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書記正說著話,見楊廠長皺著眉頭看著手裡的文件不搭茬兒,便也息了聲音,等著楊廠長把文件看完。
楊廠長將手裡的舉報信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隨即抬起頭看向楊書記問道:“楊書記,這股風不對啊,怎麼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啊?”
“怎麼?”
楊書記接過廠長遞過來信件就是一愣。
很熟悉的風格啊!
還是原來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
“這......”
楊書記看著手裡的信件眉頭都皺成疙瘩了。
這是要乾什麼?
雖然現在沒有講“刑不上士大夫”一說,可哪兒有跟廠長舉報副廠長的。
程序不對啊,這要是真有話應該跟上麵說啊。
兩人正互相皺著眉頭各自想著事情,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前文講過領導辦公室的門一般是什麼狀態,現在就是應景了。
兩位領導在談話的時候門一定是半開的,讓來人看見屋裡都誰在,省的不知道的敲門打擾了兩人。
還有一點就是防著彆人貼著辦公室門偷聽。
楊書記和廠長聽見敲門聲都往門口看去,見是徐斯年敲了兩下門走了進來。
“廠長,書記,打擾了啊”
“沒事,來,正有事兒找你呢”
楊廠長擺手示意徐斯年坐過來。
徐斯年苦笑著說道:“是舉報信的事兒吧,我正要跟您彙報呢”
“哦?你怎麼知道的?”
楊廠長和書記都是疑惑地看向辦公室主任徐斯年,這老徐是個管家的好手,可沒聽說能掐會算啊。
“唉~”
徐斯年歎了一口氣說道:“我也收到了,而且也不僅僅是我,這次審閱預算文件的領導基本都收到了”
“什麼?”
楊廠長皺著眉頭與楊書記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事情不對頭了。
剛才還尋思呢,怎麼往一把手這兒舉報二把手了。
感情人家玩的是廣而告之,讓大家全都知道了。
徐斯年將手裡的舉報信遞給了楊廠長,苦笑著說道:“您看看這個吧”
見楊廠長皺著眉頭接過信件,徐斯年說道:“我收到的回複是十七封信,十二封是關於李副廠長的,還有......”
徐斯年的“還有......”不用說了,因為楊廠長已經看見了。
“嘶~~~”
看著手裡的信件,本以為還是李懷德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信件的內容讓楊廠長不由得嘶出了聲音。
“這不是胡鬨嘛!”
楊廠長一拍桌子,將信件順手拍在了桌子上。
楊書記皺著眉頭放下手裡的信件,又拿起楊廠長剛拍過來的信件。
隻見信件上寫著:“楊鳳山貪汙受賄,違規安排親屬擔任領導職務......”
這說的就是楊鳳山小舅子那件事兒了。
當時事情出了以後楊鳳山便把小舅子攆家去了。
可這件事兒的影響依然存在。
更絕的是信件的後麵寫道:廠長姓楊,書記姓楊,監察一科長也姓楊,這軋鋼廠是不是也姓楊?
這舉報信就怕半真半假,你查吧,這有的事兒明眼人就知道是假的。
可你要是不查吧,這上麵還就有真事兒。
“我說也是,現在這股子風氣實在是要不得,機關和車間裡的工人、乾部不管上沒上班,都談論這些事情,我看啊,應該整頓一下工作紀律了”
楊書記看了手裡的信,也是一陣無語了。
自己當初跟李學武說的話真是打臉了啊,這以後還怎麼見李學武,還怎麼監察李學武。
“廠長,我看徐主任說得在理,這樣下去可不行,這不是擾亂咱們的生產秩序嘛”
楊廠長點頭道:“就按這個意思辦吧,下周一班子會上重點提一下這個事情,殺一殺這股子歪風邪氣”
楊書記對著徐斯年問道:“送文件的秘書有說怎麼被插進舉報信的嗎?”
徐斯年苦笑道:“接到李副廠長的電話我就開始查,可這文件在財務科都放了不下兩天了”
“期間誰也沒去看已經做好的文件,都是做了一本填一本在上麵”
“小王今天跑的部門又多,根本沒注意,哦,對了”
說到這兒,徐斯年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小王說在李副廠長辦公室門口拐角處跟保衛科李科長還撞了一下,是李學武幫著把文件收拾起來又放回來的,那個時候也沒注意有沒有異常”
聽見李學武的名字楊書記的眼皮就是一跳,不等徐斯年把話說完就問道:“會不會是......”
徐斯年搖頭道:“不可能的,小王說李學武當時是空著手出來的,而且還是不故意撞得”
“李學武幫他收拾時他一直看著來著,根本不可能有時間、有能力把這麼大的信件一封封地塞進去”
“嗯”
楊書記和廠長都沉吟了起來,想著怎麼應對這件事兒。
最後還是楊書記開了口,因為他是主管這類事情的主管領導。
“咱們紀委的辦事方法也做一下調整吧,以後隻接收實名類的舉報信件,其他不具名的一律按照輔助類信息處理,不作立桉監察的依據”
提出這個條件楊書記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這等於是阻礙了一部分紀檢監察獲取信息的渠道,給他所在的部門添加了壓力。
可不這麼做也不行了,楊廠長不說話就是在等著楊書記表態呢,這個事情要是無限地發展下去,那可能就會引起上麵的注意了。
“我讚成楊書記的意見,這個事情在下周一也上會討論吧”
因為這個事情的打岔,剛才討論的關於李學武和付斌的調查算是無疾而終了。
但是這個事情的影響力不會因為幾個領導諱莫如深便會銷聲匿跡。
反而是越傳越廣,越來越深入人心。
徐斯年從楊廠長辦公室裡出來時,站在走廊裡往保衛樓方向看了看。
這會兒保衛樓門口正停著一輛吉普車,這車軋鋼廠上上下下的都認識。
最新的212吉普車,全車帶防護網的,尾部帶長長的天線的,那就一定是保衛科的應急指揮車了。
為什麼叫這麼個新鮮名字呢,因為李學武將這幾個字噴塗在了212吉普車的車門子上了。
專車專用,防止某些人打這輛車的注意。
連徐斯年都不得不說保衛科乃至是保衛處就屬李學武最雞賊了。
“科長”
閆解成見李學武出來,便想要學著小車班那些司機下車去給李學武開車門子。
可是剛剛開了一條縫就被走過來的李學武按著車門子給推了回去。
“甭扯澹,趕緊走”
閆解成隻好又坐回了駕駛位,看著李學武和治安股的股長韓雅婷還有治安員任安上了車,便一腳油門往門口開去。
從李懷德辦公室出來,李學武回了保衛樓便給沉放去了個電話。
這事兒沉放一定知道,因為出現打架事件一定是他們去處理,彆看現在這些人被押在街道。
押在街道那涉及了軋鋼廠工人和普通居民,這裡麵還存在著民事糾紛。
沉放確實知道這個事情,在電話裡叫李學武先到所裡再說。
所以李學武在給閆解成下命令的時候也是說的動車去街道所。
等212吉普車進了街道所的大院,李學武叫閆解成不用熄火,就在車上等著,隻帶著韓雅婷下了車。
在沉放辦公室,李學武一進門便摘了帽子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回事兒?不是說好的不要打草驚蛇的嗎?”
“出現特殊情況了”
沉放站起身給李學武和韓雅婷讓座,繼而無奈地說道:“偵查員本來都躲了,沒想到你們廠的那幾個小夥子這麼大怨氣,拎著棒子就還手,偵查員也是很怕漏了餡兒,便也還了手,這不嘛,打出火氣來了”
“傷了幾個?”
李學武將帽子扣在了辦公桌上,然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問兩邊的傷情。
“你們廠工人四個都有傷,因為他們人少嘛,好在都是輕傷”
沉放看了看李學武的表情,隨後尷尬地說道:“偵查員傷了一個,其他人傷了五六個”
“還真是......”
李學武也找不到話來說沉放了。
這事兒也不怨沉放,坐在辦公室哪能知道那麼遠的事情。
“得了,走吧,趕緊處理了吧,真要是讓人知道了,影響說不定多不好呢”
李學武看了看沉放,見他也是一副尷尬的表情,也沒有再往深了說他。
沉放尷尬是因為這個行動分成了幾個單元,沉放管的就是偵查的單元。
現在他手裡的兵出了問題,李學武就算是吃噠他幾句也得受著。
更何況這些偵查員還不都是交道口和北新橋所的人,還有李學武從保衛和護衛隊找的生麵孔。
“你打算怎麼處理?”
沉放看著李學武為難地說道:“街道那邊也不滿意了,這麼一群人在大街上鬥毆,劉主任剛才給我打電話還發火呢,說平時小偷小摸的咱們抓不著也就算了,這打架的事兒要是搬到明麵上,讓上麵知道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
李學武想了想說道:“去看看情況,暫時先把這個事情壓下來,不能驚了那些圈起來的雞”
沉放和韓雅婷都知道李學武的意思,這個事情是李學武主辦的,所以兩人都等著李學武的安排。
“街道那邊咱們兩個去解釋一下,至於兩邊的人嘛”
李學武猶豫了一下說道:“儘量不要帶回所裡,能在現場把事情解決了儘量在現場把事情辦了”
沉放皺著眉頭提醒道:“受傷那些人的家屬可在呢,這個事情不是那麼好說的”
李學武指了指韓雅婷身上的衣服說道:“這就是為什麼特意讓韓股長穿製服過來了,我不管他們有什麼委屈和條件,現在通通以穩定為主,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先保證偵查員的任務順利進行”
“那就按你的意思辦”
沉放點點頭站起身也把自己的上衣換了製服。
他明白李學武的意思,想要壓下兩邊的矛盾,隻能是儘量調節,有製服威懾的加成,這事情解決起來還是容易些。
等沉放換好了衣服,三人便往出走。
李學武的吉普車能坐五個人,沉放讓三個警員騎著邊三輪,自己則是擠上了212的後座。
邊三輪打頭兒,212跟在後麵往不遠的街道駛去。
“還得是你們企業有條件啊,科長都能坐吉普車”
李學武看了看後座的“檸檬精”,笑著調侃道:“跟鄭局申請啊,就說副所長都特麼坐212,你這正的還不得給配一個伏爾加?”
“你就顯擺吧”
沉放雖然嘴上說著酸話,可手還是不自覺地摸了摸卡在前排座位中間的通話電台。
“這車真是牛掰啊,連通話電台都安裝上了,暖風還吹著,外麵防護網一裝上,跟個怪物似的,夠嚇人的”
韓雅婷笑著解釋道:“我們科長說這叫威懾”
“什麼威懾啊”
沉放嫉妒地對著韓雅婷說道:“就是你們科長有武力不足恐懼症,恨不得車上都裝機槍的”
調侃了李學武一句,隨後又羨慕地說道:“嘿,要我說啊,就是你們軋鋼廠有錢燒的”
韓雅婷輕笑道:“還真叫您說對了,我們的執勤車就是帶56式輕機槍的”
“謔~啊!”
沉放捅了捅李學武,然後問道:“你們倉庫裡沒有坦克嗎?怎麼不弄一輛出來?”
“彆胡咧咧了”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說道:“我們廠的保衛任務不包含機械化力量打擊,隻有保衛和防空,上哪兒弄坦克去”
“聽見沒?”
沉放衝著韓雅婷和任安說道:“這就是你們廠沒有坦克,不然你們李科長都帶開坦克車出來”
“嗬嗬嗬嗬”
李學武笑著對沉放說道:“彆笑話我膽子小,嘿,我還真就告訴你了,在什麼時候都是膽子小的才是活得最長久的”
幾人說笑的工夫就到了街道院兒。
閆解成見前麵所裡的邊三輪進了大院兒便也將車跟著開進了大院兒。
“砰、砰、砰”
隨著一陣關車門子的聲音,李學武幾人都跳下車整理了一下著裝,然後往中院兒走去。
這邊街道的院兒其實就是一個大的四合院改的,外院和前院的牆拆了,從中間重新修了大門,所以院子顯得很大。
前院兒兩邊的房子倒是沒有拆,還作為辦公房使用著。
李學武的乾媽王主任就是在中院的正房辦公,上次李學武安置工作找的劉主任就是在中院的廂房辦公。
後院兒是街道的宿舍、倉庫和夥房。
李學武對這邊是極為熟悉的,彆問原因,問就是年輕真好。
剛一進院兒的時候李學武就看見中院抱頭蹲著的、嘰嘰喳喳吵的、嗚嗚嗚哭的,不時地有糾察隊的嗬斥聲,就跟唱大戲似的。
隨著兩台車的進院兒,中院的聲音也漸漸地小了,都站在原地看向進院兒的那台怪模怪樣的吉普車,還有車上下來的穿著製服的警查。
李學武將帽子扣在腦袋上正了正,然後帶頭往前走。
因為李學武沒有穿製服,而是穿得皮夾克,所以院裡人看著李學武帶著幾個穿製服的往這邊走就都把目光放在了李學武的身上。
倒不是李學武為了顯擺自己的衣服,也不是搞特殊。
而是李學武故意減少穿製服的次數,儘量不在軋鋼廠或者某些場合穿製服。
為的就是澹化自己行動人員的身份,更多的是以一個管理人員的身份參與到任務和工作中去。
李學武他們剛一進院兒就見站在院裡的劉主任對著幾人招手。
“好了,派處所的同誌來了,你們有什麼訴求跟公AN說”
李學武剛要走過去跟劉主任握手打招呼,就見中院抱頭蹲著的那一群年輕人裡站起一個人。
“武哥!”
“蹲下!”
李學武愣了一下,隨即轉身去看那個剛站起身喊了自己就被身後伍子嗬斥了的姑娘。
那姑娘見穿著製服的伍子嗬斥,臉上興奮的表情就是一僵,隨後在沉放幾人的注視下重新抱頭蹲了下去。
李學武已經認出了這姑娘是誰了,就是前幾天老彪子說的,看不起老彪子落魄樣兒的王亞梅。
關於這對兒姐妹花的記憶李學武的印象很深,畢竟男人嘛。
李學武沒有理會還在偷偷看自己的王亞梅,而是伸出手接住了準備跟自己握手的劉主任的手。
“抱歉啊劉主任,給您添麻煩了”
劉主任見李學武好像是遇見熟人了,但是也沒太在意。
因為他知道李學武就是這個街道的人,現在又是在所裡上班,遇見熟人的概率不要太高。
“哪裡的話,是我們街道又麻煩你們了”
說這話劉主任握著李學武的手搖了搖,然後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小聲說道:“可把你等來了,我這腦瓜子嗡嗡的,快炸了”
“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