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三兒聽見老彪子的調侃笑了笑說道:“還彆說,我這外甥總算是學會說句人話了”。
老彪子肩膀子上扛著重載呢,這會兒也沒心情跟自己三舅鬥嘴,趕緊邁著步子往地下室走。
上來的沈國棟笑著說道:“你惹他乾啥,回頭兒說不上怎麼上你家耍無賴去呢”。
“他敢!”
聞三兒幫著沈國棟抗了袋子,說道:“他也有找媳婦兒的一天”。
見李學武上來,聞三兒說道:“這車可算用上了,看著它停在那兒我就心疼”。
李學武扛起一個麻袋說道:“趕緊想著怎麼出貨吧,掙錢了就不心疼了”。
“得嘞!”
三個人扛,聞三兒搭手兒,沒一會兒就把車卸完了。
老彪子把車開出了倉庫,這才帶著沈國棟和二孩兒去卸了三輪車上的廢品。
北倉庫就隻剩下李學武和聞三兒還在,李學武在地上,聞三兒在地下。
“怎麼這麼多?”
聞三兒在下麵轉了好一會兒才上來,手裡拿著手電筒,反射的光線映射著他驚訝的麵孔。
李學武轉頭看了他一眼,隨後又轉回去繼續看著外麵。
“遇見良心賣家了,嗬嗬嗬”
見李學武說笑,聞三兒卻是不敢大意的。
“會不會有隱患?”
聞三兒走到李學武身旁,輕聲說道:“先前我一直都沒敢問你來源和渠道的問題,就這運輸上麵伱可得多加小心啊”。
“嗯,我知道”
李學武點點頭,他明白聞三兒的意思。
無非是如果為了安全,在運輸上麵多加成本也是應該的。
這個運輸成本可不僅僅是實際的運輸成本,還有安全保障費用。
李學武跺了跺腳,並沒有在這個上麵做過多的解釋。
看見聞三兒皺眉頭,卻是問道:“看見海貨了嗎?”
“見著了”
聞三兒點點頭,問道:“是這次培訓學習遇見的?”
“嗯,遇見一掮客”
李學武簡單說了幾句津門的情況,但是沒說裴軍剛的事情。
他不想家裡這邊知道的太多,也不想這邊跟渠道產生聯係。
未來會需要錢,李學武又不想借著自己的身份賺錢。
所以在原始積累上麵,他更多的選擇了穩字當先。
聞三兒也知道李學武的性格,這小子是說一不二的主兒,隻要他能說的,你問也就告訴你了。
但他不想說的,你拿刀逼著他也沒用。
所以這會兒李學武說以後可以長期的,穩定的,有海貨資源的時候,聞三兒便也就叮囑了一句注意安全,彆的再也沒說。
李學武跟聞三兒站在北倉庫門口,看著院裡的方向,互相點了煙。
聞三兒情緒穩定下來,笑著說道:“三千塊錢,能買這麼多東西,值了”。
“嗯”
李學武點點頭,並沒有說機器的事情,那些機械還不是時候拿出來。
而且李學武對那些機器不踏實,不敢拿自己的生命跟這幫孫子冒險。
至於什麼時候踏實,嗬嗬,等那些人跟付海波一樣,他就踏實了。
“斷貨這一陣兒,客戶損失了不老少吧?”
聞三兒已經習慣李學武管那些以前鴿子市留下的人叫客戶。
所以這會兒很快地回道:“沒事兒,乾這行的不就是這個樣兒嘛,誰敢保證啥都有?誰敢保證想要什麼有什麼?”
說著話還看了李學武一眼,說道:“不過這次來的都是硬貨,還有海貨這種好東西,這買賣可就好做多了”。
“多久能倒騰完?”
聽見李學武問,聞三兒想了想,回道:“大概得個三兩個月吧,不太確定,尤其是大米”。
不僅僅是東北缺大米吃,全國哪兒都缺,這可以算精細糧的,跟白麵一個意思。
聞三兒想了想說道:“我明天開始,把這些客戶的家裡轉一圈兒”。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慢慢來,要穩,要安全”。
“是”
聞三兒答應了一聲,隨後看著昏暗中李學武的臉色問道:“彪子收的那些小子……”。
“我知道了”
李學武眯著眼睛點點頭,抽了一口煙,道:“人心隔肚皮,這種事情還是咱們自己做,地下室的鑰匙就這兩把,出來進去的,你得多加小心”。
“我知道,我知道”
聞三兒點頭道:“我想了,這邊做儲存用,每次往西庫放一些,整存零取,不顯眼”。
“你看著辦”
李學武也是這麼個意思,點頭說道:“那些小子你慢慢甄彆著,品行好的慢慢教育著,不好的,趕緊整走”。
聞三兒點頭道:“明白”。
隨後又問道:“那這些小子怎麼安排?”
“先收廢品去”
李學武看著院裡的燈光說道:“讓他們自己腿兒著出去收廢品去”。
“你的意思是咱們隻管收他們手裡的廢品……”
“嗯”
李學武點頭道:“這些小子跟咱們沒關係,就是看他們沒地方住,給個安身的窩兒”。
“平時該指使乾活就指使,抵住宿錢,吃飯讓他們自己交糧票”。
說著話轉頭盯著聞三兒說道:“我這兒不是福利院,也不是養老院,不養閒人,不養大爺,也不會養白眼兒狼,告訴二爺,這些小子裡但凡出現了渣子,他也跟著滾蛋!”
聞三兒感覺昏暗的倉庫裡,李學武的眼睛都冒光,那種要吃人的光。
他知道李學武為什麼把這話跟自己說,而不是直接跟葉二爺說。
當初他沒有阻止他外甥犯愣是有責任的,李學武當初說的是回收站讓他盯著。
現在有了變故,李學武自然找他。
而且李學武這話也不光是說給葉二爺的,那句出了渣子跟著滾蛋的話也是說給他聽的。
如果真的出了事兒,即使李學武不說,他聞三兒還有臉跟著李學武混?
“我明白了”
聞三兒很是認真和正式地給李學武做了回答和保證。
李學武眯著眼睛看了看聞三兒,轉過身子開了倉庫大門。
“讓他們從泥裡一下子上岸容易感冒,記不住恩,容易咬人,得讓他們一點點地爬出來,知道泥裡的苦,才知道岸上的甜”
聞三兒跟著李學武出了倉庫,回手關了門上了鎖。
上鎖的時候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我…我當時也是想著有幾個勞力……”
聞三兒追上李學武的腳步,做著無力的解釋。
李學武也沒回頭看,邊走邊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便宜不是這麼撿的”。
聞三兒乾笑了一下,說道:“都是半大小子,養兩年就能用上了,可不比再找人來的實惠嘛”。
“嗬嗬,你想的倒是輕鬆”
李學武輕笑道:“就因為是半大小子才不好管呢,都是苦命的孩子,受了這麼大的罪,哪個心裡沒點兒戾氣?”
說著話,轉頭看向聞三兒說道:“你且瞧著吧,比教你兒子還費心呢!”
聞三兒歎了一口氣說道:“那我也認了,總比我四十歲的時候再收人強,現在我還有精力和耐心煩兒”。
李學武也知道這些小子們的好處,彆看現在的風險大,彆看吃的多,但隻要好好教育,好好帶幾年。
彆的李學武不敢說,老彪子出去說自己有十三太保還真不是吹牛皮。
但這個前提是葉二爺用心,聞三兒上心,老彪子得長心。
不然這些小子光靠李學武的嚇唬可震不住。
現在槍斃犯人可都是公開的,也沒見犯罪的減少。
李學武知道他自己是作為震懾力量的存在,工作那麼多,不可能天天盯著這些小子。
所以既然葉二爺願意要,老彪子願意收,聞三兒願意管,那李學武也願意擔一下風險。
這風險在李學武這裡還算是可以控製的,相對於以後的收獲,這點兒風險在李學武看來還算是值當。
就是麻煩了一點兒,恩威並施嘛。
看了看手表,眼瞅著五點多了,這冬天黑的真早。
李學武對著聞三兒說道:“你先回屋吧,我出去一趟,有點兒事兒”。
聞三兒沒問什麼,而是轉身進了西倉庫,從裡麵拎出來一個綠色的油桶。
“剛才彪子說車裡油不咋夠了”
說著話便打開了司機一側尾部的加油口,拎著鐵桶往車裡加油。
“油哪兒搞到的?”
李學武看著這鐵桶的樣式好像不是車上帶的。
“彪子去供銷社搞了些,正好前些天廢品公司來裝廢品,我又去廢品公司搞了些”
“可得加小心,汽油可是危險品,沾火星就著,以後不能這麼儲存了”
“是,回頭兒我放牆根兒去”
等聞三兒加好了油,李學武便打著了車,開著出了西院門。
路上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好在車燈還算是亮,見著車出來,大家都閃了開來。
有認識的,指著這台已經戰損的嘎斯69說著什麼。
李學武在胡同裡還小心翼翼的,等上了大路,便踩了油門加速跑。
這車外表是戰損版的,可裡麵是新的,馬三兒當初的寶貝。
軍醫院離南鑼鼓巷不遠,轟著油門兒也就五六分鐘。
等把車停進院裡,李學武也沒熄火兒,甩上車門子,對著走過來的停車場管理員說道:“樓上接人,馬上下來”。
見李學武穿著一身有些灰塵的製服往樓上走,這管理員還真沒敢攔著,以為真有什麼急事兒呢。
等李學武上了二樓,也沒在意彆人看自己的眼神,扛了幾袋子玉米,身上咋可能沒有灰。
到了外科辦公室,李學武敲了敲門。
“找誰?”
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開了門,李學武笑著招呼道:“您好,找顧寧”。
這女醫生打量了李學武一眼,問道:“有什麼事兒嗎?”
看著李學武一身的灰塵,製服也因為扛袋子褶皺的不像樣子。
醫生都有的職業病,即使沒有也裝著有的潔癖,讓這女醫生懷疑起了李學武的目的。
還沒等李學武說話,隻聽屋裡的顧寧說道:“蘭姐,找我的”。
這女醫生回頭看了一眼往出走的顧寧,答應了一聲,又開始打量起李學武來。
李學武沒有在意這不太禮貌的目光,實在是耽誤時間了,沒時間換衣服了。
顧寧見著李學武站在門口,驚訝了一下說道:“還真是你啊”。
李學武問道:“下班了嗎?我來接你的”。
顧寧看見了李學武身上的灰塵,問道:“是剛回來嗎?”
“沒,中午到家的”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在家乾活兒來著,弄了一身,等看表的時候已經到點兒了”。
知道這是為了來接自己著急了,顧寧也笑了一下說道:“又不遠,累了半個月,咋不在家休息”。
李學武沒有回答顧寧的話,而是將身後一直背著的手轉了過來。
“這……這是什麼?”
顧寧被李學武的禮物驚呆了。
一個小鞋盒見方的方形玻璃缸,全封閉狀態,裡麵有五分之三的水。
玻璃缸的最下麵是白色的細沙,上麵固定著幾塊粘在一起的奇形怪狀的珊瑚石。
珊瑚石的四周點綴著彩色的海洋生物,還有幾株小小的珊瑚樹,卻是李學武用樹枝染色塗膠做的仿品。
在沙灘上散落著貝殼、海星、小鮑魚等小型的海洋生物。
當然了這都是真的,隻不過已經就剩下軀殼了。
這是李學武在給顧家打過電話,得知顧寧在元宵節那天去看望了自己父母後,想到要給顧寧送個禮物感謝一下。
黃乾給李學武出的主意是買塊兒津門產的手表。
王箏說忒貴,還沒結婚,不合適,買絲巾還是可以的。
李學武都沒聽,而是跟班主任劉正要了他辦公桌上的這個魚缸。
但劉正說這是學校彆的老師的,可以給他從外麵帶一個。
李學武特意囑咐劉正再要一塊一樣材質的玻璃和玻璃膠,惹得劉正罵他不誤正業。
隨後的日子,李學武在晨跑的時候便開始注意起沙灘上的海洋生物殘骸。
有的形狀好的便收起來,還跟在碼頭值班的裴軍剛要了點兒小型的海洋生物。
裴軍剛還以為李學武要辦多大的事兒呢,把小型的都給找了個遍。
到李學武這兒用的不多,因為多了倒顯著亂了。
等把裡麵的造景精心布置好後,就連王箏都羨慕了起來,嚷著讓黃乾幫自己做。
黃乾才不做呢,做一個這玩意兒怎麼往回拿啊,死沉的。
他想的很明白,這玩意兒隻要做了,他妹妹一定不會抱著,指定讓自己抱。
自找苦吃的事情他會辦?
所以王箏哭著喊著要的時候,黃乾隻說自己笨,不會。
再說了,給妹妹做一個,那家裡那個見著了還不得翻了天啊。
經驗豐富的黃乾一看這玩意兒就知道李學武的這個創意對女人太有殺傷力了。
所以最後王箏也僅僅是找了些好看的東西準備回京自己做。
李學武在裝了海水後準備封頂的時候總覺得還差了些什麼,最後看見了桌子上黃乾帶來的手電筒。
黃乾從廁所出來,見著自己帶來的唯一的家用電器被李學武拆了個稀爛,正拿著烙鐵在那兒焊燈泡呢。
“你討好對象也不能犧牲我的光明啊!”
其結果就是頂蓋上加了“黃乾的光明”的海景缸更漂亮了,隔壁的王箏都饞哭了。
這玩意兒確實對女人有殺傷力,雖然簡陋了一些,但在這個時候確實是個稀罕玩意兒。
倒不是這些東西有多麼的稀罕,而是這麼個禮物創意稀罕。
這會兒正是黑了天兒,醫院走廊裡的燈光也不是那麼的亮。
李學武手上捧著的魚缸裡發出炫彩奪目的光線,照射的下麵的深海仿景活靈活現。
尤其是裡麵的海水隨著李學武呼吸帶動身體的自然擺動,讓顧寧看著裡麵的景象更像是身臨其境一般。
“哇!”
“是海裡的東西嗎?”
“那是啥!”
因為好奇是誰來找顧寧,科室裡的醫生都順著開著的門往外麵看來。
見著李學武手裡捧著的海景缸都驚訝了起來。
要不怎麼說殺傷力大呢,不止顧寧身後那些女醫生,路過的病人和家屬都望了過來。
李學武看著驚訝的顧寧笑道:“因為就在海邊培訓,想著你工作的辛苦和枯燥,特意手工給你做了一個辦公桌麵擺件兒,簡陋了一些,希望你能喜歡”。
“謝……謝謝”
顧寧愣愣地接過了李學武遞給她的這個神奇的禮物,嘴角都有些止不住地彎了起來。
看著李學武的笑容,顧寧臉紅著說道:“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衣服,就下班”。
“好”
李學武點頭說道:“我在樓下等你,不著急”。
說著話便轉身往樓下走了。
而顧寧看著李學武的背影下了樓才轉身進了辦公室。
“哇!快讓我看看!”
“快快快!”
辦公室裡的女醫生都要急瘋了,這兩人在門口撒狗糧那會兒眾人就等著想看看這禮物了。
這會兒顧寧進了門,大家便都圍了上來。
顧寧手裡的海景缸還沒焐熱呼便被同事搶了去。
“你看你看,這是啥?”
“海星,沒見著像五角星嘛~”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裡麵的東西。
而顧寧紅著臉梳了一下耳邊的頭發,顯露出來的耳朵都已經紅了起來。
有女醫生轉過頭看向顧寧問道:“顧醫生,那位同誌是你對象啊?”
聽見這個問題,大家都轉過頭看向了顧寧。
“嗯”
顧寧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輕輕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猜到了這個答案,但一眾同事還是發出了驚歎聲。
這顧寧的身份大家隱約都已經猜了出來,顧寧受傷那次大家就都從醫院的反應上看出了顧寧身份的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