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會兒就是,賈張氏得了熱鬨消息,緊忙地來這邊跟二大媽分享了。
“哎,剛才閆家往出抬人,你瞧見了嗎?”
賈張氏邊說著話邊從二大媽的腳上把小被子往自己腳上扯了扯。
這塊兒小被子就是這些人沒事兒閒的,你一針我一針縫出來的。
為的就是冬天擱這兒蓋腳的。
二大媽抬眼瞅了瞅對麵兒的賈張氏,嘴裡說道:“他賈大媽,您可彆嚇唬我”。
見賈張氏說的邪乎,二大媽趕緊說道:“我瞅著閆老師可還喘氣兒呢,您這麼說好像沒了似的”。
“誰說不是呢!”
賈張氏撇了撇嘴,嘖舌道:“昨晚就嚎誦來著,今早一大爺回來說還活著呢,沒咋地,可你看!”
說著話還用腦袋比劃了一下前院兒的方向,隨後繼續說道:“這會兒他們家老大剛回來,就要往出抬了,說不定真有個好歹的”。
二大媽現在也拿不準了,剛才在門房她也就是瞅了一眼,看見三大爺的肚子還鼓著,猜這人還活著,不然閆家不能往出倒騰人。
“他爸早上也來看了,回家說三大爺家閒扯澹呢,怎麼就真的這樣了”
“不可能!”
賈張氏信誓旦旦地說道:“我親眼看見的,閆老摳臉色都不對,慘白慘白的”。
“嚇!快彆說了,我就怕這玩意兒!”
二大媽揚手虛打了一下,阻止了賈張氏的胡咧咧。
可她是不想聽了,賈張氏還想說呢。
所以趕在中午飯前,門房出來進去的來扯閒篇兒的都從賈張氏嘴裡聽見了現場發回來的報道。
當然了,後續加工的說法兒什麼都有,不過所有版本都有葛淑琴這個人物在。
甭說,閆老摳兒一定是被氣的。
怎麼氣的,一定跟閆家老大有關係。
因為三大爺有病於麗根本沒回去,現在閆解成領個娘兒們回來了。
要不怎麼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呢。
閆家這麼點兒事兒還沒到中午飯呢,就傳到廢品商店這邊兒了。
於麗聽著街坊四鄰的議論聲,臉是紅一陣兒白一陣兒的。
她想過無數次這個時刻,但她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的尷尬和難過。
倒不是因為彆的,畢竟是家人一場,閆解成一點兒餘地都沒有給她留。
情麵什麼的講起來太矯情了,可當初說好的約定也是一點兒沒守。
“走吧,到飯點兒了”
老太太招呼了於麗一聲,又對著小燕兒說道:“讓你姥爺看著這邊,你來這邊,讓你於姐回屋做飯去”。
“哎!”
小燕兒也是個機靈的,這會兒已經聽見了流言,所以很是痛快地答應了過來跟於麗替班兒。
雖然這個時候還沒到吃飯的時候,但老太太還是抱著李姝領著於麗去了倒座房。
在倒座房老太太跟於麗說了什麼沒人知道。
李姝是聽見了,但她不懂事兒,隻是看著太太說了她見過的最多的話。
閆富貴沒死,但也沒好到哪兒去。
醒過來都是第三天中午了,醫生說的是腦出血,好在送來的還算及時。
也是閆富貴的歲數不大,不然這一下非得過去不可。
現在僅僅是血管硬化,有部分出血點,醫生給做了注射治療。
現在讓留院觀察,需要靜養。
他倒是想靜養了,可一睜開眼睛便看見大兒子打著哈欠坐在自己床腳。
看這樣子困得就要把自己掀下床,自己躺這兒睡覺了。
再看周圍,老伴兒趴在自己床邊打著瞌睡,兒子帶回來的女人正依著床腳浸頭兒呢。
“啊…~啊~”
閆富貴想說話來著,可是這會兒全身沒有力氣,嗓子發乾。
就是出這兩聲都是憋了半天才從嗓子眼兒裡硬憋出來的。
可這會兒老伴兒睡的瓷實,兒子不長心地支麼著眼睛往門口看什麼。
倒是床腳的葛淑琴聽見了他的動靜,睜開眼睛看了看他。
葛淑琴看著閆解成他爸醒了,便站起身繞過婆婆,端了床頭櫃子上的水杯要喂這個公公喝水。
閆解成也發現了媳婦兒的動作,轉過身看過去的時候,正瞧見他爸正瞪著他。
“爸”
閆解成跳下床,走到床頭位置看著他爸說道:“爸,你醒了”。
“啊~”
閆富貴想說話,可這會兒嗓子乾的難受,話也說不出來。
閆解成倒是會說,手擺著對葛淑琴說道:“快喂爸喝水”。
說話的這會兒三大媽已經醒了,看著兒子、兒媳婦兒正伺候著老伴兒喝水。
但老伴兒正倔強地躲著不讓兒媳婦兒喂,便接了葛淑琴手裡的杯子。
“我來,你爸不習慣”
三大媽也是給大兒媳婦兒台階下。
再一個,兒媳婦兒伺候老公公,怎麼都不大合適。
昨晚說要留人值夜,自己不走,大兒媳婦兒也不走,要留下陪著自己。
她心疼兒媳婦兒肚子裡的孫子,想要勸她回去,可怎麼都勸不走。
大兒媳婦兒不走,兒子就沒走。
所以現在三大媽心裡熱乎乎的,還是這個兒媳婦兒貼心啊。
她倒是忘了於麗每天都起早跟她一起做早飯了,葛淑琴一個晚上的堅持就把她收買了。
“還是兒子、兒媳婦兒好吧?”
三大媽拿著水杯喂著老伴兒喝水,嘴裡卻是誇獎著兒子和兒媳婦兒。
尤其是這會兒著重誇獎了大兒媳婦兒。
“淑琴可是足足在這兒陪床陪了兩天,就為了伺候你啊!”
這話倒是真的,三大媽得回家做飯呢,家裡還有兩個小的呢。
這兩天確實都是葛淑琴和閆解成在這兒陪著來著。
葛淑琴也想了,人苦也就苦一時,不會苦一輩子。
這會兒見婆婆誇自己,葛淑琴皺著小臉兒說道:“媽,這不都是我和解成應該做的嘛,您快彆說了”。
閆富貴喝了水,頓時覺得嗓子好受多了,也不是乾裂的疼了。
聽著兩人的說話,閆富貴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他是不想要這個兒媳婦兒的,但現在好像老伴兒叛變了呀。
三大媽笑了笑說道:“好好好,不說了”。
嘴裡說著不說了,可看著老伴兒的模樣還是心疼地說道:“淑琴還帶著身子呢,那是你們老閆家的骨肉啊”。
她也是勸老伴兒寬心呢,什麼重要都沒有傳宗接代重要不是。
閆富貴卻是倔的,也不知道怎麼的,他就是看不上這個女人,總覺得這女人身上帶著一股子風塵氣。
他是當老師的,經常琢磨人心的主兒,上課哪個孩子調皮搗蛋,他都得琢磨。
現在看,最起碼這女人不簡單,會哄人啊。
他現在也是急啊,急著想說話啊。
可這不是心急就能行的,閆解成見他爹醒了便去找了大夫。
大夫過來做了檢查,說了還得等等才能說話,現在病人身體裡火氣正旺呢,燒著嗓子了。
當然了,這是大夫給病人家屬的通俗解釋,其實就是急火攻心,肝火旺盛。
到了下午三點多,閆富貴才算是能說話了。
可也不是他主動說的,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能說話呢。
他是激動的。
這會兒見閆富貴醒了,三大媽和閆解成都放下了心,便開始閒聊了起來。
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治療費用,因為三大爺是老師,他看病還是有補兒的,所以閆家人也是沒大在意。
現在說,是說這次的治療費用是閆解成墊付的,閆解成這會兒跟他媽叨咕回頭兒得還給他。
閆解成現在也不敢亂花錢,因為家裡有個大敗家呢。
葛淑琴到了京城便被迷住了眼,這嘎達也太好了,比鋼城好太多。
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她都新奇。
東北是富裕,可不都是富裕的,葛淑琴家裡就不是富裕的。
再說了,東北再富裕,還能有京城富裕啊。
一租好了房子,閆解成就帶著葛淑琴去了上次跟著李學武去的王府井。
他提前跟人換了票,所以進去了也敢買,碎花布,小頭花,黑皮鞋。
於麗有啥,他媳婦兒就得有啥。
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心理,反正就都給置辦了。
可不置辦不知道,一花錢嚇一跳。
當初於麗的花布和皮鞋都是李學武給買的,他還沒在意價錢。
現在輪到他自己花錢了,心都要疼碎了。
他是閆富貴的兒子啊,算計的心也是學著他爸呢。
可為了搏得美人一笑,閆解成也是拚了。
他是拚了,可那二百五十塊錢慘了。
財產的迅速縮水給他嚇了一跳,他知道葛淑琴是個什麼職業,也猜出了葛淑琴以前是個什麼脾性。
這樣的女人,沒有錢是養不住的。
可他就是好葛淑琴那一口兒,要不怎麼說有技術的就是搶手呢。
為了自己後半輩兒的幸福,他一直把著錢沒敢撒手,葛淑琴磨他都沒給。
要啥買啥,但是不給你錢。
所以現在才跟他媽說這個錢得還給他,這是他的幸福保證。
三大媽還沒說話,閆富貴嘶啞著嗓子開口說話了。
“錢!”
閆解成見他爸說話,便轉身看著他爸說道:“是,是錢,還我”。
閆富貴一瞪眼,道:“還我!”
“是,得還我”
閆解成點著頭確定地說道:“等出院再還就行”。
閆富貴躺在床上都要被氣炸了,他說的是前門樓子,他兒子給他整的是胯骨軸子。
閆解成差點沒給他爹再整昏迷了,緩了好一會兒,閆富貴才說道:“你欠我錢,還我”
閆解成上了班,轉了正,人學的大了,臉也大了。
“爸~你怎麼又提這茬兒了,我都說了會還你的”。
他光推著他爸,不說自己欠錢的事兒,單說他爸欠他錢的事兒。
閆富貴現在躺在床上是沒法兒,不然非得給閆解成一耳帖子。
翻了翻白眼,隻能對著老伴說道:“回家”。
“回家!”
三大媽還沒說什麼,閆解成先跳了起來。
“這可不成啊,爸,您這剛好,您腦袋裡的血管可不能再破了”
閆富貴不看他,少看一眼少一分爆頭的危險。
“回家!”
再次跟老伴兒說了一句,態度已經很堅決了。
彆人不懂,三大媽還是懂的,老伴兒這是心疼錢了。
雖說看病有報銷,但終究自己得花錢不是。
她是不敢跟老伴兒犟的,就怕老伴兒一生氣,腦子的血管兒再破了。
“好好好,我去問問醫生”
閆富貴見老伴兒說了去問醫生,便叮囑道:“家裡,有醫生,李順,回家看”。
好家夥,他現在倒是想起李順來了,忘了他以前說的了,有病也不找李順看了。
“好,我這就去問”
三大媽這輩子都是聽閆富貴的話過活的,隻要老伴兒能開口說話,那就得聽他的,這是對一家之主的尊重。
這個時候的醫院醫生可不像後世那樣,三大媽過來一說,說都沒說,直接給開了條子。
家屬自願放棄治療的,跟他和醫院沒關係。
三大媽回到病房便叫閆解成去找車,帶鬥兒的三輪車,能把他爸躺著拉回去的。
閆解成也是賴嘰著磨磨蹭蹭地出門去找車了。
他倒是知道西院有車,雖然是收破爛的,但是也能拉人啊。
可現在他不給李學武開車了,不知道有沒有這個麵子。
再一個,於麗正在西院上班兒呢,到時候怎麼開這個口啊。
他要是還給李學武開車,還用費這個勁兒?
到時候說一下用吉普車,這點兒麵子還是有的。
現在他就已經開始後悔從李學武身邊離開了,好多事情辦起來都不是那麼的方便了。
也沒走遠,醫院附近就有乾這個的,也不是什麼公家的,就是那種跑單幫的。
這種人也算是為人民服務,所以也沒人管他們,隻要沒有糾紛那就沒人抓。
找了車便開始辦出院手續,再給準備熱水袋,撲褥子和被子。
等把他爸挒吧回家,都已經黑了天兒了。
這會兒四合院出來進去的,都是下班的人。
看見三大爺一家回來,都過來搭了把手,把人抬著進了屋。
這會兒大家夥兒不用猜了,也不用聽信流言了。
三大爺摔了已經成了事實了,因為裝的再像,也用不著這麼大費乾戈的。
剛一到家,還沒等老伴兒和孩子們歇歇腳兒,三大爺便微微抬著手指,指著對麵兒的方向說道:“快去請如來佛祖!~”
不,說的是:“快去請你李叔!”
但閆富貴就是說出了快去請如來佛祖的意味。
站在門口的閆解放回道:“爸,我看了,李叔不再家,還沒下班兒呢”。
三大媽怕老伴兒著急,便說道:“站門口看著去,李順一回來,趕緊去找”。
“哎!”
閆解放看了屋裡的大哥一眼,便往門口站著去了。
他出去也沒走遠,就跟門口站著來著,因為他還得聽著家裡麵說什麼呢。
大哥帶著“二嫂”回來的,說的一定跟他的錢有關係。
好家夥,閆家人在算計家人的時候都是八百個心眼兒。
這會兒閆解放已經把大哥拿走的那二百五十塊錢當成了他自己的錢了。
閆解成還真就照著他弟弟的想法去了,坐在堂屋對著從裡屋走出來的母親說道:“我爸這個情況,我不能在外麵隻顧著我自己了,我得回家照顧我爸”。
“啥!”
三大媽也很驚訝閆解成能說出這麼句話,一時站在裡屋門口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當初分家的時候三大媽也問過閆解成,是不是他要分家。
閆解成是跟於麗站在一起的,說是要分家。
當時三大媽傷心壞了,覺得這個兒子白養了。
尤其是後來,兒子對家人的態度,更讓她寒了心。
可想到前天兒子的解釋,原來一直都是於麗的壞,這會兒眼淚都要下來了。
閆解成自顧自地繼續說道:“媽,正好我請假回來了,明天我就去遷戶口,我要遷回來”。
這會兒他說的自己都有些感動了。
“我是老大,不能讓我爸這樣了,我得當家裡的頂梁柱了”
閆解成感動了,他媽感動了,就是他爹沒感動。
閆富貴躺在屋裡,對著裡屋門外的大兒子虛弱地說道:“還錢~”
閆解成的感動都沒有持續三秒,就被他爹給破防了。
“爸你怎麼還想著錢呢,你的醫藥費還是我出的呢!”
“我的錢!”
閆富貴到現在了,還算的清楚著呢,看病的錢,是他自己的錢。
這會兒見到大兒子不想還錢,更是瞪著眼睛說道:“甭想回來,滾!”
三大媽怕老伴兒跟兒子吵,再有個好歹的,便對著大兒子說道:“彆跟你爸犟了”。
說著話又轉頭勸著閆富貴說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老大回來?
??起家,不也是心疼你嘛”。
說完這句話又看了一眼身邊的葛淑琴,道:“再說了,你不想著兒子,還不想著孫子啊!”
說到這兒,三大媽這幾天的驚慌失措也在這一刻發泄了出來。
淚眼八叉兒地拉著葛淑琴的手說道:“對麵的李順是頂好的中醫,一會兒也給你看看,這幾天辛苦你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