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就想跟你多說說話來著,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有點兒想你了,今晚我去接……”
“我知道了!”
顧寧都沒等李學武說完,好像手裡的電話突然變成手榴彈一樣,直接扔出去掛了電話。
可能是掛電話的力氣有點兒大,發出“誇嚓”一聲,惹得站在門口的穆鴻雁和要下樓的丁鳳霞都看了過來。
顧寧也發現了嫂子和母親的注意,儘量低著頭拎了放在沙發上的手包往玄關走去了。
穆鴻雁也不知道小姑子跟那個壞小子在說什麼。
可剛才明明看著小姑子是有些難過的,怎麼這會兒突然這麼的……
“怎麼了?”
“沒……沒什麼”
顧寧見嫂子盯著她的臉看,便躲著搶先出了門。
穆鴻雁跟追下樓來看的婆婆對視了一眼。
丁鳳霞擔心地問道:“小寧跟學武是不是鬨矛盾了?”
“媽~”
穆鴻雁眼睛示意了一下已經走到院子裡的顧寧說道:“您沒見小寧的嘴角都要翹耳朵上去了啊!”
“嫂子,要……要晚了~”
顯然這會兒顧寧也是聽見了屋裡嫂子說的話。
可是她想阻止嫂子說自己也不知怎麼說,隻好找了這麼個理由。
“這孩子!”
丁鳳霞聽見閨女的聲音才算是放下心來,嘴裡笑著嗔道:“我還以為怎麼著了呢,一驚一乍的”。
顧寧可沒有一驚一乍的,即使剛才的反應,也是微乎其微的。
也就是李學武心思靈敏,不然還真沒法捕捉到顧寧的失落。
李學武齜牙咧嘴地躲開了聽筒,剛才顧寧這一下差點兒震著他耳朵。
看來這個姑娘還得慢慢處,剛說了這麼一句想你就這麼大反應。
那要是新婚之夜,還不得給自己踹地上去啊!
王亞娟送票的這個事兒,李學武雖然驚訝,但並沒有想的很複雜。
既然是左傑來送的票,那就說明是從左傑這邊知道的顧寧。
把票送給顧寧,就說明王亞娟知道了那天是顧寧開口了。
當然了,也可能是不知道。
但她知道有顧寧的存在了,想要感謝李學武救她,卻又怕顧寧誤會。
再一個,有演出了,那就說明事情完美地解決了。
王亞娟那麼驕傲的人,能主動給顧寧送票邀請他們倆看演出,不知道她要做多少心理建設。
就是將票托人送到顧寧家都不知道要想了多久。
李學武站在書桌旁看著紅彤彤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偷偷溜進屋裡,不由得沮喪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說來也是怪了,他要睡覺的時候吧,電話“鈴鈴”地響個不停。
可當他放棄睡覺,準備就這麼起了的時候,電話沒動靜了。
“我要努力!”
李學武看著書桌上那部電話用力地說道:“我要混到有生活秘書的那一天”。
說完又是不僅想到帶著發明分歧終端機的葛大爺去見吹雞蛋小能手範老師的那個女秘書。
哎呀~活活美死~
於麗來後院叫李學武起床吃飯的時候,卻是從外麵看見窗簾已經拉開了。
等一進屋,果然看見李學武已經穿好了衣服,正跟書桌邊上看書呢。
“怎麼這麼早?”
於麗換了拖鞋進了屋,搓了搓手,將爐子下麵的爐灰收拾了。
李學武屋裡燒的多,早上這會兒火都沒滅,這爐灰裡麵也是有火星子的。
因為怕走了水,每次收拾都得加小心。
李學武頭也沒抬地說道:“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嘛”。
於麗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李學武會跟自己掉書袋。
這會兒笑著撇了撇嘴,說道:“那明天開始,我早一個小時叫你起來讀書,咱也來一個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李學武見於麗這麼說,便道:“適當的休息才能更好地讀書”。
說完又對著站起身的於麗笑道:“再說了,我都上班了,哪兒還有一舉成名的機會啊,算了吧~”。
“好賴話兒全叫你說了!”
嗔了李學武一句,於麗端著爐灰往外麵去了。
房門口就有灰箱子,每次倒了爐灰於麗都會澆上一點兒水。
今天澆水的時候正好見著二大媽出來,便招呼了一聲。
二大媽也不知道聽了什麼,撇著嘴,斜著眼,看了看於麗,沒有搭理便回了自己家。
於麗的臉色瞬間就不對了。
想到昨天的事兒,握著水舀子的手都哆嗦了。
穩定了一下情緒,於麗轉身進了屋。
被人說閒話兒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的她卻是最難過的時候。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早知道閆解成領人回來她會是這院兒裡最尷尬和多餘的一個。
可這會兒她又能怎麼辦,她得努力地活啊,還要活的更好。
要不怎麼說她爸來的那天那麼勸她跟著回家呢,這種滋味卻是不好受。
李學武是沒發現於麗有什麼不對的,因為等於麗伺候他穿外套的時候,表情已經恢複正常了。
“他們都起了吧?”
於麗知道李學武問的是倒座房裡的人,手裡整理著李學武的衣服,嘴上回答道:“早都起了,二爺帶著小子們都把西院的活兒乾了一遭了”。
李學武照了照鏡子,笑道:“很完美了,就這個樣兒吧,彆讓他們等”。
於麗蹲下身子給李學武整理了一下褲腳,笑道:“看見你穿衣服,我總想給你整理整理”。
也不知怎麼想的,說到這裡,於麗的嘴裡冒出了一句:“等你結婚了,我就沒機會幫你整理了”。
李學武照著鏡子的臉微微一頓,隨後笑著說道:“放心吧,就算是嫁過去,我也帶上你”。
這是以前李學武跟她開的玩笑,把自己比作大姑娘,把於麗比作陪嫁丫鬟。
“嗬~”
於麗聽到這個也是一笑,沒再說什麼,站起身子前後看了看,這才讓李學武出了門。
因為被子和窗簾李學武都收拾好了,今天也不用她留在這邊收拾,就跟著李學武一起出了門。
好像李學武在身邊就有了主心骨一般,再看見二大媽家房子的時候,她的心裡也沒了剛才的難過了。
李學武說過,彆人一切的嫉妒都是因為求你現在的狀態而不得產生的。
跟著李學武的生活就是好,讓他們羨慕去吧。
於麗大方地跟著李學武往前麵走,這可把站在窗口看著的二大媽氣壞了。
“嘖嘖嘖,我就說怎麼敢往後院跑呢!”
二大媽轉回頭對著正吃飯的家裡人說道:“感情兒人家早早兒地就離了婚的”。
“哼!”
二大爺瞥了老伴兒一眼,哼了一聲繼續吃飯。
碼的,盯了那麼些晚上白特麼受累了。
沒抓著啥不說,得著這個消息才知道自己瞎子點燈白費了。
那麼多次看見閆解成在心裡笑話他帶了帽子,沒想到這小子早打了埋伏。
一個媳婦兒換一個正式工,你說特麼的多……多值啊!
劉光天好像知道父親在想什麼,橫晃著腦袋說道:“您可悠著點兒,他現在手底下怕不是得有幾百個能打的,您不上夜班了?”
這個時候上夜班、下夜班的都小心著呢,因為很危險。
要是你自己單槍匹馬的,說不定哪天就給嘎了。
聽見兒子的嚇唬,二大爺瞪著眼睛訓道:“你吃不吃?不吃滾蛋!”
剛才他沒有接老伴兒的話茬兒也是怕自己的話被這個隨時要叛變的兒子傳到對麵兒李學武那兒。
老伴兒是婦女,說幾句閒話對麵兒不至於計較。
可他的想法他不敢說,他實在對這個一心要跳槽的兒子沒信心。
劉光天端著飯碗不服氣地點點頭,眼睛卻是看向了自己三弟。
劉光福現在的眼珠子滋溜溜地轉,不住地在心裡想著什麼。
今年可是關鍵的一年,前院兒閆解放要畢業,他也要畢業了。
這畢業可就代表著失業啊。
他工作可還沒著落呢。
現在這個時候,沒有工作就沒有組織,沒有組織就沒有對象給。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這個人可能就廢掉了。
要是一畢業就有個正經工作,那……也是可以犧牲一下的嘛。
這對麵兒住著大乾部,平時處關係還來不及呢,自己老爹卻老想著壞人家,這不是閒的嘛。
這話也就兩個兄弟心裡想著,可是不敢說出來,隻能彼此眼神交流。
李學武雙手插著兜,走到中院正好遇見一大爺也要往出走。
兩人也是難得一見,便一起往前麵走了。
一大爺跟李學武問著廠子裡的事兒,也是車間裡的年輕人托他問的。
這保衛處的下一批正式工什麼時候招。
李學武也是無奈地笑了笑,回了一句難了。
一大爺也算知道了李學武的意思,點點頭,沒再說什麼,由著李學武讓著,先過了三門。
三人過了三門,走到前院兒中間的位置時,正看見閆解成帶著媳婦兒拎著大包小包的往院裡走。
一大爺看到這幅情景便問道:“解成,這是鬨哪一出兒啊?”
閆解成也是看見了一大爺,和一大爺身邊的李學武,還有後麵的於麗。
一大爺沒什麼,要是擱平時,閆解成也就隨口應付過去了。
可現在一大爺身邊站著李學武呢,彆人不知道李學武是啥人,他可知道。
現在他可不敢像是跟父母說的那樣,往於麗身上扣屎盆子。
李學武不知道,一大爺可是當時的調節人,更彆說於麗就在這兒了。
這種當麵對質閆解成不敢,也就說了,他爸有病了,需要他回來照顧,就讓他回家來住了。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閆解成,這小子成長的真快啊。
跟自己這麼多天,彆的沒學會,說瞎話兒的本領倒是學了個皮毛。
這會兒閆解成跟一大爺和李學武客氣,葛淑琴卻是嚇個半死。
昨天還擔心呢,跟閆解成說了怕遇見李學武。
當時閆解成怎麼說的,還一個月遇不見一回,這一回搬回來的第一天就遇見了,還是當著他前妻的麵兒。
葛淑琴不知道於麗跟李學武是啥關係,依著閆解成說的就是給這邊打零工的。
可看著於麗的穿著和精神頭,可不像是打零工的。
要是打零工的都這麼精神,那她也想打。
於麗也發現葛淑琴在偷偷地打量自己,所以更是挺胸抬頭了。
“一大爺你們聊,我那兒還有活兒要乾呢”
看著一大爺說了這麼一句,於麗便越過垂花門往倒座房去了。
閆解成的眼睛看著於麗過去,卻是正好跟她媳婦兒對上了。
葛淑琴瞪了一眼閆解成,弄得閆解成悻悻地轉了回去。
雖然跟閆解成沒感情,但她跟錢有感情啊。
這四九城她還沒混熟呢,離了閆解成她沒法生活啊。
李學武見於麗走了,便也想借著由頭要走。
可幾人在這兒說話,卻是正好看見閆解放和他弟弟閆解曠從那邊的小屋裡往出搬東西。
看樣子是閆解成兩口子搬回來,這兄弟倆得給他們大哥騰地方。
當初為了這個房子打的雞飛狗跳的幾人,現在各在一方了。
於麗在這邊,閆解成在那邊,三大媽在裡邊,三大爺躺在床邊。
要說這給人騰地方,那一定是不願意的。
可看著閆解放的樣子倒沒那麼難過,眼睛還往這邊瞟著,李學武也不知道他在瞟誰。
閆解曠倒是小嘴嘟嘟著,不知道在碎碎念著什麼。
也沒說等著他二哥和大哥說句話,直接進了自己家。
“這不是趕上請假嘛,想著明天得回去上班了,就趕緊把活兒乾了”
給李學武和一大爺解釋了一句,又說道:“一會兒我就去街道和所裡,把戶口的事兒處理一下,以後淑琴就安排在家裡住著了”。
一大爺是這個院裡管事兒的,添人進口的不能不跟一大爺說一聲。
隻要一大爺承認了,那葛淑琴就算是正式跟院裡人認識了。
閆解成說著話還給身邊的葛淑琴介紹道:“這是院裡的一大爺”。
葛淑琴抬起頭看了一大爺一眼,打了聲招呼。
“一大爺好,李副處長好”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什麼,還沒等閆解成介紹到李學武呢,葛淑琴就先一步打了招呼。
一大爺沒覺得什麼不對,閆解成給李學武開過車,認識李學武也是備不住的。
可李學武卻是沒答應出聲,而且眼睛還眯了起來。
現在葛淑琴從李學武的眼神裡讀出來的就是:你敢說認識我?
這一道眼神嚇的葛淑琴連忙低下頭,彆說李學武了,就連李學武一邊的閆解成前妻都不敢打量了。
見李學武沒應聲,閆解成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我還說呢,要是遇見您,想著跟您彙報一下近期的工作呢”。
他也是想著不能白服務李學武一回,怎麼都有點兒香火情。
小車班司機出來以後,都是跟以前的領導常聯係著呢,為的就是不能斷了情分。
他這次回來就想著找機會跟李學武說說他在訓練場打聽到的情況。
其實他就是個駕駛訓練的小教員,能知道什麼情況啊,也就是這個傳、那個傳的小道兒消息。
但傳出來的才吸引人不是,也是跟李學武重新拉近關係的方法不是。
可李學武不願意聽他的這種彙報。
“今天你搬家忙,有時間的吧,我得趕緊吃飯去了,餓了”
也就說了這麼一句,便跟一邊的一大爺招呼了一聲,往倒座房去了。
李學武知道閆解成是什麼目的,在軋鋼廠以這種目的往自己身邊湊的有的是。
他閆解成有什麼資格跟自己彙報訓練場的工作啊,這是帶訓乾部的職責啊。
也甭說什麼情分,從李學武當初問出他想沒想好的那句話的時候,從李學武答應他給解決正式工問題的時候,兩人的關係就斷了。
李學武不欠他的,閆解成自己也知道。
現在用這種方式套近乎,李學武是不可能聽他的彙報的,尤其是小報告的這種。
到處撒錦衣衛,那成什麼領導了。
目送李學武出了垂花門,一大爺的表情很是微妙了起來。
閆解成這會兒也是很尷尬,對著出來的閆解放和閆解曠招呼道:“快來接我和你嫂子一把,沉死了”。
閆解放聽見大哥的招呼,笑著走了過來。
閆解成以為二弟會來接自己手裡的包呢,沒想到閆解放繞過他,走到葛淑琴身邊,伸手接了包。
可能是交接的時候,摸著了手,也可能是葛淑琴故意的,反正閆解放很是賣力氣地拎著葛淑琴的包小跑著往那邊的花廳房去了。
一大爺借著這會兒工夫也跟閆解成道了彆,往外院去了。
葛淑琴看得出剛才閆解成的尷尬,知道以前閆解成吹牛了。
這會兒沒外人了,便勸道:“一切為了“孩子”,為了“孩子”的一切”。
也不知道這兩人打了什麼機鋒,閆解成聽見孩子這個詞便往家裡看了一眼,隨後整理了精神拎著包往花廳房去了。
這邊就是閆解成“一婚”時候的新房,很不咋地。
以前於麗收拾的勤,還像個樣子。
現在讓那哥倆兒住了兩個月,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這什麼房子啊!”
葛淑琴將手裡的包一甩,嘟著嘴說道:“就這麼大一點兒地方,兩個人站都嫌擠得慌,怎麼住人啊!”
葛淑琴當然不高興,這跟閆解成給她租的那個小院兒可差遠了。
那邊是獨門獨院的房子,隨便她溜達,隨便她耍。
閆解成捂住了媳婦兒的嘴,勸道:“哎呦我滴姑奶奶,你就將就兒一下吧”。
“怎麼將就兒啊!”
葛淑琴現在都要哭了,昨天以前這裡是小叔子住的地方,她也沒過來看。
本來看位置就不咋地,還以為兩個小叔子住,能寬敞些呢,沒想到這麼窄吧。
“後窗戶砌死了,前窗戶沒有光,咱這是要住地窨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