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處主持工作的副處長現在是軋鋼廠最年輕的副處級乾部,也是東城分局主管治安行動的副處長,兩邊重擔一肩挑,少有的強力青壯派,更是廠領導公認的青年乾部領頭羊」
看著年輕的大學生,徐斯年就想到了自己,如果當年的自己有好人提點,這條路會不會走的更容易些。
「所以不要擔心你自己的鍛煉機會少,成長的機會少,進步的機會少」
「而且李副處長自己就是青年乾部進步的榜樣,更是提攜了很多年輕乾部成長和進步」
周瑤有點兒明白徐主任跟自己談話的意義了,很是認真地點了頭,答應了下來。在送自己出門的時候,周瑤還聽見徐主任說道:「路都是自己走的,合不合適自己才知道,現在有的同誌可能正在後悔了」。
周瑤沒有接這個話茬,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徐主任說的就是她的同學黃詩雯。對於黃詩雯的遭遇,她已經從剛才那個男同學那裡聽明白了。
現在機關裡都在傳,沒一個同情她的,更沒有可憐她是個新人的。
因為她在擔任股長後,開始對老同誌不尊重,甚至是仗著自己管理的工作得到了領導的誇獎後便頤指氣使了起來。
這次出問題據說也是遭到了老同誌的壞,不過在辦公室裡卻是沒人幫黃詩雯說好話。
周瑤現在也是很不敢置信,在學校的時候黃詩雯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可沒有不尊重前輩過。
這······這,大家怎麼都變了?
其實她沒有發現,她自己也在改變,隻是時間還短罷了。
彆過徐主任,周瑤剛一下樓便見著服務處的人又在組織打掃衛生。
可負責人已經不是黃詩雯了,周瑤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也看了她一眼。周瑤能從那人的眼神中看出審視、不屑和輕視的意味。
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她了,周瑤微微皺眉下了樓梯。
也是巧了,剛出主辦公樓門便遇見了跟黃詩雯一起調去服務處的傅林芳。當初傅林芳還來找過她的,想著一起來服務處,可她拒絕了。
雖然拒絕了,但都是一個學校裡出來的,見麵還是打招呼的。可這次見到傅林芳,周瑤能明顯地從傅林芳的臉上看到冷漠。「林芳」
周瑤叫住了點頭就要錯過身子的傅林芳,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傅林芳神色複雜地看了周瑤一眼,道:「沒事兒,你乾嘛來了?」
「來送文件,同時領取領導的時間表」
周瑤解釋了一句,便開口問道:「你知道詩雯的事嗎?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
傅林芳很是生硬地回答了一句,看著周瑤被自己的回答弄的滿臉錯愕,她這才反應過來,周瑤不是故意的。
「跟我來」
傅林芳拉了周瑤的手,兩人往樓門旁走了過去。
直到走到花壇邊上,傅林芳這才站住了,手卻沒有鬆開周瑤。
隻不過聲音有些乾澀地說道:「對不起啊,最近······最近發生了很多事」。「到底怎麼了?」
周瑤也是很擔心兩位夥伴,雖然她們離開了保衛處,但並不是背叛了她。「詩雯······」
傅
林芳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道:「詩雯被撤了股長的職務了,現在······」「怎······怎麼會這樣,不是乾的好好的嘛」
周瑤真的有些驚訝,不過她已經聽過了彆人的傳言,這會兒對於小夥伴的遭遇也是很擔心。
「就因為倒水漾出來了?」「這不是小題大做」
傅林芳看著周瑤的眼睛說道:「第一,她燙的是正在開會的大領導,第二,她在會場裡哭鬨,第三······」
說到這裡,傅林芳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她說是有人坑害她,還是當著一眾領導的麵」。
「這······」
周瑤也知道傅林芳說的啥意思了,要是倒水燙了領導,她一個女同誌,最多就是道歉罷了。
可在會場裡哭,那就是幼稚不成熟的表現了,再加上讓服務處家醜外揚,這可能就是她被撤職的最大原因了。
「總之,你現在不要去找詩雯」
傅林芳叮囑道:「她現在請了假,誰也不見,而且······而且現在服務處裡的同誌都在說她」。
說完這一句,傅林芳又低聲補充道:「也在說我,說咱們這些實習的大學生」。
傅林芳的話讓周瑤想起了剛才在樓梯見到的那位服務處的衛生負責人的眼神了,這才明白,她也被殃及池魚了。
現在是服務處的人覺得她們這些大學生幼稚,不值得信任,那以後呢,以後是不是會有更多的人對她們不信任。
看傅林芳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在服務處裡也遇到了非議,所以剛才遇見自己才是那個態度。
再想到剛才徐主任跟自己說的話,周瑤直覺得在機關裡工作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傅林芳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周瑤,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好上你的班,在保衛處雖然那些人對咱們也是嫉妒和抵製的,但至少不會明著壞你」。
「怎麼會這樣啊」
周瑤的嘴裡隻有這麼一句,黃詩雯的遭遇實在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也聽說過機關裡的齷齪事,但沒見到過,隻是偶爾聽到那些老同誌明裡暗裡說她的工作這個那個的。
但保衛處還沒有人用這種招數來壞她,這可能就是徐主任所說的保衛處的好處了。
「行了,忙你的去吧,我還得工作呢」
傅林芳鬆開了周瑤的手,叮囑了一句便往回走了。
她的苦可不僅僅是黃詩雯帶來的影響,她自己也遇到了這樣的陰招。
隻不過她的心性比較堅定,吃到了石頭子隻能咬碎了硬往肚子裡咽罷了。這條路是她要走的,那即便是滿路荊棘她也要硬著頭皮走完。
說後悔,她難道不知道後悔嘛,當初可沒有人跟她們說過現在實習的崗位以後還可以調整的。
服務處的領導也沒說她們現在的崗位到時候也不一定是固定不變的。
股級乾部,不算乾部,崗位更不是固定的,因為正式的乾部級彆裡就沒有股這個概念。
辦公區的大院裡人來人往,出去外勤的,進來彙報的。
隻有往保衛樓走的周瑤和往主辦公樓走的傅林芳,背向著背,各自向著目標分開,在院裡顯得是那麼的涇渭分明。
好像這選擇的方向就是各自人生的方向,更是成長路上的一個結點。「領導」
李學武笑著敲開了李懷德辦公室的門,大方地拎著手裡的東西放在了門口的茶櫃邊上。
「嗬嗬,搞什麼鬼!」
李懷德見著李學武進來也是笑著應了,不過沒有起身相迎,見著李學武手裡拎著東西更是沒有明言拒絕。
這才是正常
的表現,如果李懷德真的起身迎接自己,那李學武真的得啟用備選方案了。
「鋼城土特產」
李學武也沒用李懷德讓,走到辦公桌對麵一邊坐下,一邊就要掏煙。
而李懷德見著李學武的動作後,便將桌上的華子扔了過來。「你可少扯蛋,讓人家瞧見了,還以為咱倆有啥事兒呢」。李學武見著華子還能抽自己的大前門?
拿起桌上的煙磕出兩根,一根敬給了李懷德,並且用自己手裡的打火機給點上了。
「說的好像我不送就沒人說了似的」
給李懷德點完,李學武這才給自己點了,坐下後,笑著對李懷德說道:「人家都說了,您姓李,我也姓李,您是我叔伯大哥」。
「你少特麼占我便宜」
李懷德抽了一口煙,也是被李學武的話逗的笑了出來。
他都四十多歲了,李學武才二十,就想著跟他論哥兄弟,不是特麼轉圈兒占便宜是什麼。
李學武也是「嘿嘿嘿」地笑,絲毫沒有被看破的尷尬,反而有些親近的意思。有的時候玩笑是玩笑,但有的時候玩笑又不是玩笑。
李懷德可不相信李學武沒事閒的來他這兒跟他逗樂子,更不敢拿李學武當二十歲的年輕人輕視。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這才解釋了門口的東西。
「那袋子蘑菇啥的乾貨是我給您愛人準備的,說是女人吃了身體好」
李學武解釋也不好好解釋,笑著道:「不過都是當地人傳說的啊,要是沒效果可不怨我」。
說著話又指了指那手拎桶的酒,道:「藥酒是董書記托我給您帶的,說是五味子酒,我嘗了嘗,還行」。
東西都不算是值錢的東西,但這個時候,帶禮物本身就是一種形式,還是謹慎的那種。
說是不算值錢,但乾貨在商店裡買也是很貴的,基本上是買不到的。而酒就更是了,李學武這帶來的還是藥酒,那價值就更得另算了。再說了,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嘛。
李學武來他這兒都已經是下午了,那就代表李學武是去跟廠長和書記等人談完了才過來的,代表的意義是不同的。
再有,當著機關裡這些人的麵帶進來,那代表的意義更是不同。
尤其是在李懷德現在軋鋼廠所處的情況下,李學武這種行為已經算是一種表態了。
當李學武突然去鋼城的時候,他已經能猜到了李學武的目的。
對於李學武這種躲避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在心裡還是很有情緒的。
可李學武這麼突然的表態,又讓他對於先前的懷疑和情緒產生了後悔和驚訝的轉折。
這倒是凸顯了李學武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更加的讓他認定李學武是值得信任的人還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不得不說,李學武這招兒玩兒的真是妙,一步以退為進,避實就虛,讓多少人反思了李學武在軋鋼廠的工作成績,又讓多少人清醒地認識到了李學武在軋鋼廠的重要性。
李學武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李懷德以為的表態,他又怎麼可能讓彆人以為他表態了。
無非是手裡拎著的東西罷了,李學武想不讓彆人看見,彆人就看不出來。至於李懷德怎麼從辦公室拿出去,那他就不管了。
但他知道,李懷德一定不會說是他送來的,因為李學武篤定李學武拿著這些東西進來就已經讓彆人看見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就像李學武在介紹這些東西時候的輕描淡寫,可越是這樣,就代表這些東西越不能表露出來。
李懷德倒不是好李學武帶來的這一口吃的,他是滿意李學武的這種態度。
至於那
蘑菇乾貨啥的到底好不好吃,酒好不好喝,有沒有藥效,都不妨礙他對於李學武現在這種行為的滿意。
「你這一趟鋼城還真不白去,還想著給我帶東西」
滿意是滿意的,但先前李學武的躲避行為也是要敲打的,所以李懷德的話裡也是有話。
不過李學武不在乎,跟領導相處就是一個拉扯的過程,就像處對象一樣,這個本領他熟悉的很。
「嘿,我要是說實話您可彆怪我」
李學武嘰咕嘰咕眼睛道:「要不是董書記說給您捎帶藥酒,我可想不起給您帶乾貨,哈哈哈~」
「好嘛,感情還是我自作多情了」.
李懷德才不相信那藥酒是董文學讓李學武捎帶來的呢,要是董文學有這個心,月初他回來的時候怎麼不見有呢。
即便是董文學的禮物,那也是李學武出的意,因為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可是知道李學武的心思有多活泛的。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跟李學武相處的這麼好。「哈哈哈~」
兩人笑了一陣,李學武彈了彈煙灰,語氣輕鬆地給李懷德講了他在鋼城的行程。包括分局那邊的事,雖然是一語帶過,但也讓李懷德知道了他確實在忙。
再有就是調研的事,因為他確實在準備調研的資料,嘴裡說的關於鋼城分廠的情況是條條是道的。
你可以偷懶,但你必須了解你的工作,不能耽誤了工作。
李學武就是這樣的人,雖然他在鋼城玩了,但他的工作沒有丟。在保衛工作方麵確實跟李懷德詳細彙報了具體的情況。
等把跟董文學討論和研究的發展方向跟李懷德彙報後,兩人的語氣都已經自然地變成了認真的模樣。
李學武認真彙報,李懷德認真思考,尤其是判斷李學武話語中的發展思路問題。鋼城分廠,是每一位廠領導都希望施加影響力的地方。
但現在,隻有李懷德和書記能有這份能力,其他的也就隻有楊鳳山能行。這也是為什麼出現李懷德單打獨鬥的場麵,因為他的勢力太大了。
彆忘了還有一個時時製約軋鋼廠資金問題的邊疆辦事處。
那是李懷德一手建立的,雖然死要錢,但這條路在正治意義上,和實際利益的意義上都不能輕易放棄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隻要邊疆辦事處正常工作,那就會是軋鋼廠資金的一條活水源。
「我並不反對這種變革發展形式上的探索」
李懷德手裡的煙已經掐掉了,兩人都沒有再抽,而是談著這個問題。
「但當前政策上的包容度是不允許咱們邁出大步子的,這你應該是知道的」。李學武點點頭,臉上全是認真,現在是他代表董文學和自己跟李懷德攤牌呢。
李懷德在李學武出發去鋼城前就知道了李學武此行的意義,那便是跟董文學確定對他的支持力度和範圍。
現在支持力度和範圍是確定了,那就得談條件了。
李學武現在說的話很明顯了,要想大家都發展的好,都進步,那就得做出實際工作出來。
既然軋鋼廠這邊爭的厲害,那就另辟蹊徑。
我們搞出來的聯合企業被你們搶了,那就甩給你們,我們要在鋼城分廠搞特殊商品製造。
在軋鋼廠你可以製約我們,但是在煉鋼廠,現在是董文學說的算。
這也是李學武和董文學確定的,對於李懷德針對楊鳳山等人聯合企業等項目進度緩慢的一種應對和支持。
要李學武明確支持李懷德並且下場那是不可能的,隻能用項目的成績去實現這種支持。
這是李學武和董文學兩個人對於李懷德的
攤牌,能談就談,不能談那就換個人談了。
李懷德自然要好好想想,這種項目的立項和實施,那是需要他來支持和幫助的。那成績也是跟他息息相關的,但是這種項目的成績反饋回來的效果具有很長的時效性。
也就是說,這是遠水解不了近渴的,李懷德要的是這個月,最好是這兩個月就把問題解決掉。
著急是著急的,不過他還是很滿意李學武和董文學做出的這種努力。孫子兵法雲:凡戰者,以正和,以奇勝。
有出奇製勝的絕招,但也必須要有正麵進攻的能力和保證。現在看來,隻能讓這師徒兩個做正麵人物了。
董文學師徒兩個的這種反應,也讓李懷德開始警覺兩人在一起的能量。
不過現在還好,一個在鋼城,一個在京城,又都限製在保衛處內,他們自己也在遏製這種影響力。
「我倒是希望高築牆,廣積糧呢,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