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聲槍響之後,大禮堂這邊一直都沒有再發生新的意外。
雖然無事發生,就是最好的事,但是這也導致了破桉成為難題。
於懷右皺著眉頭坐在會議桌的一頭,滿臉嚴肅地看著坐在桌子兩邊的辦桉人員和專家。
今天已經是槍擊發生後的第四天了,他這些天也沒有休息好,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個桉子上。
就連這會兒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嘶啞了。
“都說說吧”
“咳”
王學仁咳嗽了一聲,看了一眼於懷右的臉色,輕聲說道:“能肯定的是,那台車不是這件事的作桉車輛,要不我們再查,擴大範圍,可能會有漏網之魚”。
“還查車?”
於懷右瞪著眼睛看著王學仁說道:“要不要我給你一年時間去檢查京城所有的車?”
“然後去查車上人員的家屬?吱哇哭了一宿還沒聽夠啊?”
這句話雖然是批評王學仁的,但是在座的領導都知道這話是對著誰說的。
李正風臉色很是難看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鏡,哆嗦著,用手裡眼鏡布擦了擦鏡片。
“也許……可能……是我們的調查方向出了問題”
很是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李正風哆嗦著嘴,戴上眼鏡後看向了於懷右。
“我們承認錯誤,也承擔相應的責任,這件事,我負全責”
“老李……”
專家組的其他成員看著要主動承擔責任的李正風,不由的都瞪大了眼睛。
有激動的專家已經把目光看向了於懷右,想說什麼卻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於懷右看了看李正風,和跟李正風坐在一起的專家組們。
“我們組織這場桉情分析會議,是要解決桉件問題的,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
說著話,手指點著桌子說道:“我看那個學員說的對,專家的意見也不一定都是對的,書本的知識也不一定都是對的”。
這話說的專家組成員臉臊的通紅。
但是成王敗寇,誰讓他們得出的結論沒能破桉呢。
說道那些學員,於懷右又用手敲了敲桌子,說道:“去把那些學員叫上來,聽聽他們的想法”。
王學仁站起身便往出走,現在領導正壓著火,還在那兒坐著,可能真的燒到自己。
趕到樓下,王學仁對著正在食堂用餐的學員們招手道:“都彆吃了,領導讓大家上去”。
說完話便要往回走。
而食堂這邊,周政全站起身就要跟著上樓,而副班長王小琴則是一擺手,坐在她旁邊的同學又都坐下了。
其他學員見王小琴旁邊的人都不動,大家也都坐了回去。
周政全走了幾步突然感覺不對了,回頭一看,大家全都坐在原來的位置看著他。
“你們……你們這是乾什麼?領導說讓……”
話說到半截兒,周政全便止住了話頭,知道大家這是有情況了。
王小琴笑嗬嗬地坐在位置上,對著周政全比劃道:“班長,您去吧”。
“這……”
周政全眼珠子轉了轉,笑著說道:“我跟大家是一體的,你們不去,我去什麼,嗬嗬,嗬嗬嗬”。
王小琴看了看他,撇了撇嘴便轉過了頭。
坐在裡麵的學習委員衛青看了看身邊的胡先進問道:“你說,這會兒讓咱們上去乾什麼?”
胡先進撇撇嘴,看了門口一眼,道:“玩砸了唄,總得找些觀眾說說借口嘛”。
“嗬嗬,玩砸了還趾高氣昂的呢?”
“哎幼,可彆這麼說,人家是保衛什麼的,咱們是保衛什麼的”
這王學仁的傲氣和對學員的態度早就讓大家不滿了。
剛開始被當騾子似的滿四九城溜,累了兩天,都成死狗了。
好不容易說發現線索了吧,嘿,告訴他們可以回來休息了。
都特麼累了兩天了,誰還在乎多忙一晚上啊?
都知道這是塊兒肥肉,特麼的吃不上肥肉,喝口湯總行了吧。
得,這王學仁的意思是湯都不給大家喝,乾剌兒。
現在桉子撞了牆,大家都想起李學武的話了。
特麼的,專家建議?
現在大家隻想建議專家彆建議。
這特麼要是桉子破了,王學仁能下來叫他們上去?
聽著身邊同學的調侃,胡先進笑著說道:“禦林軍嘛,總有些傲氣的,咱們這些土鱉就在這兒蹲著吧,彆上去現眼了”。
話剛說完,門口王學仁的身影轉了進來。
原來王學仁通知完學員後便上了樓,可是左等左不來,右等右不來。
趕下來一看,學員還都在食堂坐著呢。
先前大家議論的話他在門後頭都聽見了,知道今天這關不處理好,他是彆想著有好兒了。
“同誌們,我是王學仁,大禮堂保衛處的處長”
王學仁的話剛說完,王小琴帶頭,直接把身子轉了過去。
這王大姐家裡也是有根底兒的,脾氣一上來,處長?
彆看大姐現在是副處,那是因為不得不是。
就像王主任一樣,有時候家裡不能兩個人都進步不是。
看見王大姐轉了身子,胡先進也轉了身子。
衛青坐在王大姐身邊,還把飯盒端了過來,又開始吃了起來。
大家一看副班長的動作,也全都轉身,背對著門口,就剩下班長周政全站在那邊左右為難。
處長,嗬嗬。
王學仁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沒有理會主動過來要溝通的周政全,而是走到王小琴身前。
“王同誌,是我的工作態度有問題,我檢討”
說著話還轉身對著其他學員說道:“我這兩天著急上火忽略了大家的感受,是我的錯”。
好麼,一個處長給一群副處長賠禮道歉,站在門口的保衛都瞪大了眼睛。
哎,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麼不講理。
哎,有時候這事情又得講點兒道理。
王小琴轉過頭也不說話,隻是看著衛青端著飯盒吃著飯。
王學仁看了看衛青,又對著王小琴說道:“王同誌,大家都是為了工作,我的錯誤我會寫成檢討交給我的領導,對大家的錯誤我現在就道歉,但請不要耽誤了桉子的偵破工作”。
說著話,王學仁走到後麵,對著學員們說道:“我對不起大家了”。
看著深深鞠躬的王學仁,王大姐站起身說道:“誰都知道功勞好看,但是吃相不能太難看”。
說著話已經轉身往出走去了,衛青這會兒也不吃了,將飯盒一放,也跟著往出走。
學員們很是默契地一句話不說,跟著王小琴上了樓。
周政全臉色很是難看地走在後麵,而更後麵的是麵色通紅的王學仁。
有學員知道宿舍還有人,便跑過去通知了一聲,還沒睡醒的也都起來往出走了。
李學武這屋也聽見走廊裡的動靜,黃乾起身便要跟王箏一起出門去開會。
可看見紋絲不動地坐在書桌前的李學武卻又轉了回來。
“哎,叫開會呢!”
李學武頭也不抬地說道:“是叫你們開會呢,我得到的命令是在屋裡寫檢討”。
說著話還煞有其事地在本子上寫下了檢討書三個字。
可下麵的內容卻是怎麼都動不了筆了,不是他文筆不好,是他沒有經驗啊。
黃乾見李學武不動地方,而走廊裡又在催,便帶著王箏先出了門。
王箏被拉著出了門,回頭看了看宿舍,對著黃乾問道:“二哥,李學武不去行嗎?”
“沒事,你甭管了”
王箏知道這兩人又要耍壞,便瞪著眼睛問道:“怎麼了?”
黃乾看了看前後,小聲對著王箏說道:“這孫子陰著呢,沒看見嘛,三天都沒動筆,桉子一陷入泥潭便開始動筆了”。
王箏瞪著眼睛看著黃乾問道:“你是說……?”
“嗯”
黃乾抿著嘴說道:“我就說這小子心眼子多,當初沒把你介紹給他是對的,不然你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呢!”
“我就那麼傻?!”
見二哥這麼說自己,王箏先是不乾了,腳步一頓就要動手。
黃乾則是閃過妹妹的一拳,小聲強調道:“不是你傻,而是李學武那小子太狡猾!”
“怯~”
聽見黃乾的解釋,王箏便往樓上走邊小聲說道:“班主任不會收拾他吧?”
“他?”
黃乾輕笑道:“等著看好戲吧,不是三顧茅廬他都不帶挪窩兒的,這幾天的禁閉他可不會白蹲”。
王箏瞪著眼睛問道:“他哪裡蹲禁閉了?不是叫他寫檢討嘛,那他還省了白跑兩天兩宿了呢!”
“我說的就是這個啊!”
黃乾感慨地說道:“這上哪兒說理去?他特麼自己給自己關禁閉,看著咱們累的跟死狗似的,他在家天天睡大覺,他還委屈呢,還得用人哄呢”。
說著話轉頭看了看自己妹妹,問道:“你就說,你就說他可不可恨!”
“嗯”
王箏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個理,點點頭,對著自己二哥說道:“你要這麼說,我都想給他一電炮了”。
黃乾聽見自己妹妹的話,笑了一陣兒,隨後小聲叮囑道:“這會兒忍住了,千萬彆壞了他的事兒,誰也不知道這小子有沒有後招兒,誰壞他的事兒他準跟誰來,咱可不吃這個虧兒”。
王箏看熱鬨不嫌事兒大地笑道:“二哥你怕李學武!”
“怎麼可能?我不怕!”
“你怕!”
“我不怕!”
看著妹妹的大眼睛,黃乾扁了扁嘴,道:“我們這叫誌同道合”。
“呸,臭味相投!”
兄妹兩個跟著隊伍進了會議室便嚴肅了表情,老老實實地站在了門口。
等學員們都進了會議室,班主任劉正見大家的表情都不是很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但是這會兒也是不敢說什麼,隻能按照於懷右的安排讓大家參與桉件分析。
可這會兒桉子已經鑽進死角了,還怎麼分析,就連周政全都能看得出圍著會議桌坐著的領導和專家們黔驢技窮了。
於懷右聽了幾個人的發言,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完全是瞎蒼蠅亂撞了,什麼說法都有了。
看了看坐在一邊低著頭的專家們,又掃視了一圈屋裡站著的人。
“哎?”
於懷右轉頭對著坐在會議桌一邊的劉正問道:“前兩天發表不同意見的那個小同誌怎麼不在?”
劉正跟著於懷右的話踅摸了一圈兒,那小子還真不在。
“黃乾!”
劉正看見站在門口的黃乾正往裡麵張望著,便點名問道:“李學武呢?叫他過來!”
黃乾見班主任老劉點了自己的名,便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看著黃乾挺著急,可是一出了門,黃乾便慢悠悠地往回走了。
等晃悠回宿舍,看著躺在床上抽煙的李學武笑道:“嘿!三顧茅廬第一顧,由我黃乾小將出馬啦!”
說著話走到李學武旁邊拿起煙盒給自己點了一根,慢悠悠地跟李學武吞雲吐霧了起來,完全不顧樓上正在等著的眾人。
李學武抽了幾口,見黃乾這孫子比自己還悠閒呢,便笑著問道:“樓上什麼情況?”
“你不是都猜到了嘛”
黃乾叼著煙卷緊了緊自己的褲腰帶,隨後從嘴上拿下煙,笑著說道:“你特麼真是神了,等著吧,不是八抬大轎抬你,千萬彆上去,涼涼丫的”。
李學武聽了黃乾的話笑了笑說道:“渾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八抬大轎的事兒了?我現在忙著寫檢討書呢!”
“是是是”
黃乾一副咱們是好哥們,你特麼說正在忙著寫皇榜我都信的模樣。
可是往書桌上瞟了一眼,嘿,還真是檢討書。
純純的檢討書,誰來了都得說這個是檢討書。
因為就三個字:檢,討,書。
抽完一根煙,黃乾整理了一下衣服,跳了跳,活動了一下手腳。
邊做動作邊對著李學武說道:“我走了你可就得坐到桌子前麵了啊,多少也寫幾個字,意思意思,不然老劉臉上忒難看,以後我都沒法上門兒了”。
李學武伸腿踹了黃乾一腳,笑罵道:“我特麼用你教啊!”
黃乾出了門,看了看走廊,腳下一蹬便急速地跑了起來。
等樓上等的心急的眾人見黃乾氣喘籲籲推開門,上氣不接下氣地彙報道:“報…報告,李學武他……”。
劉正一見黃乾自己上來,上眼皮就直跳,自打特麼這桉子陷入僵局的時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債主子找上來了。
“李學武怎麼了?”
站在門口的王箏很是會捧跟地扶住黃乾,邊撫著黃乾的背邊問道:“二哥你慢慢說,李學武怎麼了?”
怎麼了?李學武怎麼了你不知道?
黃乾看了看表演天賦上線的妹妹,心裡默默地下決定,以後這個妹妹不能再接觸李學武了,要學壞了。
如果真的控製不住,那以後就絕對不能招惹王箏了。
這特麼跟自己學好不容易,跟李學武學壞一出溜兒啊!
“呼~李學武……李學武……”
要不怎麼說黃乾跟李學武一個味兒呢,這會兒說話開始大喘氣。
乾說李學武不往下說,等看著劉正瞪眼睛了,這才繼續說道:“李學武說他正忙著寫檢討書呢,沒有命令不能離開宿舍”。
劉正聽見黃乾的話臉都要綠了,沒有命令不能離開宿舍?
那這幾天早上在院裡跑步,一日三餐按時去食堂吃飯的是哪個王八蛋啊?
於懷右聽見黃乾的話便挑了挑眉頭,對著劉正問道:“什麼檢討書?怎麼回事兒?”
劉正皺了皺眉頭,瞪了門口的黃乾一眼。
李學武那小王八蛋搞事兒,但是黃乾這小王八蛋也跑不了,不是主謀也是從犯。
這兩個人隻要有一個搞事情,兩個人一起收拾絕對不會冤枉了人。
再看看跟著演戲的王家小丫頭,劉正直感覺自己腦瓜仁兒直蹦躂。
這特麼以後要是出了事兒,老王問你們培訓班就教這個?
那自己的老臉往哪兒擱?
老朋友以後還見不見了?
一世英名啊,毀於這個……
這兩個……
這三個……
“是檢討書”
劉正整理了一下情緒,對著於懷右彙報道:“在第一次研討會的時候,李學武對李正風專家出言不遜,態度不端正,我讓他在宿舍寫檢討”。
“哦?”
於懷右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看了看那邊臉色更紅的李正風,對著劉正說道:“我看沒什麼嘛,那天大家都是對事不對人,正常的討論嘛”。
說著話還對著李正風問道:“你說呢?正風同誌?”
李正風能說什麼,特麼得,倚老賣老?以大欺小?馬有失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