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不是李學武在摔杯子。
辦公室的杯子屬於公家財產,碎了一個一毛七分錢。
也不是什麼彆的瓷器、玻璃碎了,而是於海棠的心碎了一地。
她是萬萬沒想到啊,讀大學的不都是文學青年啊。
文章寫的好的也不都是翩翩君子啊,也有可能是滿嘴“特麼的”文學流氓啊。
沙器之見李學武看了門口一眼便也轉過身,隻見一個漂亮高挑的姑娘正目瞪狗呆地看著這邊,好像聽見了什麼驚天秘聞一般。
那錯愕的神情好像這屋裡坐著的不應該是李學武,而是彆人。
“請問你找誰?”
“額……那個……”
於海棠努力恢複著自己的表情,讓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驚訝。
同時她的腦子裡瘋狂運轉,想要找出一個李學武的愛好來作為切入點。
因為文學青年這個詞好像不是李學武的愛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剛才不是的,但現在她敢肯定,絕對不是了。
“是廣播站的於海棠同誌”
李學武也整理了情緒,他給沙器之發牢騷是因為兩人的關係很近,有些話不跟秘書說,那要秘書乾啥的?
難道是乾啥的?
沙器之不認識於海棠很正常,如果不是於海棠去過院兒裡,他也不認識。
這個廠裡有一萬多人,李學武能記住的也就這麼多。
雖然現在的腦子好使兒,隻要有過接觸的他都能記得,但一萬多人誰都不敢吹這個牛嗶。
聽見處長的介紹,顯然兩人是認識的,沙器之笑著走過去招呼道:“於海棠同誌您好,請問是……?”
“啊,我……我是廣播站於海棠”
碼的!無往不利的愛情殺手竟然磕巴了,於海棠現在想給自己一嘴巴,這會兒特麼話都不會說了。
不過現在緊要任務是過了眼前這一關。
“那個,我是想來采訪一下李副處長的”
“哦”
沙器之轉過身看了李學武一眼,他是知道處長最近安排的一些列宣傳舉措的,不知道這個於海棠是不是處長安排來的。
不過看這樣子好像不是,但處長沒有反對,所以沙器之也僅僅是一個轉身便想好了要做的事兒。
“您請進,我給您泡茶”
“謝謝”
於海棠笑了笑,往這個寬大的辦公室裡麵走了走,直到李學武辦公桌前。
這會兒李學武已經把狀態調整好了,又是那個人見人愛的好乾部了,風度翩翩,文學……呸!
“坐”
李學武笑了笑,指了對麵的座位。
“我都不知道你們要來,我好像沒接到采訪的通知”
他確實不知道有這個事兒,一定不會出錯的,如果有,沙器之一定會通知他。
現在於海棠明顯是不請自來的,但他現在正需要宣傳利器,白送上門的他才不會退出去呢。
“嗬嗬,是我看到了您的文章,覺得保衛處在安全上麵所做的工作值得宣傳,所以我就來了”
於海棠多聰明啊,一打眼兒便看見了那份報紙顯眼的標題,瞬間就知道要跟李學武聊什麼了。
“是嘛”
果然,一等於海棠說完,李學武便微笑著挑著眉毛對門口那邊的秘書說道:“用櫃子裡那盒好茶葉”。
跟沙器之說完,李學武又對著於海棠示意了一下,道:“說的好,你繼續說”。
於海棠的心裡有一萬隻長脖子的綿羊跑過,她不認識這是啥,但她能感受到這些動物代表了啥。
“李處長,相信您也知道昨晚又地震了,同誌們對於地震的認知和防護措施學習多數都來源於……謝謝”
於海棠說到半截兒,見著秘書給自己端來了茶水,便笑著謝了。
隨即對著李學武繼續說道:“作為保衛處主持工作,和主持推廣這一意義深遠的應急舉措的負責人,我想您一定有很多話要跟全廠的同誌們說”。
“嗯,首先要感謝廣播站的同誌來保衛處做客”
李學武笑著端正了態度,以誠懇的姿態做著采訪,嘴裡感謝完對麵的廣播站同誌,又開始從廠領導開始感謝,一直感謝到了基層的一線安全管理者。
而話裡卻是一句都沒有誇自己的,感謝完便是從雙應急的意義上開始講,一直說到了幾次應急處置的實際案例和經驗總結。
對麵坐著的於海棠拿著筆在筆記本上一邊做著筆記,一邊用敬仰的目光看著李學武。
完全把李學武剛才說的話還了回去,隻要你高興,你就一直說,我都覺得你棒棒的。
李學武隻當現在廣播站采訪領導都來這套呢,也沒大在意對麵投過來的有點兒虛偽的目光,直把自己的宣傳方向和重點一一給於海棠講了。
這可當真如沙器之傳達的胡編輯對李學武文章的點評,那是深入淺出、博大精深、一步到位。
於海棠滿眼的小星星也不都是裝的,就看李學武這份出口成章的能耐,那也是值得她佩服的。
本身就是比較喜愛文學,又是關心時事,熱心正治的姑娘,對於乾部的身份那是更有一份覬覦在心裡。
所以雖然筆停了下來,可嘴上還是想多問問。
不過李學武的時間不能都用來接受采訪和做宣傳工作,將自己的宣傳目的說完便做出了端茶送客的動作。
於海棠在廣播站工作了這麼長時間,哪裡不懂李學武的意思。
雖然還想跟李學武多接觸接觸,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還是懂的。
這會兒笑著合上了筆記本,站起身跟李學武說道:“謝謝李處長您能接受我的采訪,希望還能有更多的機會跟您學習”。
“嗬嗬”
李學武也是笑著站起身,隔著辦公桌跟對麵的於海棠握了握手。
這姑娘大大咧咧的,雖然有些茶,但工作起來還是很認真的。
握手過後,李學武揮手示意沙器之道:“替我送一送於海棠同誌,你們多聯係,以後有什麼問題可以找器之說”。
於海棠笑著點點頭,大方地由著沙器之送出了門。
她真的有點兒被李學武迷住了,尤其是在辦公室裡的一舉一動,這個男人將話語和權勢揮灑的淋漓儘致。
尤其是後麵的一句話,一語雙關地告訴她以後不能再搞突然襲擊,要采訪可以聯係沙器之。
再一個便是讓沙器之送自己出來,說的多好,替他送自己,表達出了重視又保持的威嚴。
於海棠不覺得李學武跟她打官腔有多麼的虛偽,反而覺得男人就應該有權勢,有這麼說話的權力。
等把突然來訪的美女廣播員送走,沙器之有些心裡犯嘀咕地回了李學武的辦公室。
“處長,是不是?”
“沒事兒”
李學武這會兒早沒了於海棠看到的那種謙和,正眯著眼睛站在窗子邊上看著樓下往廣播站方向走的於海棠。
要真因為兩句奉承話,幾個崇拜的眼神,特意擺弄的領口和隱隱露出的雪白就能將他俘獲,那他也忒不值錢了。
這姑娘真是不拿他李學武豐富的過往當回事兒啊,王亞娟不允許、秦淮茹不允許,於麗不允許,婁姐等一眾培養了李學武的好姑娘、好小媳婦兒們不允許啊。
沙器之在麵對於海棠問了第一句話轉身跟李學武對視的那一眼已經在給李學武示警了。
李學武眼裡的清明告訴他,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形式出現。
“盯著點兒廣播站的消息,隻要不改主題就甭管她”
李學武看著樓下對著沙器之叮囑了一句,這種主動送上門的好處李學武不會不吃,也不會亂吃。
轉過身,回到辦公桌繼續忙自己的工作。
廠裡現在不是不知道李學武在搞宣傳工作,上麵那些領導都不是吃素的。
大家都不相信李學武是個簡單貨色,一定有特殊的目的在裡麵。
但要說猜到李學武要乾什麼的沒有,畢竟誰都不是諸葛亮。
廠領導或是選擇了視而不見,或是選擇了作壁上觀。
怕李學武給自己找麻煩的都想著他忙一點兒也好,隻要彆來招惹自己。
即使李學武真的想靠地震搞點兒工作成績他們也願意,畢竟這玩意兒又不是大批發,誰還能保證地震天天有。
說起來也真是特麼邪門兒了,看著報紙的那些人剛這麼想,眼巴前兒的水杯就晃了一晃,隨即便是“咕咚”一聲。
無論是車間裡的工人,或者是辦公室裡的乾部,都愣了一愣,隨即跟臨近的同事們對視一眼,然後便是該乾啥乾啥。
無所謂了,李學武他真要是依著這玩意兒出息了,那活該他出息,老天爺都幫忙,誰能擋得住。
李學武不知道有沒有老天爺幫忙,他現在反正除了自己沒人幫他的忙。
由著沙器之收拾好了辦公室,他也穿好了衣服,今天準備去山上檢查工作,兩人忙三火四地便出門去了。
東城,軍醫院。
顧寧看了看手上的時間,將手裡的病曆本放在了桌上,眼睛從桌上的海景缸掃過,不由得莞爾一笑。
李學武把這個送過來以後,她便沒有再打開過,一直放在桌子的一角。
有時候同事們會趁她不在,來她辦公桌看看,或者給通了電觀賞。
她雖然都知道,但從來沒說過,隻是裝作不知道。
跟科室裡的這些同事們相處起來沒什麼負擔,但也沒什麼主動的意願。
自從在南方發生了李學武的那件事以後,她就對身邊的同事有了距離。
同是一個大院兒出來的,又同是一個學院學習的,一同參加工作,一同上戰場的好姐妹,竟然拿她當傻子騙。
有時候大家都說她孤傲,可她隻不過是懶得再浪費時間做無意義的社交。
科室裡好些人都知道她有背景,具體是什麼有知道的也沒傳,玄玄乎乎的。
不過顧寧在科室裡並不受欺負,身份是一個,再一個便是她有個厲害的嫂子。
技術厲害,人也厲害,風風火火的,直爽又有心機,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這會兒屋裡沒彆人,坐在辦公桌旁的穆鴻雁轉頭看了看小姑子,笑問道:“不是說定日子了嗎?怎麼沒見你跟院領導打申請呢?”
“還沒”
顧寧的目光從海景缸上離開,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手裡拿了病例看,嘴裡解釋道:“他說要把方案拿給爸媽問好了再定”。
“還寫了方案了?”
穆鴻雁笑著搖了搖頭,道:“當初我跟你哥可是迷迷糊糊的就結完了婚了,都不知道結婚當天發生了啥”。
顧寧低頭笑了笑,也沒有回嫂子的話,那人控製欲極強,總想把事情的發展控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想著所有的事情都是向著他預定的方向發展。
這話是周亞梅跟她說的,以一個心理醫生的角度告訴她,李學武有病。
其實顧寧覺得還好,至少她沒有感覺到負擔,可能是李學武在說話和辦事上麵給足了她餘地。
在兩人相處的過程中,不需要選擇的他都辦好,需要選擇的都由她來定,這就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李學武的性格缺點。
有時候這種缺點也就成了她眼中的優點,要不怎麼老話兒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呢。
“媽早上還說呢,你們結完婚,老三結完婚她就主動提出退休”
兩人斜對麵坐著,都沒有看對方,但都知道對方聽著自己說的話。
“唉,有時候我也想勸勸媽調去羊城照顧爸”
穆鴻雁轉過頭看著小姑子微笑道:“不過媽一定放心不下你”。
“我知道”
顧寧低著頭,聲音有些呐呐的,母親對她比對哥哥和弟弟要關注得多的多。
原因就是小時候受的那次傷害,造成了她現在的性格和弱點。
有時候她也想熱情地回複母親的關注,但就是張不開手去抱抱母親。
穆鴻雁做嫂子的,該點到的當然會點到,見小姑子明白婆婆的良苦用心便也就沒再說這個話題,而是聊起了李學武的那份結婚方案。
顧寧雖然嘴上說著嫌麻煩,但還是認真看了的,就從穆鴻雁問了她就能說出來就能知道這一點。
“你婆婆還真是心疼你”
穆鴻雁聽見小姑子說到李學武家裡給做行李和衣服,一切都不要顧寧操心,還要過來看看缺少啥。
“媽當年可是跟我說了,彆的可以不做要求,但是必須要把你哥照顧好”
說著話逗著小姑子問道:“你說你進門以後,李學武的母親會不會這麼要求你?也讓你學做飯?”
顧寧哪裡不知道嫂子又在逗自己,這會兒抿著嘴笑著,但就是不說話。
要說照顧人嘛,她想了想,好像也沒啥,除了做飯、縫補、裁衣納鞋……這些都不會,好像也沒啥不會的了。
她真的有想過兩人以後的生活,但就是沒想嫂子說的這麼細。
家裡以前是母親做飯,還沒等她上學呢,家裡就有廚師了。
縫衣服啥的好像也沒學過,母親也沒教給她,做家務倒是可以,不過也做的不多,因為家裡有服務員。
這麼一想她還是有點兒緊張了,李學武應該是不會做飯的,她也不會,兩人豈不是要餓死!
“噗~哈哈~”
穆鴻雁見著小姑子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茫然地抬起頭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當年她聽到婆婆叫她學做飯的時候也是這幅表情來著。
顧家是高乾,穆家在蒙地也是,顧寧是怎麼長大的,穆鴻雁就是怎麼長大的。
她嫁過來下麵有個小姑子,有個小叔子,巧了,顧寧嫁到李家也有小姑子和小叔子。
兩人可以說有很多相似之處,隻不過是性格上的不同而已。
穆鴻雁倒是羨慕顧寧的,也明白公公婆婆同意把小姑子嫁給沒有身份背景的李學武的含義。
無非是怕小姑子如同自己一樣嫁去人家當媳婦兒受管教和委屈罷了。
婆婆是個厲害的人,這她和顧寧的感受是不一樣的,倒不是說婆婆對她有多麼的嚴厲凶狠,隻不過長嫂難當,長媳要有責任和擔當。
顧寧嫁過去是早就分好家的二兒媳婦兒,上麵沒有婆婆管教著,家裡又有背景,終究不會受了氣。
隻不過這幅與世無爭淡雅恬靜的性格,落在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紅塵裡,要經過多少的酸甜苦辣恐怕隻有小姑子自己去品味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給醫院這邊的同事發邀請?”
穆鴻雁想著小姑子的婚姻,嘴裡關心地說道:“可得注意啊,該說到的都說到,彆叫她們說閒話兒,尤其是主任”。
“啊,知道了”
顧寧這會兒正皺著眉頭想著怎麼解決結婚以後的吃飯問題呢。
現在家裡是周亞梅在做家務,可人家總不能在這兒住一輩子。
李學武來家裡的時候也說了,鋼城的案子進展順利,周亞梅回家的日期指日可待呢。
那以後回家吃?
要是經常回家吃是不是不大好啊……
那兩邊輪著來?
一天吃一家?
顧寧好像好長時間沒有遇到這麼難的問題了,上次這麼為難還是在烤鴨店遇見李學武猶豫著是不是要去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