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我不知道,應該是淮茹接的安排”
張鬆英回了一句,看了看李學武,輕聲問道:“要不要我去給你問問?”
“不用了”
李學武見著領導們也過來用餐了,便擺手道:“忙你的吧,回頭再說”。
張鬆英哪裡會不把李學武的話當回事兒,隻是這會兒她也知道人多不方便。
中午飯李學武自然還是主角,難免被這些人調侃幾句。
當然,也有眯著眼睛審視他的,比如王敬章。
王敬章怕不怕李學武?
怕也不怕。
不怕李學武直接動手打他,或者直接罵他。
王敬章怕的是李學武一直不搭理他,卻是在某個時候突然衝出來咬他一口。
這種明明知道危險在哪,卻是隻能時刻防備著,被動挨打的滋味太難受了。
每次看見李學武都是一種折磨,都會猜他應該會從哪個方麵報複自己。
當初還不是看李學武年輕,就想著年輕氣不也得盛?
自己都故意捅了他這馬蜂窩,他那邊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自告奮勇成了笑話,當初跟景副廠長說的可能也成了不可能。
王敬章不相信李學武是一個豁達大度的人。
他一定會報複自己,他一定會!
本就是兩軍對壘,自己玩的都是潛規則,卻是把潛規則玩成了私仇,這特麼可真憋屈。
李學武能看得到和善親近的態度,自然也能看見懷疑惡意的目光。
不過李學武沒想著現在就發作,那豈不是太便宜了他。
再有,跳梁小醜,隻有讓他一直跳,他才是小醜。
越跳他的底牌暴露的越多,暴露的越多就越沒自信,沒了自信就會張牙舞爪昏招亂出。
鬥爭,不一定非要真刀真槍的比劃比劃,有的時候空著他,吊著他,在某個關鍵時刻輕輕推他一下。
“李處,新婚燕爾卻要工作,辛苦辛苦”
眾人說笑過一陣,張國祁找了過來,湊在了李學武的身邊坐下,輕聲客氣了這麼一句。
李學武挪了挪位置,笑著道:“沒辦法,我的工作實在是多,忙不過來,好在家裡人支持”。
“確實不容易”
張國祁笑著點點頭,道:“關鍵是在你這個位置結婚的實在少見,所以情況也算特殊,嗬嗬”。
“是啊”
李學武一邊吃著飯,一邊跟他閒聊著,就不信他沒有正經事。
寒暄罷了,比的還不是耐力。
“其實應該稱為雙喜臨門的”
張國祁笑著道:“今天早上的新聞我可聽見了”。
“嗬嗬,謝謝,都是組織上的信任”
李學武笑了笑,他獲獎的消息還沒有傳開,也隻有聽了新聞的才知道。
“唉~~”
張國祁說著說著便歎了一口氣,自責地說道:“你老弟就要平步青雲了,我隻有羨慕和祝福的份兒了”。
“困難總是一時的,寬心吧”
現在廠裡都知道了後勤處的事,李學武總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這實在是有點自欺欺人了。
可是安慰的這一句並不能給張國祁帶來什麼實質性的安慰,他想要的不是這個。
“我怎麼聽說廠長要調你更進一步呢?”
張國祁湊到李學武這邊輕聲問道:“是有這麼回事兒吧?”
李學武看了看張國祁,原來這老小子繞了一大圈,趕情在這等著自己呢。
他是不想在後勤待了,準備跳出來。
想跳又不能離了李懷德,所以想著自己上去了,有坑了,準備跳保衛處來。
當然了,他是正處,不可能來保衛處當副處,想著的無非是董文學不必掛職了唄。
好家夥,自己剛才還假惺惺的安慰他呢,沒想到這就給了自己一棒子,真不是人。
“嗬嗬,這都哪兒傳來的消息”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道:“我這年齡在這卡著呢,往哪兒進步啊?”
說完又輕輕碰了一下張國祁,道:“這廠裡的消息滿天飛,一百個裡麵但凡有一個是對的都算厲害了,全是無稽之談”。
“假的?”
張國祁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
因為據他所知,章都從廠辦用完了的,這就代表了效力了。
這煮熟的鴨子怎麼說飛就飛了?
他現在是無比的希望李學武高升的,李學武不進步,他往哪進步啊?
調度處?
畢毓鼎可不是好惹的,再說他也不想去調度處,調度處是小處室。
“當然,我才來幾天啊!”
李學武笑著道:“要是從去年十一月開始算,我還是個新人呢,多向老同誌學習才是當前最緊要的工作”。
“新人……”
張國祁聽見李學武說他自己是新人,差點笑出了聲,這泥馬是新人?
要真是新人,李學武應該跟自己坐在一桌?
自己能跟他這麼客氣的說話?
“嗬嗬,彆逗了,我今天都見著大老徐在樓梯口那等你了,要不是組織談話還能是什麼?”
“唉,這可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
李學武歎了一口氣,解釋了羊毛的事,隨後道:“您瞧瞧,這哪裡是進步啊,這完全就是在讓我這小肩膀扛大活兒嘛”。
“哎~不能這麼說”
張國祁好委屈,好失望,好遺憾,本以為李學武真的調走了呢,沒想到自己還得反過來安慰安慰他。
“領導的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這也是組織上對你能力的肯定和重視嘛,廠長怎麼不找我呢?”
張國祁笑著道:“還不是我的能力不足以勝任這份工作嘛,領導是用人的,看人的眼光一定準的”。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著張國祁跟自己說這些虛的,真想給他一巴掌。
要說這些,我還用得著跟你學習?
“是啊,吃完了飯我就得去跑,唉~”
李學武再次歎了一口氣,突然一抬頭,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看著張國祁問道:“張處長,你下午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
“忙!忙!我特彆的忙!”
張國祁一看李學武要拉自己當墊背的,趕緊擺手道:“我下午有個會不說,後勤那邊的采購會還得去跑”。
“好吧,那算了”
李學武遺憾地說了一句,臉上全是壓力和責任。
張國祁這會兒更特麼憋屈了,屁都沒撈著,反倒好話送出去一籮筐。
“放輕鬆,問題總會有解決的那一天嘛,再說你的能力也強,這廠裡誰不知道你受領導重用啊”
李學武特彆煩吃飯的時候有人跟自己抱怨,吃都吃不消停。
所以他先抱怨,先訴苦,然後讓彆人來安慰他,來誇獎他。
嗯,現在這飯菜對味兒了,真香!
中午飯過後,李學武剛走出餐廳,張鬆英便送了出來。
一邊走著,一邊輕聲解釋道:“淮茹說服務處安排的,六十人的量”。
“嗯,忙你的吧”
李學武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出門的時候又看了她一眼,問道:“上次的給你拿的罐頭怎麼樣?還要不要?”
“不要了,又不是總吃”
張鬆英笑著道:“都是大油,我都隻做飯的時候才放著一起燉”。
“確實不咋地”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過幾天我還得去一趟,到時候看看給你帶點水果和牛肉的”。
說完這一句,也沒等張鬆英回答,便往辦公樓去了。
張鬆英站在門口目送李學武出了大門這才轉回身。
上次李學武從鋼城出差回來就跟她們說給帶了禮物,就在他辦公室。
還是她跟秦淮茹去拿的,跟上上次一樣,還在裡屋放著。
兩人一人一箱豬肉罐頭,鐵盒的,一箱四十多盒,差點沒搬動。
這罐頭不是買的,而是當時辦案,不知道姬衛東從哪兒調來的,當做夜宵用的。
可這玩意兒實在是太油了,紅燒肉罐頭,裡麵白花花的葷油。
熬夜的那些小子哪裡吃的下,整箱整箱的都跟值班室擱著。
李學武瞧見了便順走了幾箱,這玩意在這個時候送禮最合適不過了。
張鬆英不知道李學武是打哪兒弄來的,看著盒子的包裝就知道不容易。
也是她嘴饞,以前在車間的時候夥食不好,跟婆家關係又不好,誰能給她做,誰又能惦記她。
這肉恨不得一年都吃不上一回,趕上了也是軋鋼廠這邊能喝個湯。
到了招待所這邊好了一些,小食堂的飯菜可口些,人少,吃到肉的機會就多。
也不怪她愛吃肉,大高個,身材比例卻是很勻稱,怎麼吃都不胖。
以前還能說是累的,吃不好,但現在依然是這樣。
秦淮茹就不行,生活條件好了,腮幫子就富態了。
也不知道李學武是怎麼知道她饞肉的,反正弄了這麼一大箱。
好家夥,這玩意兒吃起來也方便,加熱一下,直接拌飯吃就行。
剛得著的時候張鬆英連吃了三天,頓頓都是這麼拌飯吃,一下子吃頂著了。
到後來隻能燉白菜或者蘿卜才能吃了,都不用放油,特彆香。
要說現在還想不想吃,誰能不想。
這個時候正是缺油水的時候,要想吃飽飯都困難,更何況肉食了。
想著李學武還記得自己,惦記著自己,張鬆英轉回身的那一刻都想哭。
擔驚受怕了好些日子,好在他還是那個他。
——
李學武中午沒時間休息,把保衛處的工作清了清,隨後跟五個科長開了個小會。
新時期,新動態,新挑戰。
李學武知道,這些人不是自己,也不是董文學。
看問題的麵有其曆史的狹窄性,如若跟董文學一樣,有較為寬廣的信息來源還好,可這是不可能的。
當然了,說深了不是,說淺了也不是,李學武得掌握度。
強調紀律,強調安全,強調職能。
李學武在後付斌時期其實就已經開始整肅紀律,強調職能了。
跟這些科長說的也是,保衛處是一把刀,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正治傾向,方向是由他來指揮的。
包括這些科長也是一樣,不需要有超前的眼光,不需要有獨立的思想,隻要按照他的要求完成任務就行。
要說保衛科是鐵桶,李學武都不敢保證會不會出現蛀蟲,那整個保衛處就更不敢保證了。
但他能保證的是,保衛處的大多數都跟他站在一起,因為有共同的利益。
隻要他能帶著他們走正確的方向,有進步的空間和動力,沒人會傻傻的掉隊。
這五個人裡,稽查科的謝大姐有點兒特殊,因為她還是人事一科的科長。
不過謝大姐跟李學武的關係一直都很好,稽查科經曆了創建之初的莽撞後,現在已經被謝大姐管理的走上了正軌。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前進。
姬衛東並不這麼想,他總覺得老天在跟他開玩笑。
自打遇見了李學武,那可真是橫壟地裡拉車,特麼一步一個坎兒。
“說,是不是你妨的我?”
“我想弄死你!還有臉說呢!”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坐在對麵的姬衛東。
從軋鋼廠出來,並沒有按照跟綜合辦備案的目的一樣,去溝通協調聯合企業的事,而是來找姬衛東了。
姬衛東恨恨地說道:“你自己算算,我自打認識你,都失去了什麼!”
“第一次?”
李學武壞笑道:“這可不怨我,是你……”
“你特麼快彆說了,我爸就跟樓上呢!”
姬衛東就差伸手去捂李學武的嘴,這孫子咋啥話都特麼敢說!
李學武往樓上看了一眼,問道:“這兩天很忙?”
“都是他朋友”
姬衛東撇了撇嘴,繼續先前的話題道:“你說為啥關東老底兒都被掀開了,還是不吐口呢?”
“擱我我也不吐”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眯著眼睛說道:“反正都特麼得死,還能便宜了你去?”
“我怎麼了?我長得就不像發財的樣?”
姬衛東翻著白眼道:“要我說,就是你妨的我,這一千塊錢賺的,都要特麼累死我”。
“嗬嗬,你長了一張調查部的臉”
李學武輕笑道:“你覺得他落在了你們的手裡,還有想著出去的事?還有想著外麵的人能放過他們家的事?”
“依你的意思,這件事最後還得落在他妻子身上?”
姬衛東皺著眉頭囗著煙,道:“怎麼每次都能遇到這種破事兒,就沒有一次痛快的,我最煩婆婆媽媽的了”。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李學武點了點煙灰,語氣平和地說道:“想要錢就不能要臉,想吃得多就不能靦腆”。
姬衛東歪了歪嘴,看著李學武說道:“你以為我這麼說是發善心?是怕他做鬼都不放過我?嗬嗬~”
說完還不忘嘲諷地衝李學武一笑,隨即翻著白眼道:“我是特麼後悔沒把他當場揪住,現在好了,再請你一次,說不定得付出多少呢”。
“放心,我不多要,我隻拿我應得的那一份”
李學武笑了笑,隨後問道:“你們入股的事兒辦的怎麼樣了?彆我這邊都運營了,你們還猶豫呢”。
“已經跟領導說了”
姬衛東不耐煩地說道:“等消息吧,我也沒辦法,這可不是我獎金這麼點兒事兒”。
說到這,姬衛東看著李學武問道:“你們不會賠了吧?”
“嗬~你看看我”
李學武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你看我長了一副賠錢的樣兒了嗎?”
“我看你長了土匪樣了,打劫的活兒做的倒是很地道”
姬衛東對於李學武再扒一層皮的做法很是不滿意,但不滿意也沒招兒,要想拿到錢,還真得李學武再去一趟。
李學武的那本什麼《犯罪心理學》他也翻了翻,隻能說特麼的,寫的真好。
都特麼是一起玩兒的,又都是乾一線起來的,要論學曆,這孫子還比不上自己呢。
好麼,這都開始出書了,還是特麼專業書籍。
這還不算,就自己妹子說,李學武還把稿費都捐了,用於圖書館購置新書。
一想到昨天妹子與有榮焉的表情他就覺得嘴裡酸酸的。
這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再早了,太厲害了。
以前毓秀跟在自己後頭總是哥哥這好哥哥那好的的,現在卻是二哥怎麼怎麼樣。
靠!
“還有,我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