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話王亞梅還抱怨道:“彪哥騙我啦!他說你在收廢品,他真不是個東西,等我再見到他的,非掀了他的三輪車”
李學武沒有回答王亞梅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怎麼跟這群人呼噠在一塊兒了?不上學也不上班啊?”
王亞梅混不在意地回答道:“嗨,就是逗逗傻小子們玩兒唄,以前跟你玩兒的時候認識的那些人都上班了,或者搬走了,我找不著玩的了,就逗逗這些年輕的唄”
李學武皺著眉頭說道:“你都多大了,還跟小子似的,這街麵兒上玩兒久了不怕嫁不出去啊”
“我能怎麼著”
王亞梅抱怨地說道:“我爸老說給我找工作,可是都忙活了一年多了,還是沒找到,我總不能天天在家待著吧”
這句話說完,王亞梅又欣喜地說道:“現在好了,我不跟他們玩了,我去找你玩兒吧,武哥,你還沒回答我你在哪兒工作呢”
李學武哭笑不得地看著嘰嘰喳喳的王亞梅,還是這麼個跳脫的性格。
王亞娟看著自己妹妹毫無隔閡地跟李學武說著話,李學武也是跟以前一樣和顏悅色地對著自己妹妹,可就是跟自己那麼的陌生。
見自己妹妹追著問李學武工作,整個人都要貼上去了,便拉了自己妹妹一下說道:“彆胡鬨,媽媽打電話說讓我領你回家,你等著媽媽晚上收拾你吧”
王亞梅不在乎地繼續拉著李學武的衣服說道:“我沒胡鬨,剛才你不是也問武哥做啥工作了嘛”
被自己妹妹道出自己的好奇,王亞娟的臉騰地紅了,掐了自己妹妹一下,道:“我什麼時候問了?”
“你就是問了,剛才我寫保證書的時候你就問了”
王亞梅躲在李學武身邊,瞪著姐姐強調著剛才聽到的話。
李學武看著王亞娟窘迫的樣子,笑著說道:“這有什麼的,行了”
伸手將王亞梅抓著自己衣服的手輕輕抖落開,然後笑道:“趕緊回家吧,以後彆再瞎混了”
王亞梅見問不出來準話,便也不敢再問,而是嬌嗔著說道:“那我能去找你玩兒嗎?”
李學武無奈地點點頭說道:“我還在家裡那個院兒住,隻不過自己分房了,你彪哥他們在倒座房,有空你去找他玩兒吧”
“彪哥就喜歡騙人,嘴裡跑火車的主兒!哼,武哥再見”
埋怨了老彪子一句,王亞梅擰著身子跟李學武打了聲招呼便往大門外走了。
王亞娟見妹妹走了,瞪著眼睛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故意的吧?”
“什麼故意的?”
見王亞娟擰眉要發火,李學武“哦哦哦”地問道:“是說剛才你進院兒時候的事兒吧?”
“明知故問”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就是個誤會,老彪子愛開玩笑,沒想到你妹妹當真了”
王亞娟瞪著眼睛追問道:“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解釋?”
“解釋什麼?”
李學武反問道:“解釋我不是收廢品的?其實也不然,我就是收廢品的”
王亞娟氣道:“耍我們玩兒有意思是吧?”
李學武看了看眼前姣好的麵孔,解釋道:“沒耍你,我工作是工作,可也做著收廢品的活兒,老彪子沒騙你們”
“哼,你嘴裡沒個準話兒”
王亞娟見李學武是正經表情解釋的,以為李學武是埋怨自己剛才的態度呢。
都科長、所長了,咋可能收廢品。
心裡信不信的不說,可嘴上還是埋怨了李學武一句。
“剛才進來為什麼不跟我說你是警查啊,還讓我……”
“沒事兒,都是熟人”
李學武知道王亞娟的意思,無非是剛才自己的建議被她否了,還埋怨自己帶壞了王亞梅。
因為話語裡的疏遠和瞧不起,這會兒的身份轉變,讓這個驕傲的舞蹈演員丟臉了。
《劍來》
“嗬嗬,說不說身份我還是那個我,有什麼區彆”
李學武這半句話的意思也很明白,我還是那個我,沒說出來的後半句,你還是不是你對我來說不重要了。
因為不在乎,所以也沒有被誤會的怨氣。
李學武可學不來蘇秦,問不出那句“何前倨而後恭也?”
“你變了”
王亞娟打量著李學武,看著李學武臉上的傷疤,感受著李學武身上陌生而又神秘的氣質。
“變得成熟,穩重了,變得讓我陌生了,認不得你了”
李學武見王亞娟這麼說,趕緊說道:“文藝工作者說話就是帶著藝術氣息啊”
本來還扇情的王亞娟被李學武的調侃破壞了情緒,瞪了李學武一眼,然後說道:“你還是那麼的不著四六兒”
“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嘛”
李學武見沉放站在中院門對著自己招手,便擺了擺手,然後對著王亞娟說道:“得了,你也忙,趕緊回吧,我這邊還要處理剩下這些人”
說完了話,李學武便跟王亞娟錯過身子往中院走。
“哎!”
王亞娟見李學武毫不猶豫地往院裡走,忍不住叫了一聲。
李學武回頭問道:“怎麼了?”
“我不在紡織廠了”
“嗯???”
李學武的臉上寫滿了問號。
“我考進歌舞團了,單位就在廣安門南街”
“好,加油”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擺擺手就又往中院去了。
“呆子!”
王亞娟看著李學武的背影滴咕了一句,隨後去取了車子往門外走。
路過門衛大爺的時候還客氣地點點頭,出了門便上了車子去攆自己妹妹去了。
張大爺麵無表情地看著王亞娟的背影,口中滴咕道:“少年走馬紅塵道……”
李學武進院兒的時候沉放正跟劉主任說著事情呢,見李學武進來,沉放招手示意李學武過去。
“事情弄明白了,咱們商量一下,看看怎麼著”
李學武知道這商量的也就是民事上的一些糾紛了。
看了看沉放遞過來的本子,仔細看了桉件結論。
“這不是很清楚了嘛”
“是很清楚,可這打壞了的人……”
李學武知道,沉放這是問自己有沒有偏袒軋鋼廠工人的意思。
很明顯,李學武的身份和工作天然地就是代表著這些工人的利益的,所以沉放和劉主任都會聽一下李學武的意見。
“對方是個什麼意思?”
沉放挪動一下身子,然後小聲說道:“要醫藥費和補償呢”
“嗬嗬”
李學武冷笑兩聲,隨後對著劉主任說道:“這個事情還是不能拖,儘量速戰速決,拖久了容易出問題”
劉主任點點頭說道:“我也是這個意思,你說說怎麼辦吧”
李學武點了點本子說道:“動手參與打架的十六個人,軋鋼廠四個人,街道的小子十二個”
“胳膊折了一個,外傷五個,按照動手的每人五塊錢,動棒子的每人十塊錢處罰”
劉主任和沉放傻眼了,剛才不是在說平息這個事情的嗎?怎麼開始討論罰款了?
不能兩個人問,李學武繼續說道:“罰款一共一百塊,胳膊折了的咱們三家給六十塊錢醫藥費,受傷的給八塊錢醫藥費,這事兒就算得了”
沉放訝然道:“還是你腦子好使啊,這樣說,胳膊折了的那個給五十五,受傷的給三塊?”
李學武笑著說道:“對,咱們是人民警查,罰款不是目的,目的是用罰款平息他們的糾紛”
“好好好,這個辦法好”
劉主任點頭道:“還是年輕人腦瓜子好使啊,那咱們去說吧?”
沉放點頭道:“咱們分頭行動,李所去做那四個工人的工作,我去做那些年輕人的工作,劉主任去做傷者家屬的工作”
“好好好”
答應一聲幾人便分頭行動。
李學武走到牆邊抱頭蹲著的四個工人身前蹲下,然後說道:“抬頭看我”
這四個人都抬起頭看向眼前的李學武,見李學武的臉色不好,都有些膽顫,怕一句話不對了李學武就動手。
“跟你們講一下啊”
李學武蹲在四人眼前說道:“無論你們有什麼理由,都改變不了你們是打架鬥毆的性質,跟打劫找碴兒什麼的沒關係,這我不說你們自己心裡也懂”
“現在我說說怎麼處理,對方要追究你們的刑事責任”
一聽李學武說要追究刑事責任,這四人都有些麻爪,嘴快那個更是叫苦道:“李科長,我們也是……”
李學武擺擺手打算了這人的叫屈。
“聽我把話說完”
李學武伸出兩根手指道:“我當然不願意你們被判刑,也不願意你們因為蹲笆籬子耽誤了上班掙工資,你們都有家要養,所以我跟街道還有派處所也在給你們爭取”
“您說,我們聽著”
李學武按下一根手指說道:“第一條路就是你們認蹲,該怎麼判怎麼判,反正你們打贏了,但是我知道你們不願意選這條路”
“是是是,誰願意去蹲笆籬子啊”
李學武又按下一根手指說道:“第二條路就是咱們所裡對你們進行治安處罰,因為你們動了凶器了,所以你們罰十塊,他們罰五塊”
“這……”
聽見要罰錢,這四人都猶豫了,這罰款可不是小數目,都趕上一個月的口糧了。
聽到這裡,韓雅婷也蹲了下來,勸說道:“李科長能說到這個份兒上已經夠可以的了,想想你們把對方打得多狠,胳膊折了一個,開瓢了五個,就罰你們十塊錢,想想吧,對方還罰五塊錢呢”
挨了李學武大嘴巴那個猶豫著問道:“這錢是補給受傷的嗎?”
“這你就不用管了”
李學武不耐煩地說道:“把人打成這樣,還不用蹲,就罰點兒錢你們夠回去吹牛皮的了”
“嘿嘿嘿”
聽李學武這麼一說,這四個人也不覺得這十塊錢很多了,最起碼對麵也罰五塊錢呢。
這麼一鉤,自己這邊打贏了,占便宜了,才拿了四十塊錢,對麵打輸了,打慘了,還拿六十塊錢呢。
“不虧不虧”
“是,不能叫李科長為難,這錢我們拿了”
見這四個人都表態了,李學武站起身道:“動起來吧”
這四個人見李學武態度好了,還讓自己等人站起來,都錢花得值了。
“以後說話客氣點兒哈,彆不著四六,啥話都說”
李學武點了點臉上有個巴掌印兒的小夥子。
“不僅僅是跟我,你們想想,要是今天好好說話,碰一下互相理解一下,用上這兒挨凍嗎?就算是打贏了也不如回家睡覺舒服不是?”
“是,您說的是,我以後一定注意”
李學武點點頭,然後對著韓雅婷說道:“給他們寫收據,跟他們的筆錄放在一起”
交代完韓雅婷,李學武又說道:“鑒於他們四個的表現,這次就彆給他們記入檔桉了,也被通報他們車間了”
“都不容易,因為這麼點兒事影響了年底評先進拿獎狀實在不值得”
“是”
韓雅婷答應一聲就去寫收據了。
這四人倒是對李學武不住嘴地感謝。
“李科長您真是咱們軋鋼廠的好乾部”
“是是是,以前還誤會您呢,沒想到您這麼任意”
臉上帶著巴掌印兒那個更是賠笑著說道:“剛才我還誤會您了,都是車間那些娘們亂嚼舌根子,這才叫我誤會了您,我給您賠個不是”
“不用不用”
李學武擺擺手說道:“我們就是為人民服務的,人民群眾對我們有誤解是應該的,那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以後還要請各位支持我的工作”
“好說好說.....”
“應該的......”
“沒問題......”
李學武見沉放那邊談完了,劉主任這邊還在談,便對著幾人說道:“去找韓股長交罰款簽字,然後就回家吧”
安排好這四人,李學武轉身去了劉主任這邊。
很顯然,李學武提出的方案這幾個家長不滿意。
不滿意的標準無非是錢沒到位罷了。
“憑什麼他們家補六十,我們就得三塊錢啊……”
“就是,都不夠看病的……”
“不是我們眼氣他得了六十塊錢啊,我就是心疼我兒子……”
……
李學武走到這邊就聽明白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罷了。
“誰說補六十啊?什麼得三塊錢啊?”
不顧劉主任驚訝的眼神,李學武皺著眉頭說道:“就他們幾個帶的頭,按照主謀算,打折胳膊那個補二十,他們每人罰十塊錢,讓他們再交兩塊錢”
劉主任驚訝地問道:“不是說每人罰五塊錢嗎?”
一聽李學武說罰十塊了,三塊錢都得不到了,還要再往裡搭兩塊錢,這幾個家長也不願意了。
嚷嚷道:“就是,不是說了罰五塊錢嗎?這街道主任說話不算數啊?”
“誰說他們罰五塊了,主謀罰十塊,那邊蹲著的罰五塊,您聽錯了”
劉主任見李學武這麼說,也是遲疑地問道:“那是我聽錯了?”
見事情有變化,這幾個家長嚷嚷道:“不對,劉主任就是說了罰五塊錢了,還說補我們三塊錢”
“就是,街道主任這麼說了就得算”
“給我們補三塊錢,我還得去醫院看我兒子呢”
“這……”
劉主任遲疑地看向李學武,商量著問道:“要不就按我剛才說的這個算?”
李學武皺著眉頭說道:“這不是叫我們為難嘛,惹了這麼大豁子,沒罰款還補償了,這以後還不得更打架了啊”
“不會不會”
“是,我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絕不讓警查同誌操心”
見這些家長紛紛表態,李學武無奈地看著劉主任埋怨道:“您這耳朵可要可不要了,淨給我們惹麻煩”
劉主任也是明白了李學武的意思,裝作歉意地懇求道:“怨我怨我,您就當照顧照顧這些態度好的家長吧”
李學武看了看剛才還一臉不忿,現在又是滿臉期盼地看著自己的幾個家長。
“算了,看在劉主任的麵子上,看在你們的態度上,就這樣吧,趕緊去簽字領錢去”
“好好好”
這幾個家長紛紛點頭,跑去伍子那邊簽字領錢去了。
沉放站在李學武身後,捅了捅李學武,然後悄悄地給李學武豎了一個大拇指。
劉主任也小聲跟李學武道了謝。
李學武搖了搖頭,表示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