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儒想說不可能,可李學武沒給他機會,繼續說道:“要麼,就是有個好心人,覺得軋鋼廠不能有損失啊,自己買了一根補上了”。
“那就更荒謬了!”
餘大儒隻覺得腦瓜子嗡嗡的,現在他腦子裡有一道算術題,計算著這根憑空出現的焊條是怎麼來的。
“是挺荒謬的”
李學武冷笑著看向了站在門口一臉不忿的劉海中。
劉海中也是對上了李學武的眼睛說道:“我不知道,老易是被冤枉的是好事兒,現在我被你無緣無故地針對,這得說道說道了”。
“嗯~~”
李學武癟著嘴點了點頭,說道:“我相信您,您一定歲數大了,忘了些什麼”。
說著話突然抓住了劉海中的胳膊按在了桌子上,從鐵盒裡抽出一根銀焊條比劃著放在了劉海中的手掌心。
“你要乾什麼!”
劉海中掙紮著要抽回手,可他自覺地一身的蠻力,在李學武的手裡卻是抽也抽不動。
李學武嘴裡笑嗬嗬的,手上比劃好了以後,拿著小錘子對著焊條的頂部輕輕敲了敲。
“您要是不說實話,或者想不起來什麼,我就把您釘在這兒慢慢想”
“李副處長,你在動刑!”
餘大儒剛才還在想著那根焊條,這會兒被李學武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
見李學武要動刑,趕緊上來製止。
可他本以為一拉就能拉開李學武的,因為後麵的劉海中還在掙紮呢。
但萬萬沒想到,李學武的力量很大,任他使了力氣也沒有拉動李學武。
“李副處長!”
餘大儒沒法兒,隻能瞪著眼睛看著李學武說道:“你就是這麼辦案的?動刑的結果是無效的!”
李學武不管他的話,眯著眼睛看著劉海中說道:“你信不信我敢砸?”
劉海中驚恐地看著李學武,這特麼還用問?
“李、李、李、李學武!”
劉海中瞪著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李學武磕磕巴巴地說道:“我可是廠裡的老工人啊,我可是七級工啊,我還是你二大爺啊,你你您,你可不能犯糊塗啊!”
“嗬嗬”
李學武邪笑道:“二大爺,您說,您想要釘多深的,我跟我姥爺練了有一段兒時間了,手裡有準兒著呢”。
“李學武!”
劉海中臉上的汗都下來了,他萬分肯定這小子一定敢釘自己的,他敢的。
“你想問啥,你倒是問啊!你不問我怎麼說!”
“問昨天早上劉光天給您送什麼了?!!”
李學武問出這一句,眼睛盯著劉海中,把他眼中的慌亂看了全。
“您不會就是那個怕廠裡損失,怕一大爺名譽受損而自掏腰包買了焊條補上的好心人吧?”
劉海中的身子一下子癱軟了,他有想到自己家老二給自己送東西來會被人看見,可是沒想到被李學武看見,還猜到了是什麼。
本來站在一邊還想勸李學武的餘大儒也看出不對來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劉海中。
這……這人的檔案沒問題啊,怎麼……怎麼會……
李學武見劉海中的心理防線被攻破了,使勁按了按焊條,惹得劉海中嘶嗬出了聲。
“用我把劉光天抓起來審一下嗎?”
“不……不要”
劉海中的汗水浸透了頭發,順著臉上的胡子流了下來,眼神慌亂地搖了搖頭。
犯錯牽扯出兒子,那他可真的就要在家待不下去了。
“那您現在想跟我聊聊了嗎?”
李學武的聲音一直都是這麼個陰狠狀態,臉上也是一直的和藹可親,如果站的遠了,還以為李學武在跟劉海中開玩笑呢。
可他越是這個樣子越叫人害怕,尤其是劉海中,他親眼見過還是保衛乾事的李學武用手銬子吊許大茂。
他一把年紀了,不想被李學武動刑,他真怕疼,更怕丟臉。
“我說……我說”
劉海中根本不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這從他一直當不上乾部就能看得出來。
他根本就沒有那股子狠勁兒,隻能說是一個心眼兒有點兒壞的老文盲。
“早這樣我就省的脫了褲子放屁了”
李學武鬆開了按著劉海中的手,聳了聳肩膀甩開了餘大儒拉著自己的手,順便不屑地看了餘大儒一眼,表達了鄙視的神色。
餘大儒知道,李學武一個是鄙視他的力量,二一個是鄙視他的智商。
人活著就這兩樣能賺臉麵了,現在李學武站在這兩個上麵咵咵踩他臉。
“哢噠”
李學武沒再看他紅一陣白一陣的臉色,掏出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他倒是沒有問為什麼劉海中沒有把這個事情告訴保密部來的保衛組,也並不在意站在一旁想要問問題的餘大儒。
李學武看了看劉海中腦袋上還包著紗布,吹了一口煙說道:“咱倆是鄰居,我不會害你的,你要相信我,你也不用騙我,告訴我實情,我保你繼續享受七級工的待遇”。
“我……”
劉海中被李學武嚇的有點兒哆嗦,耷拉著肩膀,嘴裡猶豫著說道:“我……我真沒想到老易會上吊,更沒想到後果這麼嚴重”。
他剛才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慫。
“現在說這個沒有多大意義了”
李學武也是歎了一口氣,不顧遠處技師們的錯愕和關注,輕聲對著劉海中說道:“你要想想你自己,想想你的三個孩子啊,一失足可是要成千古恨的,而且是在這個項目上”。
“我……我說”
劉海中看著李學武苦著臉說道:“我都說,是……”
“等會兒”
李學武見劉海中說了,卻是沒有叫他繼續說下去,而是示意韓雅婷帶著他往出走。
“你!”
餘大儒看著李學武打斷劉海中的話,就知道是在防著自己呢。
“李副處長,我也有權參與這個案子吧?你這麼做可不團結”。
說著話又對著劉海中說道:“劉海中同誌,你是項目組的工人,有什麼話你可以現在說,我雖然不是你們廠裡的,但我也可以保證你的待遇”。
劉海中哆嗦著著身子,根本不聽餘大儒的話,跟著韓雅婷戰栗著走向了門口。
還特麼保證呢,剛才自己被李學武鉗製住要被釘釘子的時候都救不了自己,現在更救不了自己了。
劉海中想的很明白,現在隻有跟李學武說明白才行,彆人,不頂用,反而要惹李學武生氣。
他剛才就看見了,大門口站著十多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可比保衛組那幾個人強的多。
這不由得讓他想起李學武先前在軋鋼廠的事,斃掉的那些人可不是大家互相傳著的牛嗶,而是確確實實有一堆人給李學武當了槍下死鬼。
他是七級工,他是老同誌,他是技術規範設計組提議者……
劉海中想著能為自己解脫的榮譽,可還是禁不住地腿軟。
他想遍了能想到的理由,卻是不敢再想他是李學武的二大爺了。
因為從剛才的表現來看,這小子根本沒拿自己當過二大爺。
尤其是門口站著的人,等著他,兩條大狗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這感覺就像是要奔赴刑場一般。
李學武站在原地看了看車間裡的技師。
許是李學武的目光太過犀利,又或許是迫於這個案子的壓力,這些技師全都躲了李學武的目光,忙起了手裡的工作。
有用眼睛餘光偷瞟李學武的,看著他那副叼著煙,眯著眼睛打量眾人的神情,好像又到了那段屈辱的時代,當年那些……
“從你在會上說結案的時候你就沒有資格參與我的案子了”
李學武看都沒看一臉陰沉的餘大儒,吹了一口煙,說道:“還有,彆跟我提團結兩個字,從你這種不負責的同誌嘴裡說出來,啐!”。
說著話,衝著一邊啐了一口唾沫。
隨後在餘大儒脹紅的臉色下,伸手將煙遞到了嘴邊叼住,抬了抬眼皮邁步往大門口走去。
“惡心~~~”
不是他神機妙算,就知道二大爺會招。
而是那天晚上回家這位表現的忒高調了,就算是見著熱鬨也不至於樂那樣。
要是真恨易忠海,那也不至於膽戰心驚地樂啊,看自己的時候躲什麼呀。
還有,那天早上,劉光天手裡拎著的那根長條袋子裡裝的東西,處處都透露著不對。
除非……
“說說吧”
李學武拉開車門子坐在劉海中的旁邊。
因為李學武沒有發話,所以劉海中被帶到了吉普車上,李學武跟他一起坐在後車座上,副駕駛和駕駛位上是做著記錄的韓雅婷和樊華。
“李處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老易命的”
“我知道”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不在意地說道:“一個院兒一起住了多少年了,沒必要”。
“是是是”
劉海中急忙點頭說道:“您也知道,我跟老易都是大院兒裡的大爺,哪裡會那啥,是吧?”
“嗬嗬嗬,說完了?”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指了指後麵的執勤車說道:“錢六子就在後麵,跟您這待遇可不一樣,您要是不著急說,那我就去問問他”。
“說,說,我說”
劉海中拉住了李學武的胳膊苦著臉說道:“那啥,老易包裡的焊條是我放進去的”。
“嗯,繼續”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早就知道如此,手上彈了彈煙灰,根本不在意劉海中的著急。
“我……我也是一時糊塗,想著老易處處壓我一頭,我就……”
劉海中歎了一口氣,解釋道:“本來我想著我要是先提出來那個操作規程標準化,我今年就能評八級工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我……我的文化程度不夠,跟不上這些人的進度,到最後還是老易進了設計組”。
“是我跟易忠海說的那個標準化?”
“是”
劉海中不好意思地看了李學武一眼,隨後解釋道:“我跟著設計了一段時間,可慢慢地被邊緣化了,受傷以後他們更是借此將老易招進設計組,替換了我的位置”。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想到劉海中是在這個事件上產生的怨恨。
“回來上班後,正好趕上這個項目抽調技師,我們兩個又撞在了一起”
劉海中語氣苦澀地說道:“如果他不在,我就是這個工位上的主要負責人了,項目組長說項目結束後,會在評優上傾斜”。
“你今年要晉級?”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明白了劉海中的意思。
“是”
劉海中點頭道:“我的技術夠了,就是正治表現和文化素質不夠,我就想著拿幾個分,可老易每次都站在了我的前麵”。
說著話看向李學武解釋道:“他已經是八級工了,到頂了,還跟我爭什麼,一個院兒裡住著,讓我過了這關就不成?”
“嗯,理解”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要是我,我也會這麼想”。
肯定了劉海中一句,見他眼中有了認同感,便繼續問道:“所以你就想著栽贓陷害易忠海同誌了?”
“沒……”
見李學武這麼說,劉海中眼中的火苗又滅了,躲閃著李學武說道:“我真沒想著害老易,那天出事兒以前,我就買了焊條是要準備給補上的”。
“劉光天送的那根?”
李學武不在意地看了看窗外,餘大儒正站在門口看著車上,想要聽劉海中說什麼卻是聽不見。
看著他乾著急的模樣,李學武現在覺得蠻舒服的。
“是”
劉海中回答道:“我買完了焊條準備老易被懷疑後再補的,就是不想他承擔多大的責任,隻要有了懷疑,他就不會再被放進這個項目組了”。
說著話看了看前麵記錄的兩人,又說道:“我兒子不知道這個事兒的,我也是知道老易上吊後趕緊讓他給我送過來補上的”。
“那為什麼不跟調查組說?”
韓雅婷瞪著眼睛看著劉海中,她對這個老同誌很氣憤,一個嫉妒就讓一位八級工上了吊,如果真的出了事兒,拿什麼補?
“我……我也沒想到調查組這麼快結案,而且……”
劉海中眼睛的餘光偷偷看了看李學武,心裡想的是:而且沒想到這小子會參與進來啊。
“僥幸心理是吧?嗬嗬”
李學武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把他揪出來,還說不定得幾天才能被彆人發現這件事兒呢。
“你想的是,易忠海同誌包裡被發現有焊條,就會被懷疑,就會被調出項目組,等他被查的時候你再放一根,這樣他那根說不清,這根又不會出多大的事兒,但他回不到項目組了,這個工位隻能是你負責了,是吧?”
劉海中苦著臉點點頭,說道:“我確實沒想著讓老易怎麼著”。
“那後麵那個呢?”
李學武指了指身後的車裡問道:“那個錢六子不會是無私奉獻主動幫你發現易忠海這個目標的吧?”
“他……”
劉海中低著頭說道:“他不是我找的,甚至這個主意都不是我想出來的”。
“那就彆抻著了~”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示意了一下將要燃儘的煙頭,說道:“讓我知道知道,想出這麼個‘高明’主意的是哪位神仙”。
“是……是我在朋友那兒遇見……遇見黃平了”。
“黃平?”
“就是廠長的小舅子!”
劉海中主動地說道:“不是我先找他的,是遇上了,他給我支的招兒,那個錢六子也是他幫我找的”。
“是嘛~”
李學武癟著嘴點了點頭,他一直都在肯定地順著劉海中說話,就是讓他不停頓。
“黃平說老易不出事,這個位置一定沒有我的份兒,還說……”
劉海中看了看李學武,猶豫了一下,還是交代道:“還說隻要我這邊搞定,幫他辦一件事兒,他就幫我找人過考”。
“嗬嗬”
李學武聽到這兒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
“您也不是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了,真話假話都聽不出來?八級工晉級考試有可能作弊嗎?”
“我就是糊塗了啊!”
劉海中抱著腦袋懊悔地說道:“打老易出事兒以後我就後悔的不行不行的了,整晚都睡不著覺啊!”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韓雅婷瞪著眼睛看了劉海中一眼,很是看不起地說道:“你這已經違法犯罪了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
劉海中點著頭懊悔地說道:“我對不起老易,我對不起他啊”。
李學武皺了皺眉頭,問道:“你怎麼跟黃平搭個上了?他現在乾啥呢?”
“他……”
聽見李學武這麼問,劉海中看了前麵的兩位女同誌一眼,對著李學武猶豫著說道:“我……是彆人介紹了一起玩牌認識了的,看著挺闊綽的,不知道乾啥呢”。
“誰介紹的?”
李學武吹了吹身上的煙灰,用最後一點兒耐心問道:“在哪兒能找到他,你知道的,如果能抓到他意味著什麼”。
“你這點兒事兒說白了就是栽贓,充其量就是一個擾亂工作秩序,相信我,沒啥事兒”
“在雍和宮旁邊的藏經胡同,十八號門,我們經常在那兒打牌的”
劉海中現在就像掉進泥潭裡的駱駝,李學武給根兒稻草都當活命的寶。
李學武說沒啥事兒,他就相信沒啥事。
“介紹人呢?”
劉海中哎哎思思地先說了跟黃平見麵的地址,見李學武追問又低聲說道:“是院兒裡葛淑琴介紹的”。
“誰?”
樊華正在做記錄,見他說的小聲便出聲問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