,有什麼困難還有組織呢”
說這句話的時候李學武瞟了於麗一眼,於麗很準確地捕捉到了李學武發出的信號。
這句話顯然是給自己說的,於麗的脊背瞬間就挺起來了。
咱也是有組織的人了。
李學武沒有理會身後的議論聲,把槍盒放進後備廂,開著吉普車就出了院門。
到了董文學家裡的時候快五點了,師母正在教小夢元算數,是董文學出來給開的門。
見李學武拎著兩條豬肉還有兔子野雞啥的,韓師母嗔怪道:“跟我們你還客氣是不是,每次來都拿,再這樣下次不讓你進來了”
李學武將豬肉遞給董文學,然後將兔子和野雞放在了門口,這才進了屋。
“這您可怪不到我,這是我老師家,學生交束脩是本分,我可沒拿阿堵物來交學費,按孔聖人教的,純肉”
“哈哈哈,夢元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還問你啥時候來呢,我問他想你了咋地,他說想紅燒肉了,哈哈哈”
李學武脫了大衣走到沙發邊上,將冰涼的雙手伸到董夢元的脖頸子裡,逗得小師弟咯咯直笑。
韓師母見兒子學不下去了便將書本收了,擺手叫李學武坐,自己則是起身給李學武沏茶。
董文學帶著李學武坐在了沙發上,董夢元則是依在李學武身邊玩鬨。
大冷天的,小孩子也沒個玩的地方,隻能蹲在家裡寫作業,尤其是母親是老師,更是課業多。
“今天怎麼樣?”董文學見李學武坐好了便問道。
李學武笑著說道:“已經跟紅星公社那邊談妥了,咱們除了支援一些建築材料以外,隻需要等著接收就行了”
董文學是知道李學武的計劃的,並沒有什麼約束。
因為董文學是乾部出身,並有沒業務底子,所以對於弟子的大展拳腳並沒有乾涉。
乾好了,是保衛處的大局,乾不好還有自己給兜著底兒嘛,董文學對於李學武倒是很放心的。
“倒是付處長起了幺蛾子”
董文學接了韓老師的茶,眯眯著眼睛不說話,等著李學武的彙報。
李學武將茶杯放在茶幾上,見師母把董夢元拉走了,便將今天付斌的表現和對話複述了一遍。
聽完後董文學也是沉吟了一陣,隨後便是嗤笑一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是經曆過戰爭的,也是經曆過特殊年代的考驗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服輸呢,這是給你玩陽謀呢”
李學武陰笑著臉說道:“不管他是陰謀還是陽謀我都接著,我倒是想看看這個付海波是個什麼角色”
董文學想了想,說道:“我見過,也接觸過,但是不多,業務上的接觸,但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倒是很深刻”
“哦?還是個硬茬子?”李學武喝了一口茶,挑著眉毛不屑地問道。
董文學一副儒雅形象,也不在乎學生的匪氣,口中“嗬嗬”笑道:硬茬兒倒談不上,算是個乾練的,三十多歲吧,跟他叔叔兩個性格,見人三分笑”
“能從您嘴裡聽到乾練二字,那便是能人了,看來我這次的競爭對手不一般啊”
李學武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能在分廠當副處長,那麼一定是有能力的,現在想要回來爭這個位置,就一定是有些手段的。
董文學端起茶杯不急不緩地說道:“來者不善倒是真的”
李學武往沙發背上一靠,挑著眉毛說道:“嗬嗬,善不善的,來都來了,還能怎麼著”
“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怎麼,怕了?”
見董文學也是挑著眉毛笑看自己,李學武拍了拍沙發扶手,壞笑道:“那倒沒有,我就是在想哪兒的黃土適合埋人”
“哈哈哈,你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彆說他不是虎,他就是真老虎到了我的地盤是也得臥著,敢站起來我不捶死他”
李學武將茶杯裡的茶喝了一半,滿臉厲色地表了態。
韓老師這會兒給董夢元穿了小棉襖,帶了棉帽子,兩隻手還揣在手悶子裡,像個小肉球。
“哥哥,我們出發吧”
李學武轉頭去看董夢元時已經換了鄰家暖男大哥哥的形象,拉過小師弟的手說道:“作業寫完了嘛?寫不完就留你自己在家寫作業,我們去吃好吃的”
董夢元拉著李學武的手不依地甩著說道:“哥哥,我回來再寫”
李學武隨著董文學站起身,領著董夢元往門口走,邊走邊問道:“那回來晚了怎麼辦?”
“那你幫我寫”
“哈哈哈哈”李學武揉了揉小師弟的腦袋瓜,走到門廳將大衣和帽子穿了,抱起董夢元便往出走。
到了門口拉開車門子將董夢元放在了後座上,韓師母也上了後麵的座位,董文學坐了副駕駛。
就這樣,李學武開著車帶著這一家三口往顧家那個小院兒走。
都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有的人家兒就是父母恩愛,子女孝順,有的人家卻是相互猜忌,你算計我,我算計你。
一大爺被閆解放引著來到前院兒,圍觀的眾人給一大爺讓開了路,想要將這場好戲看到底。
“老易你快說說吧,哎呀,我這,都沒臉跟你說了”
一大爺皺著眉頭看了看賭氣對峙的婆媳兩個,又看了看站在於麗身邊的閆解成和站在三大媽身邊的閆家其他人。
“怎麼回事兒啊,說說”
這會兒一大爺走過來問了,三大媽和閆解放幾人倒是不說話了,隻有三大爺在一邊哎幼哎幼的。
但是於麗下了決心要分家,所以站出來對著一大爺說道:“一大爺,門房倒地方您是知道的,可是您看看我公公婆婆把搬出來的東西放哪兒了”
說著話,於麗指著被堵著的窗子說道:“全都放在我們家門口了,這叫我們還怎麼住”
“不住就搬出去住,沒想著擱你”
三大媽這會兒見於麗當著外人麵兒說自己老頭兒,便橫著眼睛說了攆於麗兩口子的話,這也算是一個鋪墊。
於麗這會兒倒是沒那麼生氣了,橫了婆婆一眼道:“您的意思是攆我們走唄,行啊,把家分了,今天分了家咱們各過各的,誰也彆礙著誰”
“三大媽抱著手嚷道:“分,一定分,老易,今天你在這兒給我們做個證,我們把這個家分了”
一大爺也是聽明白了,勸說道:“不就是這點兒破爛嘛,換個地方堆嘛,堵著小兩口的房子不是個事啊”
“就是,這不成地窨子了嘛”真有給於麗搖旗呐喊的,就是後院的劉光天。
三大爺愁眉苦臉地說道:“我倒是想找個地方堆了,這不是沒地方了嘛”
一大爺走到那堆兒破爛跟前兒看了看,水缸、炕席、火爐子,都是破爛貨兒,沒什麼正經玩意兒。
“三大爺,你這也沒什麼得用的,不行就賣破爛吧”
“這還都是能用的呢,再用還得買新的,那又是一筆錢”
三大爺和三大媽都不願意將這堆兒東西賣破爛,現在講究的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可一大爺用手拎起底部漏了眼兒的炒勺對著三大爺比畫了一下到:“你這還能用?”
三大爺訕笑著說道:“許是放庫房時間長了,鏽漏了”
一大爺將手裡的炒勺扔回了這一堆破爛上。
“行了,都是親兒子親老子,哪兒那麼大火氣,要我說呀,三大爺你把這堆東西往你遊廊裡散一散,也好給小兩口個進出方便,實在不能用的趕緊該賣的賣,該扔的扔”
三大爺和三大媽這會兒見一大爺說了,便將目光看向閆解成夫妻倆,想要看看兩個小的怎麼說。
要是兩個小的承認個錯,三大爺老兩口也就不提分家的事兒了,畢竟老大還上班了呢。
於麗攥著兜裡的十塊錢,那是鐵了心的要分家的,不然所有的工資都要上交給家裡,老二老三馬上起來了,自己得給家裡白乾十幾年。
“一大爺,您還是幫我們分家吧,我們不想受這個氣了”
“什麼話這是”一大爺訓斥了於麗一句,又轉頭看向低著頭不說話的閆解成。
“解成,你說,你是想分家嗎?”
閆解成被一大爺問得一激靈,抬頭看了看自己爸媽,全都是吊著眼睛看自己,兄弟姐妹也都是橫著眼睛看著自己,想著自己在家裡的種種委屈,隻覺得心裡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