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不說,迪麗雅和西琳是要帶著的,葛林也是,帕孜勒這幾天可能就要上班了,估計趕不上了。
家裡人隻要沒事兒的,李學武想著都帶上,一年都出不去一次,難得的機會。
至於倒座房那些人,李學武想的是,回去商量一下,能去的都去。
不過這交通就是個問題了,嘎斯69這次可能要大大地超載了。
李學武這邊正想著,指揮車已經進了廠大門。
不知道是不是直覺,李學武感覺從值班室有一道視線正在盯著自己的車。
等他轉過頭去看的時候,那道視線又消失了。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這是來者不善啊。
等車停在保衛樓以後,便見著院裡停著的幾台車了。
李學武看了一眼沒大注意,轉過身子便上了樓。
習慣於李學武每天的“遲到早退”了,這會兒見著李學武回了辦公室,找簽字的,問意見的,彙報工作的便開始在辦公室門口排起了隊。
李學武也是珍惜時間,能在這一會兒解決的,拿著筆看清楚了文件內容便簽了字。
問意見和彙報工作的並不耽誤他審核文件,所以一心三用,李學武還能應付的來。
這邊一直忙活到了中午吃飯的點兒,眾人這才散去。
李學武抖了抖手,起身帶著沙器之便下了樓。
沙器之往東,李學武往西,兩人分彆去了大食堂和招待所食堂。
“李副處長”
還沒走到地方呢,便聽見身後有人在喊自己,李學武一轉身,卻是設計處夏中全和生產管理處的鄺玉生。
“呦!兩位這是趕一塊兒了,還是焦不離孟啊?”
李學武笑著調侃了兩人一句,即使跟鄺玉生上次鬨過一次,可他不記仇。
鄺玉生扯了扯嘴角,還是沒把話說出來。
心裡嘀咕著: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倒是夏中全,跟李學武接觸的多了,知道這小子說話損,還話裡有話,能不搭理就不搭理,能不招惹,儘量少招惹。
“李副處長,我們可等你多時了”
夏中全追上李學武拉著他往團結湖邊兒上站了站,輕聲說道:“鉗工車間易忠海同誌的事兒你可彆說不知道~”
“嘿!”
李學武驚訝地問道:“這說啥呢,易忠海我當然認識,可我昨天在治安大隊值班,都沒回家,我們院兒的易師傅怎麼了?”
鄺玉生看著李學武聲情並茂的表演不忍直視了,轉過頭看向了湖邊石頭上曬太陽的王八。
夏中全則是咬咬牙,輕聲說道:“彆裝了,我就不信韓科長敢不給你彙報處裡的事兒!”
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道:“我真不知道,要不您先說說您二位想乾啥?”
夏中全知道這位就是條大尾巴狼,忒不做人的那種,隻能低聲把兩人的目的說了。
“不行,不行~”
隻見夏中全輕聲把事情說了,李學武那邊卻是撥浪鼓似的晃著腦袋瓜兒地否定道:“我不行,這事兒啊,誰辦的還得找誰去”。
鄺玉生看著李學武說道:“易忠海同誌是咱們廠的八級工,不從車間這邊論,你總得顧念一下鄰居的情分吧?”
夏中全見鄺玉生要激動,用手扒拉了一下他,轉身對著李學武說道:“八級工代表什麼不用我解釋,老鄺什麼心情你應該理解,就是我,都不信他是那種人的”。
“唉~”
李學武歎氣道:“要說人品,我是他看著長大的,他是我看著變老的,我還不比你們了解?”
在鄺玉生和夏中全不解的眼神中,李學武解釋道:“我不伸手,才是對易忠海同誌的幫忙呢”。
說著話手指鏗鏘有力地點著地麵說道:“人,不能不清不楚地從保衛處帶走,人,也不能不明不白地送回來,那軋鋼廠成什麼了?保衛處成什麼了?八級工成什麼了?”
“這……”
易忠海是鄺玉生的人,跟設計處這邊也有些情分,所以兩人也是站在易忠海的角度上來找李學武幫忙的。
這種事情,隻有廠保衛處才有權利介入,或者是調查。
他們擔心的是易忠海的身體和名譽,倒是沒有往深了想。
也不怪他們沒想到,誰有李學武心眼子這麼多,在幫忙的時候還要把麵子賺回來,順便還得給對方一嘴巴。
看著兩人有些微微愣住的表情,李學武伸手拍了拍兩人的胳膊說道:“兩位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事情,要按照規矩來,不僅要恢複易忠海同誌的名譽,還要保護軋鋼廠的名譽”。
一見李學武已經把這件事上升到了名譽的地步,兩人再想說也說不出話來了。
隻能由著李學武帶著兩人沿著團結湖邊往食堂走,邊走還邊說著自己做的準備,和怎麼幫助易忠海家人的。
遠處,一眾廠級領導正從辦公樓出來,聶成林正跟景玉農說著生產管理處預算超標的事兒。
兩人都是急性子,所以腳步就比其他領導快一些。
景玉農正聽著聶成林稍顯急躁的話語,眼睛卻像是見著什麼稀奇的事情了。
“聶副廠長,那邊的,是不是李副處長和鄺處長還有夏處長啊?”
聶成林被打斷了話,微微有些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再聽到景玉農的話,便將視線看向了前麵。
等看清三人“勾肩搭背”哥仨兒好的情景,頓時覺得後脊背發涼。
這特麼就是背刺的感覺吧!
景玉農看了看聶成林的表情,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領導們要過來李學武當然看見了,他正對著鄺玉生和夏中海,兩人確實沒看見領導們走過來。
李學武也沒讓兩人看見,說著吸引人的話題,“摟”著兩人故意做出親近的動作,就是為了給那邊的人看的。
這叫什麼?回首掏?
進了小食堂,李學武招呼著兩人坐在了一起,當著眾人的麵兒,跟兩人嘀嘀咕咕地說了起來。
一桌上有好奇的,也跟著仔細聽著,說到關鍵時刻,更是有人加入了進來。
要不怎麼說李學武壞呢,在調動情緒這方麵,他是專業的。
這麼多人玩的都是正治,哪有玩兒心理學的臟。
同仇敵愾這個詞,被李學武玩兒的是明明白白。
彆看他現在隻是副處長,可坐的桌子和椅子可都在處長這邊,說話的人也都是正處長。
邊吃著飯,邊討論著熱門話題,這飯菜都覺得有滋有味了起來。
小食堂這邊說的話題,裡麵包廂自然也在討論。
要說易忠海這件事兒大不大,其實放在普通工人身上也算個事兒了,畢竟牽扯到了好幾個部門。
可要說這事的影響能有多大,那就不見得了。
但放在易忠海身上,那就有了不一樣的因素。
八級工是工人能奮鬥到的最高等級,要說一張大學的畢業證書十幾年就能拿到,可八級工的證書,幾十年都不一定能拿到。
第一代Q艇,第一枚D彈,第一顆Y子彈,第一顆H天衛星,都跟八級工的辛苦是分不開的。
現在軋鋼廠有工人上萬,可八級工不足二十人。
這個級彆不僅僅是一個讓人羨慕的身份,更是廠裡的標杆人物,代表著高技術,高收入,正治和作風上也都是走在最前麵,備受推崇和尊敬的。
現在廠裡的八級工被懷疑了,被打倒了,那打的可就是軋鋼廠的臉麵了。
為什麼李學武沒有出頭,他就知道這件事沒法兒善了了。
都不用保衛處出麵,楊鳳山第一個是要不同意的。
保密部把人帶走調查可以,在沒有調查出結果以前,任何人都不能阻礙相關部門的工作。
可被帶走的人不能出了事兒,調查不出來,你得把人給我送回來。
現在人是送回來了,可跟死人沒多大區彆了。
今早楊鳳山跟書記楊元鬆一起去看了,還昏迷著呢。
廠裡已經申請調市裡的腦科專家過來會診了,可軋鋼廠本身的醫療條件就是頂尖的,基本上沒有進一步的治療手段了。
雖然巡查員發現了,可還是有點兒晚了,大腦缺氧,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傷。
除非是易忠海自己醒過來,那代表他的大腦進行了自我修複。
可即使醒過來,那也要看實際的恢複效果,可能一段時間就恢複正常了,也可能終身臥床。
“懷德同誌不在家,這件事廠長還得是您主持一下啊”
人是聶成林的,事自然也是聶成林張羅著,他沒有先關的業務權限,隻能找楊鳳山。
坐在一邊的穀維潔也是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太惡劣了,如果不能妥善處理,不說軋鋼廠的榮譽受損,那在工人心中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說著話還看了四周的領導乾部一眼道:“甚至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波動”。
一桌坐著的幾人也都是點點頭,算是認同了穀維潔的意見。
楊鳳山自然清楚聶成林和穀維潔所說的意思,這會兒看著一桌子的菜也是沒有胃口。
“早上我和書記去看望了一下,情況確實不大好”
楊鳳山看了看點頭的書記楊元鬆,隨後繼續說道:“上午我已經給相關的項目組和上級領導通了電話”。
在一眾軋鋼廠領導的注視下,楊鳳山解釋道:“項目組的回複是一定會給軋鋼廠一個交代”。
“上級領導的意思是,尊重和信任項目組,這件事很複雜,要給他們時間”。
“不是我不信任他們”
聶成林看著廠長說道:“事兒是在他們單位出的,現在還由他們來調查,是不是……?”
“嗯”
楊鳳山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問題我也跟上級領導做了溝通,希望咱們能派出專人去協助調查”。
說著話便把視線看向了書記楊元鬆。
楊元鬆點點頭,接過話頭道:“我跟直夫書記談了一下,還是決定由他來牽頭去做一下協助工作”。
書記這話卻是讓在座的各位領導們起了心思,要說這案件調查,保衛處去更合適些。
但如果上升一個級彆的重視程度,那副廠級的領導去也無可厚非。
再一想到李懷德不在家,由誰去合適,就得看廠長和書記的意思了。
現在來看,能從紀監口出人,那保衛口一定是不用的了,這也從側麵佐證了昨天從廠長辦公室裡傳出來的消息了。
薛直夫今天中午就沒來這邊吃飯,大家剛才還沒注意,現在卻是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感情是受廠長和書記的委托前去保密部參與案件調查去了。
也是,無論是保衛部門或者是紀監部門,參與這樣的案件,對於易忠海來說都是有利的,如果紀監部門出手,更能起到監督的作用。
廠領導辦事當然是風雨不透,讓人抓不住什麼把柄。
但對於廠內工安認定的神探不用,反而派出監督團隊,這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些。
這次八級工事件需要確定幾個疑點。
一個就是易忠海到底是不是盜竊。
二就是在這麼重要的保密項目中,怎麼會出現盜竊現象。
三就是易忠海在保密部是否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
這三點弄清楚,其後才是關於項目上麵的內容,是否是相關的保衛部門,也就是保密部小題大做,弄錯了對象。
無論是哪一點兒,都需要人員和時間去做工作,不是領導們坐在飯桌上吃一頓飯的時間就能研究的出來的。
所以現在眾人也都是聽廠長和書記的安排,至於後續,如果效果不理想,或者再出現其他問題,責任當然由廠長和書記負責。
包廂裡的氣氛很怪異,這小食堂的氛圍倒也是不尋常。
本應該被廠長擱置後引起孤立的保衛處負責人李學武,這會兒卻是成為了眾人談論的中心人物。
李學武也是難得的在中午就餐的時間,“挑撥”起了眾人的關注和情緒。
雖然知道這些人都是老油條,吃完了飯,都不用走出這座門就該冷靜下來,可李學武還是這麼說了。
為的不是彆的,他要給李懷德的回歸,和鋼城董文學的動作做鋪墊。
——
沒有工作是白做的,任何人努力做一件事都是帶著明確目的的,就像聞三兒。
跟於敏談完,雙手插兜,一副很屌的樣子從容不迫地走出了青年俱樂部,然後一個飛腿上車蹬著走人。
讓站在大廳裡的於敏也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孫子的霸氣回歸。
有一句話叫,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既然有人盯上了自己,那於敏能做的就是反盯回去,他倒是要看看,這位重新起名叫胡啟銘的是個什麼家夥。
這次派出的當然還是他的得力乾將。
“老三,跟上去,盯死了”
“於哥”
老三一直在旁邊站著,有些猶豫地問道:“不給關哥彙報……”
老三的話還沒說完,於敏的死亡凝視就盯過來了。
“你在教我做事啊?”
“沒……”
老三低著頭打了個哈哈,趕緊溜出去找了車子蹬著就追了上去。
於敏看著老三的背影陰沉著臉低聲咒罵了一句,隨後抓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噗~~~”
你想啊,聞三兒都來了多長時間了,他又跟聞三兒在這磨粉多長時間了,這又是啥天兒啊,那一小杯茶水能不涼嘛。
京城的三月氣溫能上二十多度,可鋼城好一點兒的時候也就五度。
啐了一口涼茶,於敏將手裡的杯子隨意地扔在桌子上。
彙報,還彙報個屁!
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孫子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有人盯上來了,他想的不是為關哥鞠躬儘瘁死而後已,而是特麼跑路。
什麼江湖義氣,什麼忠肝義膽。
特麼的,活著,才有機會說仁義!
“二子,去開車”
“是,於哥”
二子是於敏感覺自己在這邊的人手不足,特意從村裡找來的打手。
這小子從小跟他二叔出去打把勢賣藝,身手說不上多牛嗶,一兩個人還是不成問題的。
彆說什麼我要打十個,那純純的吹牛嗶。
正兒八經的打架,你要是能打倒三個還能站起來,那就是好身手。
至於說連打十個還麵不改色心不跳,發型都不亂的,那應該是去幼兒園打的這一架。
自從二子來了以後,這開車的活兒算是交給了他,於敏也過起了有專車司機的癮。
彆看損失那麼多,又特麼不是他的損失,最多身上背了債而已。
再說了,那些東西賣出去價值高,可在他們這兒,心疼是心疼,但還不至於要死要活的。
但這個仇得報,這個官司得打。
他知道,這位滿德傑或者叫胡啟銘在俱樂部出現了,那關哥一定會知道。
可現在辦事的是他,關哥就算找他問,也得有個反應的時間。
隻要在這個時間差內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就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判斷事情的發展,也有機會判斷是搞掉胡啟銘還是賣掉關哥。
“去三一街飯店”
於敏一上車便對二子知會了一句,隨後便開始靠坐在後排座位上思考剛才跟胡啟銘見麵時說的話。
二子的車技真可謂新手上路,橫衝直撞。
好在這個時候的大馬路沒有攝像頭,不然買分的錢都能買輛車了。
三一街飯店李學武去過,經理是個女同誌,三十多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
怎奈吃公家飯的男人死於非命,隻能依靠這個飯店的活計兒生活。
要說這飯店位置或者服務嘛,也就那麼回事兒,可要說這飯店能不能生活,還得看做啥。
要是光指著柴米油鹽這些東西,那現在的飯店都一個樣兒,養死不賴活的。
可你要說搞點副業,那就是另一種生活了。
韓秀芝今天也是忙,大姑娘發燒,小兒子跟著感染了感冒,一丫一小兒都跟飯店小包間裡寫著作業。
實在是沒空管這兩個孩子,給拿了盤花生米放在桌子上給姐弟倆吃,自己則是在樓下忙活著。
這會兒聽見門口的動靜,剛想迎出去,卻是瞧見於敏帶著一個滿臉橫肉的漢子下了車往門口走了進來。
“嗬,是於敏兄弟啊,今兒個咋這麼閒~啥風兒把你給吹來了?”
說著話,韓秀芝已經掀開門簾子讓了兩人進來。
於敏挑了挑眉毛,看著韓秀芝誇讚道:“嫂子,你說!你說實話,你是不是有啥秘方,這個咋越來越大了?”
“滾特麼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