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兒這邊的事情李學武大多是不管的,業務有聞三兒、老彪子管著,財務有婁姐管著,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有什麼風險的。
即使外來的風險還有區裡和街道攔截一道呢,出現政策性的變化乾媽一定會告訴他。
再有背書的廢品公司和供銷社不是什麼人都能插一腳的。
上次工商部門的來了,說門臉房開商店不符合政策,老彪子直接把事情交到馬主任那兒去了。
馬主任電話都不打,告訴老彪子該乾啥乾啥,供銷係統的事兒他們工商管不著。
屌不屌?
就是這麼屌。
還是老彪子不願意得罪人,通過李學武乾媽找到工商的頭頭送了兩條煙,做了解釋說明,這才罷了。
問馬主任級彆高嗎?
其實一般,也就是管著交道口一個主店,八個副店。
可就是不屌街道和區裡的人。
說白了供銷社是直上直下的,不歸地方管轄。
馬主任是李學武最先交下的,但維護一直都是老彪子,這是早定好的。
雖然有這棵大樹底下好乘涼,但西院兒的業務不敢太張揚。
李學武畫了一個框框,範圍就在西院兒,能做多大的業務隨他們幾個商量。
但隻要走出去,就隻能以關係和資金的形式進行合作。
比如紅星村山上的種植業,畜牧業,比如一監所的造紙業,隻能拿錢,不能出人。
這也就造成了,雖然西院兒的家底兒慢慢厚了,但大家依舊乾著老本行——收破爛。
在院裡穿什麼,吃什麼,李學武不虧了他們,但出了這個門,必須穿工作服,不能毀了交道口回收站的形象!
形象代表了一個企業的文化和素養,代表這個企業能走多遠。
回收站的工作服標準是聞三兒定下的:
夏天的破草帽絕對不能沒有飛邊兒的,越破越好;上身的汗衫絕對不能沒有補丁,越多越好;下身的褲子絕對不能沒有洞洞,露腚最好;腳上的布鞋絕對不能沒有窟窿,五個腳趾頭露出來的不能少於倆。
西院兒的這道圍牆是實體的,也是虛幻的,但就是把業務圈住了。
造成老彪子他們隻能在這小小的西院兒裡麵挖呀挖呀挖,種收破爛的種子掙點兒小錢花。
在大大的西院兒裡麵挖呀挖呀挖,種舊貨家具店的種子才能致富發家。
在特彆大的西院兒裡麵挖呀挖呀挖,種資本運作的種子才能跟得上李學武的花。
掙的少了確實不夠李學武花的,他現在既要給婁姐走的時候準備好足夠的本金,又要在風潮來臨之際咬下最可口的美味。
“紙張的事兒你暫時不用管,小人書的印刷和相關圖畫的製作,完成後會有人聯係你”
李學武跟老彪子一邊往回走一邊交代道:“那些小子們趕年兒就有大了的,你物色兩個帶一帶,看看有沒有得用的,又有狠勁的訓練一下”。
“武哥,有事兒您交給我辦就成”
老彪子凝著臉保證道:“現在人命不值錢,您隻要告訴我辦誰,我一準兒給伱辦利索的”。
李學武挑著眉頭看了看老彪子,問道:“我說的話你沒聽明白?”
說完抬手打了老彪子的帽簷兒,訓道:“記住了你的身份,你是一個廢品合作組的帶頭人,還滿嘴江湖氣”。
老彪子也想起李學武曾經說過的話了,有些咧嘴道:“彆人辦事我不放心啊”。
“不能什麼事兒都得咱們自己兄弟出頭吧?”
李學武點了點老彪子,道:“要注意培養階梯隊伍,一個組織有沒有深厚的後備力量代表著它的戰鬥力”。
老彪子實在是不大懂武哥說的啥意思,但既然交代了,也隻好點頭應了。
李學武瞪了一眼老彪子,也沒再說他,這個兄弟文化少,眼巴前兒這點兒事兒成,玩兒心機的活兒差點兒。
見著車裝完了,大家收拾了準備往院裡走了,李學武便也跟著回了院裡。
路過倒座房門口的時候還被西琳瞪了一眼,這娘兒們還挺記仇的。
進前院兒的時候發現大嫂回來了,正跟老太太坐在院裡兒說著話。
“假請下來了?”
“嗯,咱爸辦的”
因為在院裡,大嫂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提了一嘴。
李學武點點頭,接了衝著自己跑過來的閨女,抱著親了兩口。
李姝現在正在學走路,因為腿上的骨頭硬實了,已經不滿足於在炕上扶著牆,扶著窗台學走路了。
紮巴紮巴的不用人扶著也能走了,有的時候著急了還能來一段驚險刺激的加速走。
李學武看了看閨女鼻子上的血痂,不用問,準是還沒學會走呢,學跑摔的。
不過小孩子皮實,磕一下碰一下沒啥大事兒,家裡有老太太顧著,虧不著。
“這閨女長的真壯實”
院裡這會兒下班的人也多,誰路過李學武跟前兒都誇一句李姝。
其實李學武更願意彆人誇自己閨女長得俊,但這個時候的人對於外國麵孔還是有些在意的。
就連西琳和迪麗雅在院裡也時不時的被街坊鄰居以特殊的相處方式對待。
不過都是街坊鄰居,李學武也沒大在意,自己這閨女在身體這方麵著實是比樣貌突出。
長得又胖又大,手腕上都胖出肉痕來了。
“叭叭”
李姝瞪著大眼睛伸出小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臉,好麼,閨女打招呼也是特彆,叫兩聲,給兩巴掌。
李副處長在外麵威風八麵,在家裡也是被扇巴掌的命,還不能還手。
“你還是自己走吧”
李學武蹲下身子將閨女放在了地上,由著她靠在自己身上咿咿呀呀的。
因為老太太和大嫂都坐在小板凳上,李學武也就蹲著身子說話了。
“要是想回村裡就跟老彪子說”
“到時候再說吧”
趙雅芳明白李學武的意思,但她是在家養胎的,跑鄉下去怕顛了,也怕在娘家累著。
回娘家的姑娘哪有閒著的時候,跟後世兩碼事兒。
“你大哥說這幾天把學校那邊的房子收拾收拾就回家來住”
“都行的”
李學武躲開李姝的小手,回著大嫂的話道:“他一個人,又是看書不出屋的那種,有事兒住在學校也不礙事”。
“讓你操心了”
趙雅芳現在對二小叔子的印象極好,照顧家裡不說,對她家裡也是伸手拉了一把的。
光是她大弟趙雅軍就借了李學武多大的光,更彆說她跟李學文一直都是李學武掛心來著。
“都是一家人”
李學武隨口應了一句,沒有接大嫂道謝的話。
進了李家的門,就是李家的人。
“呦,李處長,下班了啊”
“嘿,三大爺,您這是重振旗鼓再開張了?”
從垂花門進來的正是三大爺,手裡推著的是他那台七手合資版自行車。
“開張,開張”
閆富貴穿著白色半截袖,站在院裡的甬路旁,對著李學武笑著說道:“昨兒就開張了,今兒算是正式上課了”。
“那還真是可喜可賀”
李學武蹲在地上,抱著閨女笑著說道:“您這身體沒問題了?”
“嗨,就那麼回事兒唄”
閆富貴一點頭,道:“我們一家子都指著我這點兒工資過活呢,要是再不上班,這崗就沒了”。
“辛苦辛苦”
李學武笑著回了一句,想著都說了這麼多了,這位也該過去了。
可閆富貴沒有,站在甬路這兒往李家屋裡望了望,隨後對著李學武問道:“你爸回來了嗎?”
“沒呢”
李學武也是往屋裡看了一眼,其實他不知道父親回沒回來。
但隻要是這閆老扣問了,那準是沒好事兒,該拒絕就拒絕,準差不了。
閆富貴沒在意李學武的態度,跟老太太點了點頭,隨後跟李學武說道:“找你爸爸有點兒事兒,等他回來我再來吧”。
說完推著修好的自行車回了家門口,支了車梯子進了屋。
“乾啥呀,神神秘秘的”
趙雅芳其實有些看不上對門的,倒不是說因為文化高低,而是對門兒那家人好講究人。
尤其是以前對立的情緒,兩家人其實沒什麼來往。
“嗨,由著你爸去說”
老太太一邊說了趙雅芳一句,一邊對著李姝拍了拍巴掌,道:“來,上太太這兒來,讓你爸爸回家換衣裳去”。
李姝能聽明白老太太說的話,這會兒咧著小嘴,嘴角有些哈喇子,扶著爸爸看了看到太太那邊的距離。
等估計好了,這才撒開了手,晃著身子登登登跑向了老太太。
這孩子急脾氣,講究的是能爬就能走,能走就能跑,能跑就能飛。
這不嘛,瞄準好了就開始加速跑,還沒跑兩步呢,眼睛算計好了,腳沒跟上,整個人就要飛。
好在啊,李學武看著閨女瞄著到老太太那段兒距離用勁,早就做好了準備。
在閨女摔個大前趴的時候薅著後圍巾就給抓了起來。
李姝還以為自己真得摔了呢,沒想到直接飛起來了。
不過隨後便是被爸爸打了幾屁股板子。
“摔,再摔臉都摔花了”
李學武耨了耨鼻子,嚇唬了閨女一句:“長大了滿臉疤瘌,上哪兒找婆家~真當你爹這樣靠才華找對象很容易啊”。
李姝被爸爸抱著送進了太太的懷裡,沒嚇著,反倒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哈哈哈”
趙雅芳和老太太聽見李學武的話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過趙雅芳笑到半截兒就不笑了,李學武感覺身後有殺氣,這麼一轉頭,卻是瞧見自己父親正眯著眼睛看著自己。
“爸,您下班了”
李學武招呼了一聲,趕緊往後院走了,真怕走慢了被父親叫家裡訓一頓去。
李順現在偏疼李姝厲害,容不得人說的。
鄰居們倒還好,李順有涵養,最多也就是抱著孩子躲開了。
可要是趕上李學武說,那就不是好眼色了。
李姝也是真粘爺爺,見著爺爺回來了,先揚了揚小手,隨後便是一個加速跑。
李順接住大孫女便又是一個臉色了,無論李姝怎麼揪胡子拍臉都是笑嗬嗬的。
李學武回來那會兒中院的工人就陸陸續續地往出走了,等他進來的時候這邊已經沒啥人了。
傻柱倒是還在,正站在一大爺門口跟秦淮茹他們幾個說著什麼。
見著李學武進來還揚手招呼了一聲。
“你這回來的夠早的啊”
李學武笑著點了傻柱一句,隨後看向秦淮茹問道:“倒班?”
“倒休”
秦淮茹笑著應了一句,道:“傻柱說房子蓋好了要請客呢”。
傻柱接話道:“嗨,我這兒蓋房子,一大爺和秦姐家都受影響,請客應該的”。
說著話還對著李學武解釋道:“今兒中午我跟廠長去了大領導家,忙活完就回來了,沒往廠裡去”。
李學武看了看傻柱的房場,他這屋的大梁和立柱都是現成的,蓋起來倒是不慢。
“原樣重建?”
“哪兒能啊”
傻柱笑嘻嘻地看著李學武說道:“你都給支招兒了,我還能不聽?”
“嗬嗬,說服雨水了?”
李學武先前跟傻柱說的就是他在正房分三間,給雨水一間,把廚房和餐廳改在雨水那屋。
傻柱笑著嘰咕嘰咕眼睛,道:“迪麗雅去說的”。
“嘿,你還真是個爺們兒”
秦淮茹笑著抹噠了傻柱一眼,隨後指著兩家相鄰的那處拐角問道:“那邊兒你準備怎麼收拾啊?”
“搭個棚子,柴火啥的也好擱”
傻柱知道秦淮茹的意思,扒拉了一下秦淮茹說道:“不能虧了你去,咱們兩家一起用”。
“這還差不多”
秦淮茹過來也是跟傻柱問問這邊怎麼建,是她婆婆要她來問的。
她倒是對家裡這邊管得少了,可有些事兒她婆婆卻是要她出頭的多。
不過她跟傻柱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了,又有李學武在這兒,有些話笑著就說開了。
一大媽站在門口看著傻柱的房場也是笑嗬嗬的,她們兩口子說白了也是要指著傻柱多一些的。
養老這個詞是一大爺和一大媽躲不過去的難題。
就像後院兒聾老太太一樣,總得有個能伺候吃喝拉撒的人。
現在傻柱蓋房子娶媳婦兒,這是有一定的了,他們也省心了。
迪麗雅為啥能跟雨水去說這些,這裡也有一大媽的幫助和撮合。
早晚是一家人,能跟迪麗雅處好關係,無論是一大媽,或者是雨水,都是必然要走的一步。
李學武沒跟他們在這多聊,倒座房就好飯了,他得趕緊洗個澡,換身兒衣服。
這個時候說熱不熱,說冷不冷,可上了一天的班兒還是會出汗。
再加上他穿著皮鞋,到家總喜歡換上舒服的粗布褂子,踩著布鞋。
於麗管李學武這種做法叫憶苦思甜。
“我是不是得換布鞋上班了?”
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正瞧見於麗在裡屋幫他找衣服,隨口問了一句。
於麗拿著短卦遞給李學武,接了李學武的皮帶和槍套拿進了裡屋。
“再穿些日子吧”
於麗站在櫃子邊回道:“我看有人穿皮涼鞋呢”。
“嗬嗬,穿襪子的那種?”
這個時代,乃至是後世九十年代,流行著一種特殊的潮流,那便是襪子配涼鞋。
穿涼鞋本來就是為了涼快,為啥還要穿一雙襪子,多數還是淺色的?
李學武有些理解不到這個潮流點。
“怎麼?你不喜歡?”
於麗也不知道這人怎麼就這麼多講究,說難伺候可難伺候,說好伺候也好伺候。
吃的李學武不挑,穿的上麵說挑也挑,就是不喜歡有些大家習以為常的風格,說不挑也不挑,在家穿粗布小褂也行。
“沒說涼鞋”
李學武擺了擺手,因為拉著白窗簾,直接甩了浴巾往炕邊走,去換衣服。
“我就是不習慣襪子配涼鞋”
於麗看著李學武甩著兵器跟她示威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將浴巾掛好,嘴裡回道:“那就買帶網眼兒的,也涼快”。
“無所謂了,你決定吧”
李學武一邊穿衣服一邊應了一句,現在他也不知道每天自己應該穿什麼了,習慣了於麗給準備好一切。
無論是陰天下雨,還是天暖有風,於麗都會按照氣溫和今天要去的地方幫李學武準備好一切。
當然了,於麗有的時候也找不上號兒了,因為李學武每次夜不歸宿都會帶回來一套新衣服。
衣櫃裡的衣服她現在也定不準是誰給做的了,這壞人就不缺給做衣服的女人。
“三大爺找我爸乾啥?”
於麗一直在家,院裡有什麼事李學武習慣問於麗,今天看著三大爺有點兒不對勁兒,便問了。
於麗猶豫了一下,回道:“可能是有了吧”。
“啥玩意?誰?三大媽?”
李學武倒是被這個消息給驚著了,一連三個問題,也給於麗逗笑了。
“去你的,有這麼猜的嘛~”
於麗嗔了李學武一句,隨後也沒等李學武換好了衣服便先回了前院兒。
李學武問完了也明白咋回事了,挑了挑眉毛,跟屋裡打了個電話才去吃了飯。
飯後劉茵帶著幾人繼續做被子,李學武跟大姥閒聊天的時候說起上墳燒紙了。
因為周六就是清明節了,沒有趕著日子上墳的,都是提前辦。
這事兒李學武得記著,大姥要回去老家一趟不說,他也得給祖墳去燒紙去。
跟母親說了一句,便回院兒看書去了。
翌日,早飯過後。
李學武昨天下班的時候就跟廠裡安排好的,指揮車接了他以後又去接的董文學。
“匆匆就這麼一趟,忒折騰”
韓殊將給董文學準備的大包小包指了給李學武,沙器之和韓建昆拎著便送去了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