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琴不是不知道李學武今天跟分局那邊發了火兒,但李學武作為大隊的行政一把手,做什麼事,怎麼做事自然輪不到她來教。
提醒一句就算是合適的度,再多說就越界了。
要說分局這邊,出了糾紛,李學武去都不去,是不是忒不給鄭富華的麵子了?
其實不然,這會兒李學武不去為好。
彆看跟沉放那麼說,但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倒不是忌憚賴山川比他高半級,而是因為這是機關的規矩。
下麵怎麼鬥都憑你自己能耐,但不能拿到台麵上來真刀真槍的比劃,那就是玩不起了。
跟賴山川也是一樣,李學武想要跟他鬥,也得是私底下來,你踹我一腳,我踹你一腳。
在桌子上麵,還是表麵上笑哈哈,不妨礙背地裡罵你媽。
賴山川知不知道李學武不好動?
他也知道,可有些事情不是隨著他的意誌來改變的,這個交道口所的所長位置第一人選並不是他的。
可現在鄭局捂著治安大隊的位置不撒手,怎麼都不可能再決定所裡空出來的位置,那不是忒獨了嘛。
賴山川深知,交道口是李學武的居住地,也是治安大隊辦公地址的所在地。
先前選址的時候就是依著交道口和北新橋兩個所確定的位置,為的就是照顧兩個所。
也是為了給兩個所帶來提升和便利。
現在即想要從治安大隊手裡拿到實惠,又不想跟李學武低聲下氣,他就想著抻一抻李學武。
要是正常的,那李學武一定明白賴山川的意思了,副的一定不跟正的鬥,主動上門談唄。
隻要談,那就有的說。
這個邊疆人的事兒不是事兒,以後這個所的協調工作,包括他賴山川想要借治安大隊的勢才是事兒。
他倒是想著利用邊疆人的這把鑰匙打開李學武和治安大隊的這把鎖。
可是萬萬沒想到啊,李學武忒不是東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好了,交道口新上的老劉直接被鄭局安了一個考察期不合格,調回原單位了。
這種考核不合格調回原單位的痛苦一般人不清楚,就是那種離開的送行酒都特麼喝了,人得瑟一圈兒又回來了。
老尷尬了!
老劉是不敢跟他抱怨的,可他賴山川是要麵子的。
不敢再跟鄭富華解釋,隻能找到了正職局長高震。
高震在辦公室見到敲門進來的賴山川也是笑著問了一句:“怎麼,你也要越級上報啊?”
就這一句,把賴山川準備好的“肺腑之言”都打散了。
他現在算是知道李學武在分局領導心目中的地位了,最起碼來說,一般人包括他,輕易不敢撼動。
“沒,我是來承認錯誤的”
賴山川笑著走進門,隨後滿是懊悔的表情說道:“先前跟鄭局談了談,還是不夠深刻,想跟您彙報一下思想動態”。
“那就是還覺得有委屈啊~”
高震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笑著說道:“有委屈好啊,要是咱們局的乾部都有委屈,那工作就說明放在心裡了,放在正道上了”。
說完這句話,高震摘了眼鏡,揮手示意賴山川去沙發那邊坐。
賴山川哪裡敢自己先坐,走到沙發邊上,等著高震走過來坐下,這才跟著坐了下來。
“我是您帶出來的兵,自然是想聽聽您的教誨的”
“嗬嗬嗬”
高震沒接他這個茬兒,要是這麼論,這分局不止了,西城那邊也有他帶出來的乾部呢。
這就是個說法,沒誰會當真。
要真這麼說,西城那邊的乾部怎麼不來這邊聽聽他的教誨呢。
彆說教誨了,就是來看望一下,都得趕著特殊時間來。
不過說歸說,這個賴山川還是得安撫和開導。
一處之長,不是開玩笑的,更不是隨隨便便打發的。
“你的事我聽說了一些”
高震擺擺手,示意賴山川坐下,嘴裡說道:“富華同誌做的,在我看來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我在那個位置上,也會這麼做”。
說著話點著賴山川說道:“即使是你,如果真的處在那個位置,也會這麼做”。
“是”
賴山川的態度是很好的,嘴裡答應著是,不知心裡怎麼想,在高震這兒,他是不敢頂撞的。
高震不管他的態度,主動點破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埋怨富華同誌和我對李副處長關心太多了呀?”
“不是……”
賴山川擺著手想要辯彆,卻是被高震笑著給打斷了。
“不用藏著掖著”
高震擺手說道:“不論在富華同誌那邊,在我這兒,李副處長的被關心程度,就是要比你高”。
這話說的,讓賴山川無言以對了,領導帶頭耍流氓,他能怎麼著。
現在他來告狀,就是爭一個事實,他是正的,李學武是副的,憑什麼李學武人都不來,就把自己的麵子下了。
彆看他主動來高震這邊說是承認錯誤,這是以退為進,故意跟高震要個說法呢。
高震也是老乾部了,哪裡看不出他的心思,一語中的,直接把問題聊開了。
“高局”
賴山川見高震明著偏袒李學武,這會兒也不含著了,抱怨著說道:“咱們是紀律單位,總得有個組織秩序吧?難道我這個正的還得上門去給他做解釋工作嗎?”
話不用多說,怎麼回事兒領導們都知道,他隻要把自己不滿意的地方說出來讓領導知道就行。
“再說這老劉,您是知道的啊,在西河所那是拚了命的乾工作的啊,光身上的槍傷就不下五處,怎麼就因為他一個不滿意就考核不合格了?”
“我看呐,你還是沒有認識到問題的關鍵”
高震從茶幾上拿了煙盒,抖了一根煙出來叼了,擺手示意不用賴山川幫忙,自己用火柴點了煙。
期間沒有示意賴山川抽,也沒有遞給他,就是在表達不滿了。
不過這也正常,在領導這兒,還真是一般人沒有資格抽他們的煙。
“老劉在西河所的所作所為局讜委是看得見的,對於他所立的功也允予了表彰”。
高震抽了一口煙,眯著眼睛看著賴山川問道:“我就很奇怪了,無論是正治表現還是業務表現都這麼出色的同誌,怎麼到了關鍵位置就掉鏈子了呢?”
賴山川哪裡回答得上來高震的問題,總不能說是受他指使的吧。
“我看啊,還是思想意識不過關,典型的思想瘸子”
高震揮了揮手,將手裡的火柴甩滅,隨後彎腰扔在了煙灰缸裡。
“高局,老劉他……”
賴山川還是想給老部下一個出路的,總不能因為自己的意願毀了老部下的前程。
可看著高震的意思,那是要把鞭子直接落在老劉的身上的,為的就是打自己的臉麵叫自己疼。
“他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學學什麼是團結”
高震疊著腿,靠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看著賴山川說道:“再說李學武,我看他沒什麼問題,做的更是有理有據,你這點要學習一下”。
說著話點著不服氣的賴山川說道:“不是我偏袒他,你想想,他如果來分局跟你對峙,損失最大的是誰?”
賴山川雖然知道高震說的都是對的,可這件事分怎麼看,他倒是不信李學武完全就是為了他的麵子不來分局的。
這裡麵,做人做事他也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李學武的意思。
這會兒他當然不敢反駁高震,但心裡的不服氣是真的。
當然了,高震是能看得出他的不服氣的。
“你自己想想,他在所裡說了什麼沒有,做了什麼沒有”
高震對著賴山川說道:“一個領導的涵養並不能表現在包庇下屬上麵,這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害他”。
“再說了,下了劉正業的崗那是我同意了的!”
“高局!”
賴山川皺著眉頭強調道:“老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就因為這一件事,咱們分局還沒有考核期不合格被下掉的所長吧?”
說著話,有些不滿地說道:“這樣對劉正業也是一個打擊,太不公平了,就算他李學武重要,您總不能給他開這個頭兒吧?”
“開哪個頭兒啊?”
高震也是微微提高了音量,開口訓道:“你是掌管東城治安的處長,他李學武是掌管機動行動力量的副處長,你想想你的隊伍是多少人、多長時間,廢了局裡多少人力物力建立起來·的,他的治安大隊呢?要不你們兩個換一換?”
高震的話點的很透徹,直接把賴山川的臉皮撕了下來跟李學武做了個平行對比。
“我敢這麼說,你做的,並不能比他好,對不對?”
賴山川看著高震的態度,也是不敢再說那些話,也知道李學武的隊伍拉起來確實很厲害。
如果讓他處在那個位置,不給裝備,不給資金,一切都由著他自己努力,說實話,他還真不敢保證比李學武做的好。
這會兒點著頭,承認了高震的話。
高震見著賴山川的態度認同了,也是稍稍放緩了音量,道:“東城出了那麼多的桉子,你想想,你的那些所能處理得了嗎?你的治安處裡有人能處理得了嗎?終究有一天你是要求到他的頭上的”。
這是工作屬性決定的,治安大隊的級彆雖然是副處級,但直屬領導卻是鄭富華,賴山川真就還沒有權利直接調用。
“廉頗與藺相如的故事我就不用說給你聽了吧?”
高震眯著眼睛看著賴山川說道:“我再跟你說,李學武為分局做出的貢獻已經很多了,從組建治安大隊以來,跟你要過一分一毫嗎?跟你要過一兵一卒嗎?”
“是”
賴山川點頭道:“對於他的工作能力我是認可的,在這方麵我確實需要學習”。
“哎!”
高震點了點賴山川說道:“做人要講良心的,你想一想,你們治安處下屬的各個所,這次裝備更新了吧?包括房屋修繕的撥款都到位了吧?”
“是”
這就是最近幾天的工作重點,東城分局罕見地進行了裝備革新和硬件裝修。
包括房屋漏雨的,生活改善的,所裡環境維護的等等,都是由分局大手筆的撥款實施的。
“你想想這筆錢是哪裡來的”
高震點著賴山川說道:“你去財務處問問,這麼多撥款,我有給治安大隊撥過一分錢嗎?”
賴山川聽見這個話是真的沒辦法反駁了,這錢確實是治安處花費占了大頭兒。
再一個,這筆錢大家在私下裡都有過討論的,知道是前段時間高震局長通過李副處長在邊疆發了財。
因為這個,賴山川還在食堂的飯桌上遭到過同事們的調侃。
現在再想想,這個事情李學武做的還真是讓他無可挑剔。
“現在還覺得委屈嗎?”
高震看著賴山川說道:“我看最應該來我這兒報委屈的反而應該是他李學武吧?”
賴山川的臉上再沒有了怨憤,無論他怎麼想,這個事兒都是他繞不過去的坎兒。
他可以說這是李學武自願給分局創造的利益,這是分局劃撥給他們治安處的資金,資金也都用在了各單位上了,他賴山川不用感李學武的恩,戴李學武的德。
他這麼想可以,如果他真的這麼說,那治安處真的就沒有人再服他了。
這個時候的單位管理,尤其是這種強力部門,還遺留著從部隊上帶過來的傳統。
那就是家長製度,上級或者老領導說的話,你要是不聽還了得?
反過來說,老領導或者上級走了錯誤的路線,那可是要到了修你批你的時候了。
高震沒管坐在那兒微微低頭沉思的賴山川,懟滅了煙頭,站起身說道:“想想你肚子裡的牛羊肉吧,總不能一點兒油水都沒有走心吧?”
賴山川抬起頭看著高震的身影重新去了辦公桌那邊,便也跟著站了起來跟了過去。
高震則是走到辦公桌旁,撿起了一份文件遞給他,說道:“你看看”。
賴山川接過來打開看了,卻是李學武上交的關於軋鋼廠聯合分局一起組建安全警衛裝備研究和生產企業的項目書。
其中的內容大概是分局這邊出警衛研究人員,配合軋鋼廠的設計人員,一起研製新型的、附合警衛實際需要的武器裝備和實戰裝備。
包括但不限於武器、防具、車輛、通訊設備等等。
麵向的市場也不僅僅局限於周邊企業的保衛部門,更要以分局的名義,向上級和兄弟單位進行推廣。
更有信心潛心研究,想要打造出屬於自己的警衛專屬裝備。
“我跟你打個賭怎麼樣?”
高震的聲音很輕,可話裡的每個字都很硬。
“我說隻要李學武一直在分局,食堂的牛羊肉就不會斷,甚至更多,你信不信啊?”
“高局,我錯了”
賴山川把手裡的報告粗略地看了一遍,自覺地,如果按照這個項目書所言進行實施,那東城分局這邊,真的不需要為裝備和資金犯愁了。
一個強力部門最缺什麼,就是他看到的這兩樣,李學武能搞來這兩樣,你跟李學武為敵,那就是跟整個分局為敵。
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賴山川是治安處的處長,他更是一個機關乾部。
在正治取舍上麵劃得清自己的位置,更明白進退的道理。
高震相信他是一個明白人,伸手把賴山川手裡的報告收了回來,嘴上勸道:“本在一個單位,一個部門,我覺得你們應該處的更好的,更團結的”。
“是,高局,我一定改正”
賴山川敬禮道:“經過跟您的彙報,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一定改正,希望能得到您的監督和指正”。
“嗬嗬”
高震拍了拍賴山川的胳膊示意他放下,隨後微笑著說道:“他在工安係統起步就是兼職副所長,到了分局更是瘸腿兒的副處長,你不關心,我不關心,到了用人家的時候再說話,那不是寒了同誌的心嘛”。
“是,我理解您的用心了”
賴山川誠懇地說道:“我向您和鄭局學習,在以後的工作中多關心治安大隊,多關心同誌們的工作和生活”。
“去吧!”
“是!”
甭管賴山川說的是不是真的,高震都把這件事當真的看,如果賴山川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那就是他賴山川自絕於領導,自絕於整個機關乾部係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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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學武一直忙到沉放結束了正治課學習,來找他談交道口所所長的事情。
“怎麼問到我頭上了?”
李學武收起鋼筆,將桌上的文件遞給沙器之,讓他去送到後院去。
現在沙器之也做起了李學武在分局這邊的秘書,惹得王小琴笑著要給他多補助一份工資呢。
沉放站在李學武的辦公室裡解釋道:“鄭局說的,說是讓您提名一個所長的人選呢”。
“彆扯了,鄭局開玩笑呢”
李學武笑著穿了外套,一副要外出的模樣。
“我在分局這邊認識幾個人啊,讓我提名”
“是真的”
沉放憋了憋嘴,道:“這可是鄭局的原話啊,我可沒有傳達錯誤”。
“那替我謝謝鄭局”
李學武笑著說道:“要是舍不得那盒茶葉可以明說,不用這麼寒磣人”。
說著話示意回來的沙器之收拾桌上的文件,自己則是對著沉放說道:“我就是認識姬毓秀,要不讓她試試?”
“我沒意見的”
沉放很是認真地說道:“我現在就給鄭局打電話?”
“去你的吧!”
李學武笑著說道:“我有事兒得去一趟一監所,約了人了,有事兒你處理一下啊”。
“哎!……”
沉放見著李學武真的往出走了,就連收拾完東西的沙器之都緊忙跟了出去,這是真要走啊。
“真定姬毓秀啊?”
李學武頭也沒回地擺了擺手,根本不搭理他這茬兒,人已經往院外走去了。
王小琴正結束課程,找了幾個乾部說了工作,這會兒剛談完,便撞見了李學武。
“你這是又要出去啊?”
“是”
李學武解釋道:“得去一趟一監所,有些工作要談”。
王小琴還以為李學武談的是以後這邊的犯人往那邊兒送呢,便也沒注意,隻是提醒道:“今晚食堂燉兔子肉,你不回來啊?”
“拉倒吧,能搶著幾疙瘩啊!”
李學武知道今天食堂的夥食好,這還是他給定的呢,每周選一天改善夥食,必須有肉。
當然了,這有肉也不能像是家裡做肉那般不是,總有個土豆蘿卜啥的做襯托嘛。
至於配比多少,完全就得看實際情況了。
不過現在山上的兔子送下來的倒是不老少。
因為正在開荒,山上搞出來的兔子除了母兔子留下了,公兔子大多送下來給大家改善夥食了。
這就是有“根據地”的好處,哪個部隊有開墾田,哪個部隊生活水平就高。
看著李學武帶著秘書出了門,王小琴笑著轉過身往自己辦公室去了。
路上見到出來的沉放問道:“你們兩個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