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鬆英也是個巧人,特意找了關係通過招待所從供銷社采購了紅酒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紅酒非得紅酒杯喝才有意味。跟紅酒一起倒的是白酒,用小口杯裝著,今天這是要摻著喝了。
今天這紅酒很特殊,李學武雖然麵前也由著秦淮茹倒了半杯,可他不敢喝,這酒左料太狠,他還年輕。
至於桌上眾人,他也沒想著來這麼多,可吩咐都吩咐了,也沒時間阻止秦淮茹了,各位自求多福吧。
秦淮茹倒完最後一杯酒,笑著跟眾人說道:“紅酒是李副處長特意安排提前醒好的,菜怕冷,上的慢,各位領導慢慢品嘗”。
說完便放下酒瓶出去了。李懷德笑著舉杯,對著眾人說道:“好久沒跟大家聚一聚了,今日良辰美景,又有李副處長提供美酒,大家要儘興”。
說著話已經喝了一大口紅酒,眾人見狀也都喝了一大口。這喝酒就是這樣,第一口要是沒把氣氛喝上來,那整場的氣氛都上不來。
李懷德的情緒還好,大家也都喝的高興。今天這菜做的也好,許是春天了,蔬菜的種類多了,或者是山上的蔬菜供應過來了。
李學武就見著桌上有蘑孤,這顯然不是采的,還鮮著呢,不是乾貨兒。
桌上大家沒談工作,即使說也是說了些好的,高興的,主要是李懷德分享了災區的情況,和救災過程中遇見的事兒。
他這趟可不白去,話裡話外的,好像很自豪的樣子,又藏著掖著的,沒說遇著什麼人了。
李學武倒是沒在乎,拿著酒杯笑著跟桌上眾人打連樁。第一次跟李學武喝酒的許也就是餘大儒了,今天算是見識什麼叫海量了。
紅的不算,李學武拿著白酒一杯一杯的敬了一圈兒,好話更是換著花樣兒的說。
這桌上坐著的就沒有關係不好的,大家都笑著跟李學武喝了。李學武這人喝酒不討人嫌,你要是願意喝,他就敬著你說,你要是不願意喝,他也不逼著你,還能用話把事兒圓過去。
這桌上要說年齡和閱曆上,都比李學武多,要說能力上,比李學武厲害的也都有。
但說喝酒上麵,那李學武算是軋鋼廠裡的定海神針。這位可真是號稱千杯不醉的主兒,餘大儒臉都喝紅了,李學武端著酒杯還跟沒事兒人一樣。
“我特麼真服了”餘大儒也是有點兒頭暈了,不知道為啥,這核心力量有點兒覺醒了。
這會兒眯縫眼睛,看著李學武認真地說道:“我在單位也是一斤以下都擺平的主兒,今天算是見著真神了”。
“嗨,都是朋友”李學武拿著酒杯
“當”地跟餘大儒手裡的酒杯碰了一下,隨後邊笑著邊把杯裡的酒喝了。
餘大儒看著李學武二兩的杯子一口乾,嚇的直瞪眼睛,要是照這麼喝下去,那自己的命就不用要了。
這特麼不得喝醫院去啊。李學武喝完了看著端著酒杯傻傻的餘大儒笑道:“喝酒不算能耐,交朋友才算”。
“你說的對”餘大儒很是信服地點點頭,也是閉著眼睛將杯裡的酒乾了。
李學武要拿酒瓶再給倒,餘大儒卻是接了酒瓶先給李學武滿上了,隨後低聲說道:“好兄弟,今天我可是帶著任務來的,真不能醉了”。
“嗬嗬嗬,好好”李學武接了酒瓶給餘大儒倒滿了,隨後笑著說了慢慢喝。
餘大儒是外麵單位的,大家都不熟,自然不會尷尬著敬酒,李學武不逼著他喝,他今天就醉不了。
李學武收拾完餘大儒,把酒杯端向了徐斯年,這王八蛋還有筆賬沒算呢。
徐斯年見著李學武衝他來了,趕緊高掛免戰旗,一副求饒的模樣,直接稱兄道弟了起來。
這三人的模樣倒是惹得正在低聲笑談的李懷德、楊元鬆和穀維潔三人看了笑話。
李學武也沒在意,端著酒跟李懷德示意了一下,隨後便又乾了。李懷德也是讚了一句學武同誌辛苦,也把杯中酒喝了。
李學武起身走到領導旁邊,幫著把酒倒了,嘴裡則是說道:“我們都在家辦公,有啥辛苦的,看您這樣,我們再說辛苦,那就真是不要臉了”。
領導跟你說辛苦了,你要是跟領導也回辛苦了,那就真特麼是個棒槌了。
“哎~李副處長要說辛苦,那也是真辛苦了”楊元鬆笑著誇獎道:“廠裡的工作負責的很好,聽說分局那邊的局麵也打開了,還是年輕有為啊”。
“哈哈,保密部的同誌在呢,您可收著點誇”李學武笑著又給楊元鬆倒了酒,嘴裡客氣道:“都知道我是您手下的兵,這麼誇可是有點兒王婆賣瓜的意思了,哈哈哈哈!”見李學武這麼說,楊元鬆笑著點了點李學武,對著眾人說道:“我這人當麵誇的不多,但學武同誌讓我這嘴挑的人都說不出彆的來”。
說著話拿著酒杯,對著桌上眾人笑著提議道:“為了咱們廠青年一代,為了咱們廠火紅的未來,乾一個”。
“乾!”
“乾!”……飯局吃了將近兩個小時,桌上眾人喝的都有點兒多,光是白酒就喝了七八瓶,這還不算後拿進來的紅酒。
許是摻著喝有點兒上頭,張國祁和畢毓鼎也是一起往樓上去了,由著秦淮茹安排著房間住下了。
而李懷德、楊元鬆、穀維潔,加上李學武並徐斯年,帶著臉紅的餘大儒去了李懷德那屋。
張國祁和畢毓鼎回各自的房間緊著洗了把臉,收拾了一下自己也上了樓。
李懷德這屋是套間兒,客廳正好擺著一張方桌,上麵的麻將已經準備好了。
進屋的眾人見著這幅場景,知道是李學武的安排的,也都在心裡給李學武這人道了一句心細如發。
這喝酒聚餐還有聚在一起的由頭兒,但特麼上樓乾啥了?嘿,打麻將。
彆管說不說彆的,有這麼一個由頭兒,大家的臉上就都說的過去。今天一起吃飯的人不一定都是欣然而來的,有可能是躲不過李懷德邀請。
這上來也是不好意思躲出去,但到底有沒有一條船上的意思大家的心裡誰又能知道。
要不怎麼說李學武在單位人緣是又好又不好呢,從這個上麵就能看得出來了。
李懷德點了點麻將桌,道:“這是李副處長欺負人了啊,我看就他還明白著呢”。
廢話,這屋裡就特麼沒一個湖塗的,酒桌上顯得都要醉的不行了,可你要說讓他們談工作,準比平時反應還快,絕對不會掉坑裡。
至少他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都控製著量呢,知道自己到什麼時候醉。
李學武笑道:“瞧您說的,這屋裡除了大儒同誌是兄弟單位的,哪個不是比我工資高,我這叫均富,說好了啊,今天要儘興的”。
“哈哈哈”楊元鬆坐在了沙發上,笑著指了李學武說道:“你怎麼不說你領雙份工資的事兒呢!”
“嘿,在軋鋼廠就得論軋鋼廠的事兒”李學武也是意有所指地笑道:“咱們今天就贏領導的”。
說著話還看了張國祁幾人一眼,話裡話外都是這局怎麼玩兒,都是領導坐莊,誰有事兒,誰單獨說。
今天能來的,哪個都不是為了吃,為了玩兒才來的。都到了這個級彆了,除了李懷德好美食,少有人擺這個牌場。
聽了李學武的話,徐斯年幾人對視了一眼,都互相謙讓著,讓對方去陪領導們玩兒。
這些人互相讓著,就是沒有讓李學武,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三位領導坐在桌上,關係最近的無論怎麼論都是李學武最近。
在招待所,李學武又算是東道主,所以這最後一輪才是李學武的。畢毓鼎他們見領導已經上桌了,不好叫領導等,便主動上了牌桌,算是打頭陣,更多的是他的身份也不重要。
他是調度處的,今年工作分管,調整到李懷德這邊的,不算是自己人。
但現在廠裡這種形勢,他不想站隊都不成,不然明年乾部調整就真沒他什麼事兒了。
平時不燒香,還想臨時抱佛腳?李學武說幾句話就又出了門,正要跟四樓值班的服務員說去叫沙器之,就見沙器之並著秦淮茹上來了。
“處長”
“嗯,進去吧”李學武拍了拍沙器之的胳膊,讓他先進屋去伺候局兒,自己則是站在走廊裡跟秦淮茹說了幾句話。
“給保衛處值班室去個電話,就說我說的,值班崗要人,一個服務員跟一個保衛一起值班”
“知道了”秦淮茹應了一聲,隨後問道:“這邊要啥準備不?”
“不用”李學武微微搖了搖頭,看著秦淮茹問道:“今天你值班?”
“嗯”秦淮茹點頭道:“早就排好的,一周一次”。
“辛苦了”李學武點頭說了一句,又問道:“一大爺怎麼樣了?去看了嗎?”
“看了,一大媽來回的也不方便,我都是給送飯呢”秦淮茹應了一聲,隨後說道:“看著精神頭兒還成,醫生說還是得養,至少得能說話了才能回家修養”。
“哦,那有沒有說要養多久?”李學武還是多關心了一句,這畢竟是自己院裡的人。
“這哪有準兒啊”秦淮茹感慨道:“也四五十歲的人了,哪像小年輕似的,這一下差點兒要了半條命”。
解釋了一句,又補充道:“一大爺倒是想著回家去養,但被我勸住了,醫院畢竟要安全些,主要是生活上麵”。
“多照顧點兒唄”李學武點點頭,道:“都是街坊鄰居的,伸把手的事兒”。
“感情!”秦淮茹也是老跟李學武見不著,這會兒倒是說的多了,知道他忙,便問道:“你今晚在這兒休息不?”李學武看了秦淮茹一眼,點頭道:“幫我安排房間吧,不知道要說到幾點去呢”。
“好”秦淮茹笑著應了一句,隨後便下樓去了。站在四樓一頭兒值班的服務員跟秦淮茹笑著打了招呼,又看了轉身進門的李學武一眼。
她是後安排進來的,跟先前那批倒是不一樣,不知道所長跟保衛處副處長是個怎麼關係。
倒是聽說是鄰居,這點兒也太好了,自己要是也有個說話好使的鄰居多好。
現在看保衛處副處長真年輕,但也真厲害,跟書記副廠長都是一起說笑的,更是在樓上一起玩牌的。
她們隻是服務員,平時聊的也有機關裡的人事,誰是誰的關係,誰是誰的親戚。
反正就是亂傳唄,這上麵的領導關係也都是胡亂猜測,有的沒的聽見一點加工起來就信誓旦旦的說了。
不過招待所還好,這些服務員都是沒結婚的姑娘,對這個關注不高。即使有心的,也被秦淮茹她們告訴了,不許傳招待所裡的事兒,更不允許說領導的事兒。
所以現在好些領導都願意來這邊吃飯或者住宿。李學武進屋的時候長城已經碼上了,沙器之給每位領導都倒了茶水。
這會兒見著李學武進屋,把一杯茶放在了茶幾上,就在徐斯年的邊上。
他也是學的多了,懂的也多了,眼力見也好使了。徐斯年坐在長條沙發上,餘大儒也是跟他坐在一起,對麵是張國祁,還有一張單人沙發在徐斯年邊上。
明顯的,大家都是有話要說的。李學武坐下後,喝了一口熱茶,見張國祁坐的離李懷德近,正在看李懷德打牌,所以便跟徐斯年和餘大儒聊了起來。
餘大儒剛上來那會兒臉跟猴屁股似的,現在喝了茶倒是好了一些。李學武看了他一眼,隨後跟徐斯年問道:“你今天沒事兒嗎?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啊?”
“嗨,跟你嫂子鬨彆扭呢”徐斯年擺擺手,笑道:“說我不要家了,眼睛裡隻有工作”。
李學武指了指麻將桌笑道:“上那兒說去,領導在那兒呢”。
“哈哈”徐斯年笑了一句,道:“真事兒,這不是回家也是磨叨,索性今天也是借酒澆愁”。
“拉倒吧!”李學武吊著眼睛問道:“嫂子不會拎著擀麵杖找來吧?再把麻將桌掀了”。
“哪至於”徐斯年擺擺手,笑道:“你嫂子是個好人,隻是心疼我罷了”。
“這話我可不會給你傳,你得自己跟嫂子說”李學武笑著開了個玩笑,隨後眼睛示意了麻將桌那邊一眼,低聲問道:“什麼情況?”
“彆扯了,我還問你呢”徐斯年眨了眨眼,問道:“你把穀副書記請來的?”
“鬨!”李學武蔑著眼睛微微轉了一下頭,低聲說道:“我算哪根兒蔥”。
“少跟我打馬虎眼”徐斯年撇了撇嘴,道:“我還是勸你慎重,彆玩火兒”。
“怎麼就都衝我來了?”李學武不滿地說道:“真不是我,我特麼現在湖塗著呢”。
“真的?”徐斯年倒是驚訝了一下,隨後低頭想了一下,道:“書記跟李副廠長老關係了,那就是李副廠長請的”。
“廢話!”李學武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道:“我特麼有懷疑是你請的嗎?”
“我也想呢”徐斯年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啥意思?”
“沒意思”李學武吊著眼睛說道:“你不會以為我想再進一步吧?”
“當然不”徐斯年不是菜鳥,他更知道李學武不是菜鳥。
“靜觀其變吧,廠長的意思是,軋鋼廠隻能有記那邊一眼,道:“說不定書記今天是自己來的”。
李學武看著牌局那邊沒有說話,徐斯年的消息要比他準確。他倒是不怕跟徐斯年說了什麼對方把他賣了,兩人的關係不說性命相交吧,至少徐斯年是不敢賣他的。
李學武不說話了,徐斯年也不再說,坐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餘大儒有些眯縫眼。
看樣子是要睡著的樣子,其實正在醒酒。今天是要談事情的,他的事情是要通過李學武來談,今天的牌局他上不去場兒的。
看看打牌的都是什麼級彆的就知道了,隻能是等,等到李學武安排他跟領導說話的時候說。
“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