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翻了個白眼,都說人窮誌短馬瘦毛長,自己這兩個兄弟真照這麼去了。
看著傻柱離開,秦京茹用袖頭子擦了一下眼淚,道:“我要留在城裡”。
“留個屁!”
老秦微微昂著頭,他也是一天沒吃飯了,這會兒也沒了喊的力氣。
“這城裡有你家啊?有你爹媽啊?你得餓死在這兒”
“我認可在城裡餓死,也不想在農村麻木”
秦京茹抽了一下鼻子,看著窗外說道:“城裡沒有我家,可村兒也沒有了,城裡沒有我爹媽,村裡就有了?”
“你瞅瞅你說的是什麼混蛋話!”
老秦指著閨女罵道:“你連家都不要了,連爹媽都不認了?”
秦京茹空洞著眼神,說道:“我回家就是要給大哥換親的,哪裡是我家,我爹拿我賣錢,哪個又是我爹媽?”
“你混蛋你!”
老秦被閨女氣的暴跳如雷,站起身子就要去打人。
可一天沒吃飯,冷不丁地站起來,腦袋便是一陣眩暈,眼睛冒金星。
“爹!”
秦老大也餓,可他是大小夥子,一把扶住了他爹。
秦淮茹見二叔也要倒,趕緊過去看了看。
其實也不用看,就是餓的,餓的嘴裡都冒酸水了,眼睛都冒金星了。
“媽,整飯吧”
“不整,喂狗也不給他們吃~”
賈張氏才不伺候這幾個白眼狼呢。
可秦淮茹哪裡會讓自己二叔真的餓著肚子回去,那她以後真的甭回村了,她爹都不認她。
甭說這叔輩二叔,就是村裡來的兩房事情,那也得招待,這個時候就這麼個道理。
要不怎麼說這個時候的城裡人都怕窮親戚呢。
秦淮茹指使不動婆婆隻能自己來了,知道仨人兒一天沒吃飯,特意多和了棒子麵。
好家夥,四十多個窩窩頭兒,那爺仨兒就乾了三十多個。
這還不算一大盆稀米粥,直接見了底兒。
給賈張氏吃的直咧嘴,這都夠她們家一周的夥食了。
吃完了飯賈張氏搶了秦淮茹要去洗的碗,示意她趕緊處理她二叔的事兒。
這都趕黑了,要麼走,去趕晚上下集市的馬車,要麼留,趕緊給找睡覺的地方。
秦淮茹擦了擦手走回到桌子邊坐下,看著對麵打飽嗝兒的爺仨道:“吃好了吧二叔?”
“哼~”
老秦哼了一聲,道:“窩窩頭配鹹菜,你這乾部當得都沒有村裡的乾部牛氣~”
秦淮茹點點頭,道:“是,我沒能跟,那以後您彆來了~”
“你怎麼說話呢這是!”
老秦指著秦淮茹嚷道:“跟你二叔就這麼說話是不是,我回去真得跟你爸好好說道說道了!”
“行,你讓我爸來城裡打我”
秦淮茹無所謂地說道:“反正我是在城裡過日子,我爸那兒一年我能回去幾次,族譜上也沒我的名字,墳都不用我上,我還怕你扒扯我?”
聽見侄女的話老秦愣了愣,他也是沒想到秦淮茹能這麼絕。
嘿!絕的在後頭呢。
“以後你們家有點兒啥事兒彆找我啊,找我也不去,京茹你們一會兒就抬走,我們家孤兒寡母的沒地方擱你們”
“你要趕你二叔走!”
“不是您說我沒能跟的嘛!”
秦淮茹轉頭對著棒梗說道:“去給你小姨穿鞋,你二爺要走了”。
“我不走!”
“我不走!”
嘿!真是親爺倆兒啊,異口同聲地喊著不走。
秦淮茹瞪了瞪眼睛,對著秦京茹說道:“你爸在這兒坐著呢,說我勾著你來城裡,今天可得把話說明白了,你是自己來的還是我寫信叫你來的!”
秦京茹的眼淚就沒斷過,坐在床上抽泣著不言聲。
秦淮茹又看向二叔說道:“你閨女在這兒坐著呢,有話你自己問,我是不是就張羅給她介紹何雨柱了,她不同意我是不是攆她回家了!”
老秦說不過侄女,這會兒梗著脖子說道:“我不走,大半夜的你讓我去哪兒?”
“愛去哪兒去哪兒,我這兒有地方擱你啊?”
秦淮茹的語氣越來越嚴厲,她也知道,今天不趁著這會兒把二叔鎮住,那這個大院兒就擱不下他二叔了。
“婚不結,就賴在我家啊,你是我閨女啊,我得養你啊!”
罵完秦京茹又說她二叔:“你自己閨女啥樣你不知道啊,真拿閨女當牲口賣啊,你那兒子就都是親的,閨女就是撿來的唄!”
“誰說不是親的了!”
老秦混是混,可也知道不能擔這賣閨女的名兒。
“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這當爹的不能管?”
“咋管的?”
秦淮茹不耐煩地說道:“跟人家換?或者賣二百一?”
說到這兒秦淮茹也來氣,指著秦老大和秦老二罵道:“老秦家怎麼有你們倆這種廢物,掙不著媳婦兒靠著我們女人啊!你們還是不是男人,趁早兒死了得了!”
見大姐罵的難聽,哥倆兒也不敢吱聲,大姐連他們爹都敢罵,他們倆算個啥。
這話不僅罵的哥倆兒臉紅,罵的老秦也沒了臉。
“我是廢物,可你說我咋辦,還能叫你大弟打光棍兒啊!”
“自己沒能跟就光著去!”
秦淮茹瞪了秦老大一眼,道:“你自己說,你忍心拿你妹妹給傻子換媳婦兒啊?”
秦老大心裡怎麼想不知道,可嘴上是不敢說的,要是敢這麼說,他姐敢用鞋底子抽他。
“小姨!”
這邊幾人正說著呢,那邊棒梗突然喊了一聲。
他媽叫他給小姨穿鞋,他也就是做做樣子,還能真攆小姨走啊。
可這會兒他沒注意,小姨便把他奶奶做針線活兒笸籮裡的剪子抄起來了。
“我不嫁傻子!”
秦京茹聽見姐姐說傻子就來氣,哭著喊道:“村裡一個傻子,城裡一個傻子,我就非得給傻子嘛!”
“快放下!”
老秦這會兒也慌了,這是他親閨女。
“你這孩子要乾啥!你彆紮你自己了,你往你爹身上紮吧!”
秦淮茹見二叔要往前湊,趕緊要拉,可她二叔已經走到床邊了。
這老秦哪裡懂得哄人的道理,他認可讓閨女拿剪子紮他,也不舍得閨女紮自己啊。
彆看他逼著閨女結婚收彩禮,可這個時候都是這麼乾的。
彆說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再過幾十年還不是時有發生?
說是給傻子,那也是他們家窮,老秦混不吝的名聲也不好,好人家兒誰要啊。
他們家幾個小舅子,能要的也不敢要啊。
那傻子家說是傻,可家境好,就那麼一個兒子,秦京茹去了就當家兒。
怎麼都是嫁,能吃香的,老秦還能讓閨女受苦去?
秦京茹也是個倔驢,眼瞅著她爹過來,拿起剪子就往自己脖子上紮。
好麼,這會兒她爹吃飽了有勁兒了,一把抓住了剪子尖,血瞬間就從手指丫吧下來了。
這會兒屋裡人都傻了,那血滴答滴答往被子上掉。
棒梗的心都要掉下來了,那可是他的被子啊!
看著呆傻住的閨女,老秦歎了一口氣,將剪子搶了下來扔到了一邊。
也不顧過來查看他手的侄女,苦著臉點點頭,道:“爹不逼你了,你好好活著吧”。
虎毒不食子,老秦再混蛋,也不能叫自己閨女死在自己眼巴前兒。
說完這句話,老秦扒拉開秦淮茹,走到餐桌邊上,撿起煙袋鍋子就往出走。
“老大老二,走,回家!”
秦老大和秦老二看了看他爹的手,又看了看呆傻的妹妹,緊跟著他爹追出去了。
秦淮茹看著這一幕抬手就給了秦京茹一嘴巴。
“啪!”
這一聲打的這個脆啊,直接把秦京茹打的哭了出來。
“你鬨,你使勁兒鬨!”
秦淮茹邊往出去跑追她二叔邊說道:“要死出去死去,彆死我們家”。
秦淮茹氣的是秦京茹太不懂事,哪有當兒女的拿自己生命逼迫爹媽的。
不孝心是一個,另一個就是太不拿自己當回事兒。
秦京茹要是真死在這床上,那賈家的日子就甭過了,秦淮茹都沒臉活了。
等她跑到垂花門了,這才攆上她二叔。
“二叔!”
“回吧,我們走了”
老秦頭也沒回地擺擺手,徑直往門外走,卻是被趕來的秦淮茹一把拉住了。
“二叔,你這是乾啥呀!”
秦淮茹這會兒也掉了眼淚,拉著她二叔就往李順家走。
“你跟我來勁兒是吧,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老秦這會兒眼淚也掉下來了,一個是傷心他閨女,一個是埋怨自己沒能跟。
由著秦淮茹拉扯,也是兩個兒子擔心扶著,這才被拽進了李家。
李順今天可真是忙著了,剛從對麵兒回來,閆富貴又氣著了,腦袋疼的厲害。
李順給把了脈,開了中藥讓閆解放去抓藥。
也不知道怎麼了,這閆富貴算是抓著李順了。
以前就屬他跟李順不對付,鼻子長鼻子短的,可這次一生病,第一個想起了的就是李順。
今天更是拉著李順的手不放,默默叨叨地開始說起了家裡的煩心事兒。
三大媽勸了兩句也沒勸住,隻能由著老伴兒說。
李順那是個不說閒話,不管閒事兒的人,閆富貴跟他說他還能怎麼著。
一不會說閆家兒子不好,二不會說閆富貴不好,隻能勸他靜氣凝神好好養病。
說道最後閆富貴也是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直說自己沒福氣。
李順也是聽著勸著,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
也是直到閆解放買了藥回來,李順交代了三大媽怎麼煎藥,這才回了家。
這進家門還沒去裡屋看看大孫女呢,秦淮茹又領著她二叔來了。
李順見秦淮茹拉過來的手瞧了瞧,皺著眉頭開了出診箱又給處理創傷。
秦淮茹抹了一把眼淚,帶著哭音跟李順說道:“叔,您受累,是剪子傷的”。
她也是沒臉子了,家裡親戚鬨成這樣,在李順麵前她哪裡抬得起頭。
李順沒言聲兒,用酒精清洗了傷口,查看了傷口的深度,又給上了止血的藥,這才又給包紮了。
“彆著涼,彆著水,彆吃勁兒,三天上一回藥”
知道這是秦淮茹鄉下來的親戚,李順又給用紙包了些藥麵兒。
“叔~”
秦淮茹現在哭著,提也不敢提給錢的事兒。
不說李順給院裡人看病不要錢,就單說李學武回來,李家幫了她多少忙。
沒飯轍的時候可是在李家端了一個月的夥食呢。
老秦見侄女這個樣子,也是歎了一口氣,用另一隻手抹了臉上的眼淚。
劉茵是個心善的,給老秦和秦淮茹幾人倒了熱水放在了桌子上。
都不用問怎麼傷的,能是秦淮茹領來的,又是這個表情,那一定是他自己閨女紮的了。
那姑娘看著就是個倔強的,甭說門當戶對的事兒,單說這個脾氣,劉茵也不能讓這姑娘進門的。
在這一點上,李順和劉茵是一個標準的。
趙雅芳的性格說要強,可對李學文是真的百依百順,對待他們兩口子也是真心實意的孝順。
長媳就得有點兒這種剛強勁兒,再加上大學教員的身份,劉茵這才點的頭。
像是秦京茹這丫頭混橫的模樣,李家哪裡容得下。
李家現在隻有一個混橫的丫頭,那就是李姝。
“萬般皆是命啊!”
這會兒老太太已經哄了李姝睡了,劉茵也不敢大聲說話。
可到她家了,秦淮茹也不是陌生人,她就勸了兩句。
“都說這兒女是前世的債,躲不過,求不得”
老秦看著大夫媳婦兒端來的熱水,點點頭。
“是我們沒能跟了,讓你們受累了”
他這個時候才說出句人話來,知道這大夫人家兒是好人呢。
秦淮茹依就著處理傷口的這會兒工夫,勸她二叔道:“今晚在這兒住一宿,我再勸勸她”。
“嗬嗬”
老秦苦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自己閨女我知道,誰能勸得了”。
“小時候你爸逗她,氣的用手抓牛屎都要打你爸,誰說都不行,那是頭倔驢”
說著說著,想起閨女小時候他不由的也癟了癟嘴,隻覺得悲從心來。
“就依著她吧,你是她姐,你多顧著她,算二叔欠你的”
老秦抹了一把眼淚,哽著嗓子說道:“沒有工作就讓她給你擦桌子掃地,彆餓著她就行,要是有個好人家,就說……”。
他這會兒心裡難受,說起話來也是難受。
“就說家裡啥都不要,隻要對閨女好就成”
秦淮茹捂著嘴也哭了起來。
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有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的六親不認。
這世上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病,那就是窮病。
壓的人要不起臉,壓的人直不起腰,壓的人說不出話,壓的人死去活來。
“二叔”
“二叔就這個德行了,你也多擔待吧,誰讓我是你二叔呢”
老秦站起身給李順躬了躬身子,隨後便往出走了。
秦淮茹想要再勸,老秦怎麼都不留。
侄女家沒地方住,他也沒臉留。
秦淮茹追到大門外,從兜裡掏出三十塊錢。
這還是她這幾個月省吃儉用攢下來的,一股腦塞在了二叔手裡。
“你這是乾啥!”
老秦甩手不接,卻是被秦淮茹硬塞進了兜裡。
“秦勇,彆怨姐罵你”
秦淮茹看著秦老大說了一句,隨後對著二叔說道:“這世上難的是爹媽,難的也是做兒女的”。
秦老大扶著他爹低著頭不說話,他也是大老爺們兒,今天這麼鬨,誰的臉上都不好看了。
秦淮茹抓著她二叔的手說道:“這三十塊錢就算是京茹拿回家的,她願意在這住就讓她把傷養好了,有工作給找工作,有人家給找人家,不願意我再送她回家”。
老秦看著侄女,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想起他說過的話,更是羞愧難當。
秦淮茹見二叔還要再撕吧,推了推二叔,道:“就算是京茹跟我借的,以後她上班了讓她還我”。
說著話看了秦老大一眼,道:“我的錢也就這麼多,咱找不著好看的,咱找個孝順的,隻要好好乾活,啥好日子過不出來”。
老秦聽見這話也不再跟侄女撕吧,歎了一口氣,道:“算是二叔欠你的”。
“快彆說了”
秦淮茹捂著嘴也哭了,道:“東旭死的時候咱家誰來了?我記得您的好兒”。
這鄉下人有胡攪蠻纏的一麵兒,也有淳樸善良的一麵兒。
秦淮茹看著二叔爺仨兒的身影沒入胡同,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說是不管秦京茹,說是埋怨她二叔,可她還真能看著妹妹死,看著堂弟打光棍啊。
親戚親戚,還不就是這樣嘛,好一場,罵一場。
當初賈東?
?沒了,村裡的家族親戚誰看得起她們家了。
隻有這個混不吝的二叔跟著她爹連夜趕著馬車冒著大雪來的,也是他二叔跟著院裡人把賈東旭抬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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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看賈張氏罵,可罵歸罵,她可不敢攆老秦。
這一晚上賈張氏罵了那麼多句沒有一句是你出去的話,這是秦淮茹的親戚,允許秦淮茹說,她賈張氏沒的說。
顧忌秦淮茹是顧忌,她還得記著當年的情呢。
要是擱一般的親戚,賈張氏還能留秦京茹待這麼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