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軋鋼廠往這邊的電話更多了。
李學武趕著吃早飯的功夫送顧寧去火車站。
周亞梅帶著兒子站在客廳依依不舍地看著李學武從樓上拎著顧寧的包走了下來。
而顧寧用手摸了摸付之棟的小臉兒,最後跟著李學武往門外走。
李學武把行李放上車,轉回身,看著周亞梅說道:“回去吧,天兒冷,彆凍著孩子”。
“好”
周亞梅雖然嘴裡說著好,但腳步還是沒有挪動。
不知不覺間,這幾天的時間裡,李學武好像成了他的大樹一般,給她們母子一直缺少的安全感。
雖然李學武白天總是不在家,但隻要晚上聽著隔壁臥室裡的呼嚕聲,周亞梅就覺得安心。
李學武上了車,對著周亞梅說道:“晚上我就不回來了,直接回京城,有事兒直接給我打電話”。
“好”
李學武對著貼著周亞梅站著的付之棟笑了笑,隨後踩著油門啟動了車子。
“媽媽,叔叔還會回來嗎?”
“嗯”
周亞梅牽著兒子的手,站在門口,看著李學武的車遠去,這才往回走去。
“媽媽,我們會去京城嗎?”
周亞梅低頭看了看抬臉兒望著自己的兒子,問道:“你想去京城嗎?”
付之棟低下頭,邁著小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屋裡走。
待走到沙發邊上的時候,突然轉過身子,看著周亞梅說道:“我想爸爸了”。
這句話突然讓周亞梅的眼淚蹦了出來。
她又何嘗不知道兒子的想法,那晚兒付海波被帶走,兒子哭了好久。
“之棟乖”
周亞梅走到沙發邊上,將兒子抱在懷裡。
雖然自己還流著眼淚,但還是哽咽著安慰兒子道:“媽媽在,媽媽會照顧好你的”。
“媽媽~”
“乖”
這話是安慰兒子,也是周亞梅給自己打氣。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李學武拎著行李上了站台,雖然顧寧說了她自己等,讓李學武回去上班。
但李學武還是等到火車到來,把顧寧送進車廂安頓好才下了車。
鋼城不是大站,火車停靠才3分鐘。
李學武站在站台上,跟顧寧隔著窗戶擺了擺手,見火車開走,這才轉回身往煉鋼廠去。
早上出來的冷清,煉鋼廠這邊卻是熱鬨。
李學武剛把車停穩了,就見大廳裡站著的一群人往這邊兒望了過來。
“怎麼了?”
李學武皺著眉頭甩上了車門子,對著走過來的韓戰問道。
韓戰回頭看了一眼,又轉頭對著李學武說道:“昨晚抓來的那鐘家人的家屬”。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扣上大衣扣子便往屋裡走。
見李學武進來,一個婦女就衝了過來,看這架勢是要往李學武臉上抓一把的樣子。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見婦女身後跟著過來的幾個人一眼,抬起手就是一巴掌。
“啪!”
這一巴掌直接把衝過來的女人打的變了方向,照著水磨石地磚就撲了過去。
“哎呀!”
這婦女落地後就是一聲驚呼,隨後捂著臉坐在地上看了身後一眼,隨即指著李學武說道:“你個該死的!你是想要我們全家的命啊!”
說著話見李學武沒搭理她奔著樓梯口走,還大聲地呼喊了起來。
“哎呀!打人啦!”
“哎呀!我不活了!”
“哎呀……”
李學武走到樓梯口站住了腳步,轉回身對著站在門口的韓戰說道:“既然她不想活,那就按照她的要求,按照襲擊,擾亂治安,付海波一案同案犯處置”。
說完了話也不搭理跟那婦女同來人的招呼,直接上了樓。
韓戰擺擺手,叫了幾個護衛隊員過來,準備給這個還在哭嚎的婦女上銬子。
這跟來的一個穿著棕色呢子毛領大衣的女人伸手攔住了韓戰。
“韓股長,這是什麼意思?”
這女人先前就跟煉鋼廠溝通過了,這才得以來了招待所這邊。
但見招待所戒備森嚴,卻是知道這邊在辦著案子。
可她也不是吃素的,又跟這邊的案子沒有關係,所以自然不會怕這些人。
早上找過來的時候隻有這個姓韓的股長在,所以這女人便跟韓戰溝通了一陣兒。
但韓戰根本不搭理她,隻是告訴她,因為案件的保密條例,什麼都不能說。
韓戰也知道這女人的身份,因為今早陪著過來的煉鋼廠乾部說了對方的身份。
姓鐘,在市圖書館上班。
“沒什麼意思,你們先前是說來協調的,可是沒說來報複我們領導伸爪子的”
韓戰看著鐘姓女人,說道:“如果你們先前說了這麼做,我一定不會搭理你”。
鐘慧蓮手插著大衣兜,看了地上坐著的大嫂一眼,轉過身對著韓戰說道:“我大嫂一時情急,這你們打也打了,就沒必要再扯什麼襲擊和案子的事兒了吧?”
這鐘慧蓮來的時候可不是憑著一股子憤怒來的,連夜找關係查了李學武這邊的關係。
得到的結論就是,這邊不好惹,不知根底兒多深,但這人很霸道。
昨晚跟著自己大哥一起協調的聶連勝今天頂著白紗布跟鐘慧蓮說的很明白。
為人霸道,性格凶狠,身份特殊,他不敢惹。
這意思就是你有能跟你就去處理。
老鐘是她大哥,大嫂哭唧唧地求到她那兒了,怎麼都得管。
今早來等李學武也是為了把關在這裡的大哥和侄子們領回去。
至於為什麼放縱大嫂去撓李學武,鐘慧蓮也是抱著取巧的心思了。
想著大嫂撓了李學武一把,兩人打起來,男人打女人總歸是不好看。
到時候這事兒說不清道不明的,終究是能抓住一點點理。
可是萬萬沒想到,大嫂廢材,手還沒伸到位呢,就被一巴掌扇在地上了。
她大嫂也是委屈,要麼你試試這力量來。
韓戰看了一眼鐘慧蓮,道:“我們領導不僅僅是廠裡的領導,另外的身份你也應該知道,伸手去抓他,沒直接掏槍算是夠有涵養的了”。
說著話就要讓過來的人動手。
鐘慧蓮一把拉住韓戰,開口道:“韓股長,我們確實做的不對,但我們想要解決事情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韓戰看著鐘慧蓮說道:“我的心思也是好的,一看您就是有文化,有氣度的人,從進了門也沒跟我說您有什麼背景,我這才想著幫您一把”。
“是”
鐘慧蓮點點頭說道:“我今天來就是代表我自己,作為鐘家的家屬過來解決問題的”。
韓戰指了指地上已經愣了眼的婦女說道:“能讓她消停兒的嗎?”
說著話,對著過來的幾個隊員擺擺手,示意散開。
隨後對著鐘慧蓮說道:“這次的案子我相信你從某些渠道已經知道了,誰沾著誰死,好麼,案子都要完結了,鐘家老六都上趕著往上撞”。
“這……”
韓戰不理會鐘慧蓮的話,繼續說道:“也彆說什麼冤不冤,就看鐘家那爺兒幾個的性格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鐘慧蓮皺著眉頭說道:“小六子到底怎麼回事兒,我從市焗那邊也了解到了,其實沒必要到這一步的”。
“還是不服氣唄?”
韓戰冷笑了一聲,隨即說道:“調戲婦女什麼罪?”
“其實……”
“其實什麼?”
韓戰嚴肅地回道:“他的同學親口說的,鋼廠的保衛科也在,有異議當時怎麼不放屁?”
“再有,我們的保衛已經衝進去往出拉扯兩個女同誌了,你們家老六為什麼還要拿著匕首照著女同誌去?”
鐘慧蓮也知道是自己這邊理虧,她大哥大嫂溺愛孩子,她這當姑姑的還是看得清的。
“先不說老六的事情……”
韓戰擺擺手製止了鐘慧蓮的話頭,眼神很是堅定地說道:“如果,鐘老六沒有這麼欠兒,那就沒有後麵的事情,你們還是商量好了再跟我說”。
說著話也不理鐘慧蓮的拉扯,一甩手,說道:“今天我們就開拔,下午前你們沒確定好,那就等京城的通知交子彈費和收骨灰”。
“啊!”
老鐘的媳婦兒聽見韓戰的話驚呼一聲,隨後眼淚真的落了下來,挪著身子就要奔著韓戰去抱腿。
韓戰唰地一下從腰上把槍掏了出來,直接頂在這撒潑的婦女的腦袋上。
隨後便是用比外麵的空氣還要冰冷的聲音說道:“給你臉了是不是?我已經警告過你一次了,要是再敢伸爪子,我就斃了你!”
老鐘的媳婦兒“嘎”的一聲,把嗓子裡的哭喊聲直接憋了回去。
再看著眼前黑洞洞的槍口直打擺子。
韓戰看了一眼臉色青白的鐘慧蓮,隨後用槍頂了頂,收回在腰上,往一樓的值班室去了。
鐘慧蓮皺著眉頭上前扶著自己大嫂從地上站了起來。
“彆再鬨了,這不是鋼廠,這些人也不是鋼廠裡的那些乾部,也不是咱們本地的工安”
“可……可你大哥他們怎麼辦呀?”
老鐘的媳婦兒拉著小姑子的手哭著說道:“你可不能不管你大哥啊,要不……”。
說著話緊緊地攥住了鐘慧蓮的手,滿眼的哀求道:“讓孩兒姑父……”。
“沒用的”
鐘慧蓮搖了搖頭說道:“他不會打這個招呼的,犯忌諱不說,人家不給麵子,他以後就不用在機關裡待著了”。
見大嫂不相信,鐘慧蓮歎了一口氣,拉著大嫂走到休息區坐了下來,又招手讓跟來的親屬坐下。
“要論級彆,他是副處,樓上還有個副廳,根本壓不下來”
“要論管轄,這裡是煉鋼廠,他是京城的工安,沒有比聶連勝更對口的了,但聶連勝在這兒是一點兒麵兒都沒有”。
“那就一點兒轍都沒有了?”
老鐘的媳婦兒眼淚又要落下來。
在大嫂和一眾親屬的注視下,鐘慧蓮拉住了大嫂的手說道:“怎麼說?要論道理,你們都心明鏡兒似的,小六子上次處的那個對象就是他姑父給處理的”。
說著話還瞪了幾個親戚一眼,繼續說道:“他說了,這樣的缺德事兒不要再找他了,丟人”。
“嗚嗚嗚”
老鐘媳婦兒往日裡就會撒潑打架,這正經事兒是一點兒主意都沒有。
自己小姑子是高中畢業生,嫁了好人家,現在全家有點兒什麼大事小情的都想聽聽小姑子的意見。
再說了,小姑子的對象也頂用。
可這次踢到了鐵板,往日裡的囂張再也不管用了。
看著大嫂哭,鐘慧蓮也是沒法,咬了咬牙,對著大嫂和幾個親戚說道:“我說一句,你們要是不同意,那這事兒我管不了,也就不管了”。
“他老姑!”
老鐘的媳婦兒拉著小姑子的手說道:“你是咱們家的主心骨,這個時候你可不能撇下我們不管啊!”
鐘慧蓮扶著大嫂的手說道:“你先聽我說完”。
“好好”
見大嫂點頭,其他親戚不說話,鐘慧蓮說道:“小六子的事情到此為止,以後不許再提,公家怎麼判就按公家的意見辦”。
“可……”
鐘慧蓮沒理會大嫂的話,繼續說道:“一會兒跟這兒借筆,寫下字據,以後不許追究此事”
“我大哥他們,該道歉道歉,人家說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隻要能把人還回來就好”。
“他老姑……”
老鐘媳婦猶豫著說道:“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脾氣,我就算寫了字據,可也得算數啊”。
鐘慧蓮看了大嫂和親戚一眼,道:“我大哥脾氣再大,能大過公家去?讓你們寫就寫吧,我大哥他們在裡麵,不然他們就寫了”。
自己家男人接觸的業務多,認識的人也多,聶連勝就是一個朋友。
工安那些道道她懂,進去的就沒有一個犟嘴的,就沒有好漢。
不說把小時候尿炕的事情交代清楚吧,做過什麼壞事都想的起來。
老鐘媳婦兒已經沒了主意,把頭轉向了親戚。
這些親戚本也是不想來的,知道沒好事兒。
但是鐘慧蓮在這兒呢,總不會吃了虧,所以就是來充當個人頭兒,可是沒有人來給她們家衝鋒陷陣的。
如果不是鐘家有個鐘慧蓮,那這些親戚可不會跟鐘家走動。
現在見鐘慧蓮說了,這老鐘媳婦兒看過來,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勸著趕緊寫,彆等著人家走了,或者再變卦。
老鐘媳婦兒見大家都這麼說,隻能央求著小姑子給寫保證書。
鐘慧蓮歎了一口氣,走到前台借了紙和筆,寫了關於小六子的情況說明和保證。
又寫了自己大哥和孩子們的情況說明和保證,這才交給大嫂簽字。
在大嫂簽字的功夫,鐘慧蓮剛想起身去找韓戰,就見韓戰從值班室裡走了出來。
本以為韓戰是來找自己的,卻是見到韓戰小跑到大廳,對著下樓的那個姓李的敬了個禮,說了些什麼。
隨後便見到韓戰小跑著準備去開車。
“韓股長!”
鐘慧蓮緊走兩步到門口攔住韓戰說道:“我們商量好了”。
韓戰卻是皺著眉頭說道:“現在有任務,暫時沒時間,等等吧”。
說著話先去指揮車駕駛位上打著了火兒,把車調了個頭便開走了。
隻見這會兒李學武看也沒看鐘慧蓮他們,當不存在一般,直接轉身上了樓。
鐘慧蓮看了看韓戰的車,又看了看李學武的背影,心裡實在是說不出的鬱悶。
“怎麼……?”
老鐘媳婦兒看著韓戰走,小姑子又沉著臉走回來,便開口問道:“變卦了?”
“沒有”
鐘慧蓮悶著聲音說道:“說是有任務,叫等著”。
她真的沒有在鋼城受過這個氣,自己家裡的男人大小也算是個處級乾部,走到哪兒不是人人捧著。
今天可算是為了自己家裡的事情丟了大臉了。
關鍵是這個事兒還不好意思找人,因為說出去臉上也沒有光啊。
調戲婦女被殺,臉都丟到舅舅家去了。
就算這,即使交代了聶連勝不要說出去,可機關裡已經傳起了自己家這麼點兒事兒。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就在鐘慧蓮鬱悶著,老鐘媳婦兒忐忑著,親戚們的不耐煩中,許有一個多小時,終於見到車回來了。
這回來的倒不是一台車,還有幾台吉普車。
就在幾台車停在門口的時候,從樓上又下來幾個人。
鐘慧蓮隻認識李學武,其他人大概也是鋼廠的乾部。
也是看出了這是有事兒,鐘慧蓮拉著大嫂沒有往前去。
韓戰甩上車門子,給隨後下車的一眾人打開了招待所的門。
“各位領導請進”
“哈哈哈,跟著科長出來一趟,長本事了,會說客套話兒了?”
許寧拍了拍韓戰的肩膀笑著招呼了一聲,隨後才在幾位同誌進了招待所後帶著韓戰進了招待所。
招待所大廳內,李學武和楊宗芳微笑著站在正對著門口的中間位置招呼著眾人。
隻見許寧走到李學武的幾步遠“哢”地一聲立正,給李學武敬了個禮,隨後說道:“報告,許寧前來報道,請指示”。
“哈哈哈”
李學武給許寧回了個禮,隨後對著站在一邊的楊宗芳說道:“得,保衛科最好的乾部之一來了”。
說著話,又對著許寧說道:“以後你就在宗芳同誌的帶領下開展工作了,多學習,多請示,勤彙報”。
“哈哈哈”
楊宗芳伸出手跟後進來的許寧握了握,笑著說道:“以後就是一個戰壕裡的同誌了,不整那些虛的,團結戰勝一切”。
這話可是話裡有話了。
楊宗芳知道許寧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會成為自己的人,但是並不妨礙他用許寧。
而且還是重用。
許寧這邊也是知道自己來這邊的使命,所以對於楊宗芳,他也同意“團結”這個說法。
李學武和楊宗芳招呼眾人上樓休息,等待下午開的乾部會。
這次來的不僅僅是許寧一個人,還有廣播站的丁鳳,其他的還有人事、工程、財務、生產等部門過來交流的乾部。
上午李學武跟楊書記溝通確認的是,這次來了十個科級、副科級乾部調任煉鋼廠。
而煉鋼廠這邊對應的位置上將會調職或者調往軋鋼廠。
這招兒其實也是有利有弊。
但相對於弊端來說,這利處卻是勢在必行的。
韓戰見鐘慧蓮站在那邊看著自己,便走到李學武身邊拉了拉李學武的胳膊小聲彙報著。
鐘慧蓮看見那個姓李的皺著眉頭說了幾句,韓股長又苦著臉說了一陣兒。
這才見那姓李的看了這邊一眼,轉身上了樓。
韓戰在鐘慧蓮和老鐘媳婦兒的期盼目光中走了過來。
“怎麼商量的?”
鐘慧蓮碰了一下自己大嫂的胳膊,老鐘媳婦兒張了張嘴,在小姑子的示意下拿出了幾張紙說道:“我們認罪,我們服了,隻要我們當家的和孩子們能出來就行”。
韓戰皺了皺眉頭,接過那幾張紙看了看,隨後說道:“如果不是看著你們都是女人,還都哭個唧的,我是真不願意管你們”。
“是是是,同誌您多辛苦”
鐘慧蓮看著大嫂這會兒的唯唯諾諾也沒說什麼,知道韓戰這是在說套話,但不想節外生枝,隻能忍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