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韓雅婷將付長華的審訊記錄分成了幾份,關於付海波的、付斌的、其他人的單獨了出來。
韓雅婷不知道李學武為什麼這麼做,但還是答應了。
就在韓雅婷準備去做記錄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對著李學武說道:“科長,剛才付處長將電話要到這邊兒來了”。
“有說什麼事兒嗎?”
“科長.”
韓雅婷遲疑地看了看身邊幾人,隨後往門邊走了走,李學武皺著眉頭走到門邊看著韓雅婷。
韓雅婷小聲地對李學武彙報道:“付處長在電話裡的語氣不大對,質問您去哪兒了,為什麼不去上班,還說了您到底是軋鋼廠的乾部還是所裡的乾部”。
“嗬嗬”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他急了,他也慌了”。
“科長”
韓雅婷擔心地說道:“咱們的證據已經足夠了吧,就不能?我怕他們狗急跳牆啊!”
李學武看著韓雅婷說道:“記住了,法律講證據,正治講規矩”。
“科長,您的意思是這一次都處理不了他?”
韓雅婷實在不是很理解為什麼都這個地步了,還是不能辦了付斌。
尤其是李學武從布局開始,一步步走的穩是穩了,可是也太慢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聽說過溫水煮青蛙嗎?”
韓雅婷搖了搖頭,不明白李學武話裡的意思。
“正治就是這個樣子的,想要永久消除一個人的威脅,那麼就一定是要將他的影響力一點點兒摘除,這樣他的危害性就會變小,就像拆彈一樣。”
“這就是正治的規矩,付斌他太懂了,他不會鋌而走險做出過激的事情的。”
“而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溫吞吞地減除他的影響力,直至我將他身上的光環一層層打落,等他孑然一身的時候就是他跌落凡塵永世不得翻身的時候了”
韓雅婷聽著李學武的話渾身一哆嗦,她也是第一次處理付斌這個級彆的乾部,沒有接觸過這麼激烈的正治鬥爭。
更何況付斌還是她的領導。
以前都是按照法律辦案,找到壞人抓就是了。
今天聽了李學武的話,她對於保衛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這個時候的韓雅婷也知道了李學武的決心,那便是要讓付斌跌落凡塵,永世不得翻身。
無論是從個人層麵還是正治層麵。
這也是後世判決書多看見的剝奪政治權利那一項的原因,這裡不過多解釋和延伸。
“你這幾天辛苦一下,去盯著劈柴胡同,如果付斌沒有異動就不用搭理他,但凡他往出搬東西或者有逃跑舉動,直接扣押他!”
“是”
韓雅婷知道李學武跟付斌已經要撕破臉了,答應了一聲,又問道:“是要等楊書記來嗎?”
“還不是時候”
李學武搖了搖頭說道:“再填一把火,把水燒的再開一些,讓想捂蓋子的人覺得燙手”。
韓雅婷點點頭,轉回身去分文件去了。
跟李學武接觸的時間愈久,韓雅婷愈加敬重和佩服李學武,而對李學武的個人感情越來越少。
這可能就是領導乾部位置越高,關係越簡單的原因。
剛開始的時候韓雅婷對李學武還是有好感的。
青年男女,在一個辦公室工作,兩個人都很優秀,說話還合得來,難免會心生情愫。
可跟李學武辦了這麼些案子以後,韓雅婷對李學武已經沒了那些想法。
韓雅婷知道李學武是個好領導,但不一定是個好丈夫。
因為她看見了李學武太多的陰狠狡詐,尤其是李學武的不留情麵。
這次韓雅婷猜測付斌可能真的要提前退休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李學武給付斌安排的不是退休後的頤養天年。
而是直接一步到位,把墓地都挖好了,現在就差抬著付斌入土為安了。
試問一個正常的女人哪裡敢讓這樣的人睡在自己身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入土為安的就是自己了。
李學武這邊說完了話,站在辦公室的門口看著街道院裡的大樹愣神。
午後的陽光漸漸失去了溫度,被驟然而至的風雪慢慢侵蝕。
閆解成拎著兩個布口袋樣式的東西,有些為難地走出街道的裡院門,正看見李學武從辦公室出來。
“走,回軋鋼廠”
李學武招呼了閆解成一句便往吉普車邊上走去。
可剛走了兩步,李學武的腳步就是猛地一停,皺著眉頭轉身仔細看了看閆解成手裡拎的東西。
“這特麼啥玩意兒?”
閆解成見李學武問,還有些不好意思抖了抖手裡的兩個東西。
“這這是我爸的自行車”
“啥玩意兒?”
李學武拔高了嗓門,瞪著眼睛再次仔細看了看閆解成手裡的玩意兒,他懷疑是這貨沒睡醒,跟自己在這胡說八道呢。
但李學武這麼仔細一打量,嘿!可不就是三大爺的自行車車把上的把套嘛。
北方的冬天特彆的冷,不僅僅是人需要穿衣服,就連物件兒也得穿衣服。
大院兒裡的自來水管子和水龍頭得用碎布包裹住,不然會凍。
裝熱水的玻璃瓶得用毛線織個水瓶套,像是給水瓶穿件兒毛衣似的進行保溫。
三大爺的心肝小寶貝就有衣服,冬天騎車子的時候手迎著風,那是能凍掉手的氣溫。
所以人們在騎車的時候不僅僅要帶手悶子,講究的還會在車把上係個把套。
就像後世電動車的把套。
現在李學武看見的,閆解成手裡拿著的,就是三大爺自行車上的那副把套。
彆問為什麼李學武和閆解成都能認得出這是三大爺的。
因為彆人的把套即使用的是舊衣服,舊布匹,那也是藍色棉布,或者正常點兒的布料,可就是沒有用舊褲衩改的。
哎!三大爺的把套就是家裡穿舊的褲衩改的。
從褲襠口裁開,褲管正好順進車把。
給裡麵絮上舊棉花,套在車把上,就跟車把穿了一件兒褲衩子一樣。
這還不算現眼。
最現眼的是騎的時候,三大爺的兩隻手伸進把套,就像兩隻手伸進某人的褲衩子裡一樣。
要不怎麼說識彆度高呢,閆解成從幾十台自行車裡一眼便刀住了他爸爸的車子。
可走到跟前兒這麼一看,好麼,心涼了半截,除了車把是他爹的,其他部件兒都是彆人的。
胡老三他們太專業了,所有的自行車都被打亂了順序重新排列重裝。
這也是為什麼劉主任他們放棄了把這些雜牌貨改回來的計劃。
現在把那三個混蛋叫來,他們也找不上號兒了。
讓李學武頗為無語的是,閆解成還真給他爹把自行車.車把套給找回來了。
見李學武看著這邊,閆解成還提起來給李學武看。
“得得得”
李學武後退了一步,表示對這玩意實在提不起興趣。
就算是後世的豹紋都沒有三大爺的這個騷啊。
“你就準備提著這個回家跟你爹交差?”
閆解成無奈地回道:“我是想把車把一起拎回去的,可劉主任不讓,這把套還是劉主任法外開恩了呢”。
李學武看著閆解成認真的樣子,也是暗自佩服這爺倆兒的關係。
“得了,你看著辦吧,你把這玩意兒塞後備箱去,我看著上頭”
閆解成也知道好賴,乾笑著把車把套放進了後備箱。
等拉開車門子上了車,見李學武已經坐好了,閆解成打著了火兒,往院兒外開去。
上了大道,閆解成從後視鏡裡看了看李學武,見李學武的眉頭沒皺著,神態輕鬆,便壯起膽子問道:“科長,咱們那自行車是怎麼賠償的?”
李學武就知道閆解成會這麼問。
雖然閆解成跟三大爺已經分了家,可這打斷了骨頭連著筋,哪裡是說斷就斷的。
更何況閆解成在三大爺的管教下生活了這麼些年,三大爺的一句話,閆解成哪裡敢不管。
可管歸管,這閆解成明明知道拎著兩個把套回去定會給他爹心疼個夠嗆,但還是這麼做。
不得不說,閆解成這麼做多少帶著一點兒報複心態的。
至於問李學武怎麼賠償的事兒,那有可能是怕他爹遭不住,用來搶救他爹小心眼病發作的。
“暫時定的是賠償現金,這些物品會放在回收站那邊發賣,三大爺要是想再買個自行車,可以去回收站那邊買”
“好嘞,回去我就告訴我爹”
李學武看了看壞笑的閆解成,心想,這孫子要是回去就告訴他爹,還用得著拎那兩個丟人現眼的把套回去嗎?
這壞的冒水也不知是跟誰學的。
不搭理閆解成,李學武把眼睛閉了起來。
見李學武閉眼睛,閆解成是不敢打擾的,該知道的已經知道了,所以專心開車,不再問問題。
進了軋鋼廠,李學武在辦公樓門前下了車。
閆解成拉開車門子問道:“科長,一會兒還用車嗎?”
李學武轉回身看著閆解成說道:“可能得跑長途,準備一下,晚上開車回家”。
“是”
閆解成答應一聲,把車開進了院裡的小車隊的車庫。
因為李學武隨時用車,閆解成便等在這邊,不回護衛隊車庫了。
李學武進了保衛樓,沒有回辦公室,而是直接上了三樓。
見走廊沒有人,辦公室的門也關著,李學武也沒管付斌在不在,直接走到頭兒敲了付斌的門。
“進”
聽見付斌在辦公室,李學武拿著文件推開門。
付斌見開門進屋的是李學武,皺著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
看著腦門上擰成疙瘩的付斌,李學武正色地彙報道:“報告”。
付斌放下手裡的電話擺擺手,示意李學武坐到他的辦公桌對麵。
這個意思就是要談公事了。
李學武剛一落座,付斌便開始發難了。
“李科長!李學武同誌!你還有沒有點兒組織性,紀律性?嗯?”
李學武點頭道:“是,我接收您的批評”。
付斌用手輕輕捶著桌子說道:“文學處長走的時候是說了要給你一定的權利,可是沒有說讓你不來上班的權利吧?怎麼搞的?”
看李學武認錯的態度好,付斌也不好上綱上線,可話裡的意思卻是沒有變。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實在是街道那邊,亂的很,我已經焦頭爛額了”。
街道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付斌當然知道。
本來這是付斌喜聞樂見的事情,即使李學武十天不來上班他都不會找的。
可現在情況不大對勁兒啊。
今天廣播的數量還是昨天那些數兒,街道那邊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什麼消息都沒有。
本來自己的兒子應該把特殊消息彙報上來的,可現在那個臭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兒玩兒去了。
剛才付斌跟已經回了東北準備接調令的付海波通了電話。
對於付斌的擔憂,付海波倒是不在意。
就算是幾百頭豬讓李學武抓,也夠李學武抓一陣兒的了。
不可能出現一網打儘的情況。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就是付海波的原話,自信的讓付斌都害怕。
付斌聽了侄子的分析,雖然沒再堅持自己的意見,可對於事情的走向有些擔憂了。
付海波現在感覺副處長的位置離自己很近了,就差一步之遙了。
所以對於這邊的狀況不大關心,即使那些混蛋被抓了,隻要弟弟付長華不被抓,那什麼事兒都沒有。
退一步講,即使弟弟被抓,隻要弟弟咬死了,那付海波該上位還是上位。
付海波相信自己跟弟弟的感情不會變質。
更重要的是付海波相信弟弟會為了家族崛起而挺身而出,勇於承擔這一切的。
這就是李學武進來前,付斌和付海波通電話的內容。
今天更讓付斌感到威脅的是,DC分局來調李學武的檔案了。
這件事一定會通知李學武所在處室的一把手。
雖然沒有將李學武的檔案調走,但是所有的內容全都複製了一遍。
這個舉動很能說明問題了。
不是調查就是委以重任。
付斌不相信東城那邊兒會調查李學武,因為從根本上來說,李學武是軋鋼廠的乾部,調查也得是軋鋼廠調查。
那麼DC分局來這邊調檔案就隻有一個目的了。
付斌也是沒想到李學武這麼能折騰,軋鋼廠這邊被他壓的死死的,李學武卻從另一個方向凸起了。
這讓付斌有種按下葫蘆浮起瓢的感覺。
心中的不安和對東城動作的緊迫感,讓付斌對李學武的忍耐度降到了最低。
“我跟你說過這個問題,你是軋鋼廠的保衛乾部,你的主要職責應該是保衛好軋鋼廠,其次才是與街道所溝通協調,你看看你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付斌訓斥著李學武,見李學武一副受教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主次不分,南轅北轍了不是?”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我還是太年輕,想的沒您那麼遠,我家就在那邊兒,街道不安寧,我擔心我家人的安全”。
付斌皺著眉頭說道:“少扯閒蛋,什麼遠不遠的”。
既然李學武服軟,付斌猜測事情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還有回旋的餘地。
心裡放鬆了一下,付斌的語氣也放鬆了一些。
“做人做事要把公平正義放在心中,怎麼能為了小家不顧大家呢?你這樣做是要吃虧地”
“我們保衛乾部從上崗的第一天起就將安危置之度外了,一身正氣,怎麼會怕那些宵小擾你的家人嗯?”
付斌像是看出李學武的態度一樣,對著李學武強調道:“我說了你和海波我一樣看重,兩不相幫,可你這個樣子讓我很痛心啊,現在就輕言放棄,以後你的成就也不會高”。
“是,您說的是”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很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
“我也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經曆有限,所以很是努力地去彌補缺陷”
付斌點點頭說道:“你能這麼想是好事兒,我還是那句話,你和海波誰上來,都是我的榮譽”。
見李學武態度好,付斌也緩和了態度,說道:“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我倒是覺得多一些磨礪對你有好處,這樣吧”。
付斌很是大度地對李學武說道:“如果這次海波當了這個副處長,我給你們拉拉關係,以後精誠合作嘛,你的能力還是很突出的”。
李學武笑著點點頭,說道:“首先還是要感謝處長您的栽培,讓我能走到今天”。
付斌見李學武這麼說,很是高興地擺擺手說道:“咱們之間不用說這些虛的”。
“是”
李學武繼續說道:“我對付海波也是隻聞其名,從未有過矛盾,所以有些事兒,我都是秉持公心”。
付斌聽見李學武這麼說,挑了挑眉毛,這李學武好像是服軟了啊!
現在是在跟自己認輸了嗎?
說沒有私人矛盾,說公心,這不就是服軟的意思嘛。
“哎,學武啊,你是我看著成長起來的,海波也是我看著長大的,我對你們都是一樣的看好,隻不過海波比你年長十歲,經曆和閱曆要比你多,你和他競爭,輸也不算輸,算贏一半兒,畢竟以後這副處長還是你的嘛”
“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山裡吃沙子呢,你已經很優秀了,現在你要學的就是退一步海闊天空”
海闊天空?
李學武現在就想給付斌唱一首真的愛你。
李學武見付斌跟自己說大度,也懶得跟他在這兒演戲了。
“處長,今天來我也是有工作要彙報的”
付斌坐直了身子擺擺手說道:“可以啊,說吧,有什麼彙報的?”
李學武將手裡的一份文件遞給了付斌,然後說道:“這是我們在街道辦案時抓獲的嫌疑人交代的”。
付斌一聽李學武說在街道抓了人,眼皮便跳了一跳,心想可彆是知道這邊事情的人啊。
等打開了文件袋,看見這文件是一份審訊記錄,再看嫌疑人姓名。
“啪嗒”
付斌手裡的文件突然掉落在了辦公桌上。
看著傻了眼的付斌,李學武正色地說道:“按照這個叫付長華的人交代,付海波參與並設計實施了針對南鑼鼓巷和北新橋街道居住的軋鋼廠居民進行的騷擾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