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要李學武一來,難免的就會說起這個來,老兩口也是關心這個。
其實鄭家的兩個孩子也都是乾部,女婿也是,但他們回來就說不得。
也不是他們不想說,而是看著老兩口不願意說,漸漸的也沒了說出來的興趣。
王淑華倒是看的明白些,就是沒有共同的思維高度,兒女們還沒到以奇勝的時候,當前還應該走以正合的道路。
從乾媽家出來,李學武又去了老師家。
今天周日,學校沒事,且就要到了放假的時候,所以韓殊在家帶孩子。
李學武到的時候剛吃完飯,卻是沒想到李學武大中午的來了。
“吃了嘛?怎麼來這麼晚?”
韓殊接了李學武問了一句就要去廚房,卻是被李學武出聲攔住了。
“吃過了,跟朋友吃的,上午去俱樂部那邊忙了一陣,下午要出差去鋼城”
“文學跟我說了,卻是沒想到你這麼忙”
韓殊笑了笑,看著李學武進了客廳,去茶櫃邊上泡了兩杯茶。
“都是俗事,可走不開身”
李學武笑著解釋道:“跟同學弄了個訓練的地方,宅子不小,還有些彆的玩的,就在東城,您要是閒著無聊,可以過去轉轉”。
“算了吧,夢元都折騰的我心裡憔悴,工作也忙”
韓殊端了茶給李學武,問道:“小寧沒休息?”
“在家呢,不過老人和孩子接過去了”
李學武將茶杯放在了茶幾上,道:“我得去鋼城四五天,讓我奶去陪陪她,也怕孩子呆不慣”。
“也是,孩子不好帶著呢,更何況那麼小”
韓殊點點頭,道:“讓老太太過去住也好,保姆一個人也看不過來”。
“看看再說吧”
李學武也有點信不過家裡的那隻毛兔子,乾活是可以,這帶孩子怕閨女遭罪。
“實在不行就商量老太太,老太太要是商量不動,就得再請一個了”。
“也不浪費,馬上這不就又有一個了嘛!”
韓殊笑著逗了李學武一句,說的卻是李學武結婚,顧寧馬上就也得有了。
“這倒也是,我奶那邊多半是留不下的,我嫂子那邊也快,幾個月的事兒,到時候這孩子都看不過來了”。
李學武點點頭,倒是在這會兒多想了一些。
韓殊打量了李學武幾眼,道:“上學的事兒還記得不?這都要考試了,一天可都沒去上課啊”。
“嗬嗬,辛苦您了,讓您失望了”
李學武苦笑著道:“我的工作實在是太多,也太忙,自習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
說完這個,李學武不好意思地道:“要不我就辦退學吧,這學上的我自己都沒臉了”。
“這麼就輕言放棄了?”
韓殊抿著嘴笑看了李學武一眼,道:“你想退學,怕不是學校都不放你啊”。
這麼多年,還真是少有的有在校學生給學校捐款的,更少有在校學生有了這麼好的成績。
雖說教書育人,本質上文化,但也需要李學武這樣學以致用的人才。
如果這樣的人才能有感恩之心,更有善良本意,那即便是李學武一天都不去,學校也願意給他更多的機會。
“六月三號,期末考試,你自己準備吧”
韓殊喝了一口熱茶,想到學校裡的事兒,又歎氣道:“就是不知道這考試還能不能進行了”。
比軋鋼廠和分局所麵臨的形勢更為複雜的是,鋼鐵學院已經率先走進風暴之中了。
在度過了幾年危難時期,開始全麵建設的重要時期,上麵在去年的七月份,設立了一個負責意識|形態領域工作的機構。
機構從成立開始,就致力於領導和貫徹執行上麵有關於文學藝術和哲學社會科學問題的指示。
這是一個大的方麵和問題,但具體化,那便要涉及到了文化教育領域。
鋼鐵學院,雖然是直屬於鋼鐵部的專業院校,但其根本上,還是研究和教育。
學院中就有文學藝術和哲學社會科學相關的學院,或者教學內容。
從去年開始,就有工作組到學校指導學術討論和研究的工作。
而學校對於工作組也是積極配合,韓殊就是相關工作的參與者。
她很清楚當前形勢的嚴峻,更知道其本質上是一種什麼樣的運動。
今年二月份,就連李學武都能感受得到,當時的博弈有多麼的激烈。
一份關於《當前學術討論的彙報提綱》被提出,得到了上麵的一致同意,且下發到了基層。
李學武當時看到就預料到了會有今天這種形勢,且結合自己所知,這才安排了這一步步的準備。
現在,李學武來找韓殊討論的也是關於這個的,她站在最前端,所做出的判斷更加的準確,也更具有代表性。
韓殊的文化水平和教學能力毋庸置疑,跟李學武所表達的意思也更清晰明白。
“《提綱》就是努力把意識|形態領域的過火批|判約束在學術討論的範圍之內”
“但好像已經失去了約束”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皺眉道:“犧牲一定的範圍來讓步,以達成維護穩定的目的並不是問題最好的解決辦法”。
“是啊”
韓殊也是皺眉在思考,道:“妥協永遠都是進攻的墊腳石,不能成為進攻的代替手段和措施,這一步影響太大了”。
“也許是萬般無奈吧”
李學武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文化和藝術領域已經攔不住了,泄洪必然造成更加惡劣的影響,到時候隻怕……”
“已經晚了”
韓殊抿了抿嘴,道:“這些天都在開會,風向已經形成了,就看怎麼行舟了,是順風還是逆風,都看自己”。
“我嘛,順風仗也打得,是逆水行舟也乾過,嗬嗬”
李學武輕笑道:“我倒是更喜歡先慢慢劃,看哪邊劃的舒服再決定方向,總不好往旋渦裡紮”。
“你這麼想是對的”
韓殊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點頭道:“昨天晚上文學打回電話也是這麼個意思,看來是我過於理想化了”。
“也不是,站位不同罷了”
李學武笑著寬慰道:“我認為學校嘛,還是應該更純粹一些的好,包括老師和學生,要把學習和教研放在首位,其他的,我認為都是次要的”。
“像是您,和學校裡走出來的青年學生,保有理想和信念,才是這個社會不會走向極端和偏頗的保證”
李學武淡淡地說道:“如果有一天,象牙塔裡也開始有了我們這種功利主義,學術不端,管本位思想,那才是危險了”。
“你倒是處廟堂之高,憂其民啊”
韓殊笑看了李學武幾眼,道:“我可聽有人說你了,像是你這樣的青年俊傑,更應該放在地方去鍛煉,去成長,走行政路途更加的合適”。
“哈哈哈,那可真是錯愛了”
李學武笑道:“鞋合不合適,隻有腳知道,我這隻腳,隻適合穿這雙鞋,如果換了鞋,說不定這腳也不是腳,鞋也不是鞋了”。
“你倒是難得的清醒”
韓殊跟李學武相處的事件越長,越能感受到李學武的優秀,愈加的欣賞這位“不學無術”的學生。
李學武在企業和強力部門所表現出來的能力換到地方就一定能行嗎?
韓殊覺得李學武是可以的,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僅是表現在其工作成績和文化水平,更應該表現在於其應對複雜環境所體現出來的適應性能力。
李學武就是有這種在亂中取勝的優秀品質,軋鋼廠僵化的保衛處都能被他打開缺口,那地方更廣闊的空間還不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不過韓殊也讚成李學武要留在企業的觀點,倒不是現在企業的待遇更好,上升空間更方便,而是計劃。
到了他這個級彆,不是能胡亂前進的時候了,哪能今天乾這個,明天乾那個的。
再說了,企業到地方,地方到企業,這種高級管理者之間的交流也是一種實踐之路。
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
李學武自己知道,在軋鋼廠,他可以做很多事,躲避很多沒必要的雷。
再大的風浪,這鋼鐵行業是不能斷了的,沒人敢說工人的不是,即便是在最危險的時候。
軋鋼廠最危險的時候可能就是廠長以下,很多乾部帶頭下去打掃廠裡的馬路吧。
“我很讚成你的決定,尤其是當你獲得了模範獎狀的時候”
韓殊笑了笑,道:“你現在是工人階級的代表了,要多為工人們著想,多站在他們的角度上考慮問題”。
“嗬嗬,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李學武看著師母道:“還得感謝您和老師的付出,方案有你們的幫助才能完備,我的工作更是離不開老師的教導”。
“太謙虛了,哈哈~”
沒有哪個老師不想桃李滿天下的,又沒有哪個老師不喜歡學生的誇獎的。
尤其是李學武這樣優秀的學生,更是讓她感覺到了開心。
“文學昨天還說呢,以後不能讓你叫他老師了,現在還好,要是你以後得成就超過了他,讓他情何以堪啊,哈哈哈~”
“是老師的關愛和厚愛”
李學武喝了一口茶,道:“我可不敢說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的話,老師的為人處事還是讓我受用匪淺的”。
“他就是個慢性子,就得你這樣的學生在後麵給他壓力”
韓殊笑著起身去樓梯邊上拿了一個包過來,道:“這個是給他帶的衣服,你幫他拿過去吧,幫我叮囑他好好吃飯,注意身體”。
李學武也知道自己的時間緊,起身接了包,道:“是您辛苦了,在家照顧孩子不說,還得幫老師處理事務,我替老師跟您道謝了”。
“哈哈哈~去吧”
韓殊既拿李學武當學生,也因為顧寧的關係拿她當自己弟弟。
因為董文學的關係,這才以老師和學生的稱呼相稱,但心裡是認為李學武跟自己一輩人的。
——
接連拜訪了好幾家,也算是“惡客”了,畢竟大中午的。
有的人就等著周日這天睡個午覺的,卻是被李學武打擾了。
不過也沒辦法,李學武要趕下午的火車,隻能趁著周日多走幾家。
其實李學武不在家,顧寧出來走幾家至親也是可以的。
不過依照顧寧那性格,估計去了,彆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招待她。
結婚以前李學武就帶著她轉了一圈兒的親戚,可她隻坐著不說話,還得是李學武自己打開局麵。
多虧他有社交匪徒的資質,不然夫妻兩個非得把人緣走儘了不可。
下午李學武先是回了趟家,跟顧寧交代了竇師傅要來弄車庫的事,可顧寧卻是不知道該如何接待和處理。
還是秦京茹,見著兩人驢唇不對馬嘴的說著,主動接茬兒道:“還是我來吧,我畢竟在家,我也知道怎麼蓋房子”。
她聽著李學武的介紹就是,這院裡要蓋房子。
這又是磚又是瓦的,還有水泥木頭啥的,不是蓋房子是乾啥?
這活兒她熟啊,農村蓋房子誰沒見著過,又不用她幫忙,隻是看著點而而已。
“那就你來照看著”
李學武看了她好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道:“衛生落下點兒沒事兒,主要還是孩子”。
“放心吧,我在家帶過我弟弟妹妹的”
秦京茹得了工作安排,倒是顯得自信了些,對於李學武的交代也是大包大攬了下來。
可她越是這樣李學武卻越是不放心,好在他走了,老太太還在家呢。
因為是出差,所以李學武就安排了韓建昆下午來接自己。
這會車已經到了,李學武便將自己的行李拎了,並著周亞梅母子的,都裝上了車。
“你坐前麵吧”
李學武示意周亞梅坐去了前麵,自己則是抱著付之棟上了後座。
付之棟本來是有些不想走的,但因為是跟叔叔一起回家,這才有了些心情。
不過在吉普車出門的時候,這孩子還是看著車後的顧寧等人哭了起來。
剛見了沒幾次的小妹妹,還沒學會鋼琴的小姨,總逗她的小茹姨,還有學校裡會說外語的燕妮……
李學武也沒哄他,隻是交代韓建昆先去了一趟東風俱樂部。
今天下午出發也是應了姬衛東了,這小子是走的普通客運,李學武走的是廠裡的通勤,不過也就是腳前腳後罷了。
約好的周一一到站就開始辦事,爭取周二就能坐上火車回來。
付之棟的眼淚還沒乾,指揮車就到了東四。
聽見車動靜,丁萬秋手裡隻拎了一個小小的包袱便從李學武給打開的後座=車門子上了車。
他也是有些意外,李學武說了來接他是上午就定好的,可卻是沒想到車上還有搭便車的。
剛才上車的時候還從窗子裡看了一眼,卻也是個風姿卓越、顧盼流轉的女人。
這……這小老弟玩的這麼開呢嘛?
這邊的宅子裡有兩個就不說了,這處改成俱樂部的宅子管事的看著跟他的關係也不一般。
這又來了一個,還帶著個孩子。
要是帶著孩子跟李學武出門的,那一定是男人沒了,或者男人是窩囊廢了。
要麼就是根本沒男人,這孩子就是李學武的。
打上車開始,丁萬秋便沒說幾句,隻是眼神時不時地打量著坐在兩人中間的小男孩。
嘿,長的還真好,眉清目秀的,要是細看,這鼻子眉眼的,還真有李學武的影子。
其實說孩子跟父母長的像是有根據的,但要說都像,那是不可能的。
有的孩子長得就像舅舅,有的就像叔叔,更有的沒有血緣關係,也有聯像的。
一個南,一個北,這輩子都沒有交集的,坐在一起也有長相相似的。
李學武敢起誓,自己跟周亞梅曾經沒有關係,這孩子不是自己的。
但他現在看著丁萬秋懷疑的眼神也不敢解釋,因為即便是解釋了,這老家夥也不會相信的。
就看付之棟對他的依賴就知道,聽著孩子管李學武叫叔叔,丁萬秋心想,說不定啥時候就背地裡叫爸爸了呢。
本來周亞梅還回頭看看兒子的,可被後上車的這位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也不敢再回頭。
這特麼本來沒啥事兒的,愣生生的讓丁萬秋看出點兒事兒來。
好在路程不長,指揮車過了大門,李學武跟站崗的擺了一下手,指揮車稍稍減速便往調度車間去了。
這邊是有通勤火車的,不是天天都有,但不少,李學武找的這個時間也是姬衛東能一起的時間,到最後還得是遷就著李學武。
“叔叔,火車上裝的都是什麼呀?”
上了站台,韓建昆和丁萬秋往車上拎行李,李學武則是抱著付之棟往車上走。
“這可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保密車廂”
李學武笑著解釋了一句,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後麵的周亞梅。
周亞梅則是像小媳婦兒似的瞥了李學武一眼,說懶得跟孩子粘牙就粘牙的,找什麼保密的借口。
就沒見過拉鋼件需要保密的。
嘿,她也是頭發長,見識短,沒見過保密的那種。
說起保密列車就不得不提邊疆之行了,要是提起邊疆,那就不得不提姬衛東了。
可是姬衛東這會不在,隻能無奈地放過他了。
看著抱著孩子走在前麵的李學武,周亞梅真想他就是爸爸,自己就是媽媽,一家三口的……
她想的有點兒晚了,付之棟早都背著人叫爸爸了。
隻是這孩子有的時候早熟,懂得大人的事不能攙和,在京城可沒叫過。
這會兒進了車廂,付之棟摟著李學武的脖子小聲道:“爸爸,你能不能也住在鋼城啊?”
“嗬嗬,不一定啊”
李學武也是沒有拆穿乾兒子的小心思,笑著道:“說不定我就調到鋼城上班去了,到時候就怕你不歡迎我啊”。
“歡迎,一定歡迎!”
付之棟驚訝地看著李學武,道:“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你什麼時候調來啊?”
“那你可得好好學習了”
李學武笑道:“說不定當你學會乘法的時候叔叔就來鋼城上班了”。
“好!”
付之棟抱著李學武的肩膀道:“那你來鋼城就住我家,咱倆天天在一起”。
“嗬嗬”
李學武倒是覺得孩子的話更真誠,此時乾兒子是想自己去陪他的。
“就怕媽媽不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