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是你在鄉下安排的那對兒障眼法?”
李學武掏出煙盒,對著聶連勝示意了下。
見他沒反應,這才自己叼了一根點燃了,剩下的扔向了姬衛東。
不過扔過去的隻有煙盒,沒有火,他知道,這孫子惦記自己的打火機不是一天兩天了。
兄弟之間,錢可以借,但,火機不成!
“嗬嗬,你們鋼城人都愛玩障眼法的嘛?”
李學武輕笑道:“當初的付海波就跟我玩了這一套,馬三兒也玩兒,羅家父子玩,到了關東這兒還玩兒”。
數落著一個個的,李學武輕蔑地看向聶連勝,問道:“煩不煩嘛?都是人家玩剩下的了,不嫌磕磣呢?”
聶連勝現在有些懵,不知道應該怎麼答複李學武,因為他沒有底牌了。
他被抓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跑不掉了,與其全軍覆沒,倒不如保全自己的後人。
正是因為他的配合,所以無論是姬衛東,亦或者是移交接的向允年,都沒有再去查他的社會關係。
甚至是在查這筆找不上號的錢的時候都沒有人懷疑他,但李學武不。
李學武在跟聶連勝去飯店喝酒的時候就覺得他不對勁兒,很不對勁。
尤其是在上車的時候,他故意摸了一把那女人的臉。
那可是在大街上啊,那可是當著他的麵兒啊!
誰沒女人啊,李學武就從來沒在外麵摸過自己的女人。
更彆說才見了幾次麵的人,就是在老彪子麵前李學武也從來沒有摸過婁姐、秦姐、於麗……等人啊。
太刻意了,反倒顯得做作。
尤其是上車後的那句解釋,還我同事的女人~
嗬嗬,誰問你了!
讓李學武確定自己的想法的是聽見他還有彆的女人,就是那個鐘慧蓮。
看卷宗,聶連勝被於敏的人跟蹤了,發現兩個人在車裡那啥來著。
當時可不是這個時候,車裡啊,多冷啊~
跟那個飯店的女人就有地方,跟鐘慧蓮就沒地方?
當然了,也不能一杆子支到死,萬一人家喜歡車裡呢,這也是備不住的。
但是李學武要查,還是交給許寧去查的。
這玩意兒還真不好查,因為當時沒想到是他兒子的媳婦兒,不過盯住了人,哪裡查不出點兒啥來。
本來這種事李學武知道也就知道了,並沒有想到什麼,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特麼的,毛子的套娃嘛!
這幾個人都開始給自己玩起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談談條件吧”
李學武收起了脾氣,沒理會門口那兩個八婆,看著聶連勝突然心平氣和地說道:“到底怎麼才交代”。
聶連勝盯著李學武的眼睛,嘴裡的牙齒上下晃動,腦子裡在飛速運轉。
沒得玩兒了,讓人家看出來了,不招他的孩子一定要遭殃。
“我要錢”
“好!”
李學武點點頭,一口答應地說道:“要多少?你開口”。
“五千”
聶連勝內心猶豫著,掙紮著,使勁兒要了個價。
不過要完了怕李學武他們不給,還是說道:“我隻要五千塊,剩下的都給你們,那邊的錢絕對遠遠超過五千塊”。
他也想好了,要少了不夠倆孩子生活的,要多了李學武指定不給。
五千這個數剛剛好,上不上下不下,隻要他配合,繳獲了那麼多,總不至於為難他這五千。
退一萬步講,真的就這五千不給了,那李學武他們也不大好隨意去為難自己的孩子。
“停!”
李學武不等他說完便擺了擺手,道:“彆解釋,不用解釋,不就是五千嘛”。
“可以!給!我說的!”
在姬衛東和向允年驚訝的目光中,李學武很是乾脆地點頭同意了聶連勝的請求。
但隨後李學武兩人的對話卻是讓門口這兩位都驚掉了下巴。
“我給你五千,但你得給我寫個保證書”
“保證書?”
“對,認罪保證書”
李學武點頭確認道:“你就寫你們怎麼實施犯罪的,怎麼藏匿這筆錢的,保證自己所說的都屬實”。
說到這裡,李學武頓了頓,探著身子低聲問道:“那筆錢,具體有多少你知道嗎?”
聶連勝看了看李學武,遲疑地點了點頭,道:“知道”。
“那好!”
李學武坐直了身子,點了點床邊的桌子道:“認罪保證書的藏匿金額你給我少寫五萬”。
“五萬?!”
聶連勝瞪著大眼睛道:“我隻要五千,真的,真不用,我知道你是……”
“得得得,停,誰說這都是給你的了”
李學武上下看打量了他一眼,示意了自己和門口的兩人,道:“你看我們仨,啊?前前後後,啊?一個多月,是吧,白挨累啊?”
聶連勝:“……”
姬衛東:“……”
向允年:“……”
“瞅啥瞅,動筆寫啊!”
李學武拿著手裡的手包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具體的地址,事件的經過,都有誰參與了,寫明白的,不寫我上哪兒給你整那五千去?”
聶連勝哆嗦著手拿了桌上的筆和紙,攤開來,動筆寫下第一個字,內心不禁思緒萬千。
一想到自己打拚了半輩子,給人家又是當狗又是當奴才的,賣了這條命才換了五千塊,而對方呢?
動動嘴皮子,三人鬨四萬五,這上哪兒說理怯!
還是你們掙錢狠啊!
李學武見著聶連勝開始寫了,也沒打擾,抽了一口煙,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向允年皺眉瞅了聶連勝一眼,跟也是滿臉錯愕的姬衛東示意了下,追了李學武出了門。
“李處長”
向允年往前緊走了幾步,這才攆上了李學武。
“李處長,剛才您說的這個……”
“著急了?”
李學武笑著道:“怎麼也得等他寫完了……”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向允年現在的腦子有點兒不夠用了,看著李學武問道:“你真打算那……四……”
“嘶哦~!”
見向允年要開口,李學武嘴裡出聲提醒了一下,隨後指了指身後,眯著眼睛道:“兵不厭詐”。
“呼,嚇我一跳~”
向允年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遺憾,鬆了一口氣,看著李學武輕聲說了一句,隨後點了點頭。
李學武脖子往後一仰,看著向允年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我老李不是好人?”
“不不不,誤會了,是我誤會了”
向允年說話很輕,很怕屋裡的人聽見,拉著李學武不住地道歉。
李學武一副我被同誌不信任,受傷了的表情,指了指向允年問道:“這次回京你請吃飯?”
“……好好,我請,我來請!”
向允年扯了扯嘴角,示意了一下前麵的房間,問道:“那還問不問關東了?”
“當然!”
李學武上下打量了向允年一眼到:“這不是正常的辦案程序嘛,哪能隻聽一個人的,他要是騙我了咋整,那邊有埋伏怎麼辦?”
“……”
向允年有些無語地看著李學武,這小子根本就沒信任過任何人,即便是那邊的房間,聶連勝白紙黑字地正在寫著,這小子也提防著呢。
這種做法看著確實過於謹慎小心了,但姬衛東就從來不質疑李學武這種做法。
據姬衛東所說,年前的那次抓捕行動,他帶一隊,李學武帶一隊,他的手底下人死傷二十多,而李學武的人隻兩個人受了傷。
從那次開始,姬衛東就決定,跟李學武學著,任何行動,再小心都不為過。
這次請李學武回來幫忙調查,姬衛東的態度也是很明確的。
向允年對於李學武的了解自然沒有姬衛東多,自然有些意外,但現在開始,還是選擇了相信李學武。
“沒想到他們又把你請回來了”
關東的狀況不大好,可能是跟調查部和紀檢的人玩的不是很開心。
見著李學武進來,也隻是稍稍抬起頭看了一眼,臉上全無驚訝。
“很意外?”
李學武走進屋裡隨意地看了看,並沒有去拉開窗簾,對付關東,他沒想著用手段。
現在的關東已經經過了各種手段的逼問了,到他這,都已經有了免疫力,沒用的。
“我就是路過,順便來這邊看看你”
“你這麼說我倒是很意外”
關東耷拉著眼皮看著李學武道:“無緣無故的,要不是為了點兒啥,你這位京城的乾部,至於千裡迢迢的來鋼城看我?這也太順路了吧”。
“瞧你這話說的,咱們不是老交情了嘛”
李學武的臉上掛著真誠的笑容,隻是這屋裡另外的兩人都沒覺得他哪裡有半點真誠。
向允年知道李學武是個啥德行,而關東在每次受刑的時候都在咬牙切齒地罵著他。
這個時候哪裡有真誠,全是嘲諷和仇恨。
李學武倒是沒覺得自己拋媚眼給了瞎子看,你看不看我都在嘲諷你。
“向處”
李學武對著向允年歪了歪腦袋,問道:“能不能讓我們單獨聊一會兒?”
向允年看了看李學武,又看了看關東,點頭道:“我去看看衛東”。
找了個借口,向允年轉身出了審訊室。
李學武送到了門口,直看著向允年重新進了來時的房間這才轉回身看向了關東。
而關東這會兒也在戲謔地看著李學武。
演,接著演,我看你能演出什麼節目來!
打這兩人一進門他就覺得不大對頭,審不審,問不問的,閒扯嘰霸淡。
現在這個姓李的莫名其妙地支走了紀監的人,又玩神神秘秘的,除了演,還能乾啥?
彆不是要跟自己說什麼他是自己人,或者有人已經泄露了資金的藏匿地點,他可以幫自己,或者照顧自己親人,讓自己趕緊說,不說就沒時間了雲雲的吧?!
“呐呐呐~大事不妙啊~!”
李學武晃著腦袋,一臉神秘兮兮地看著關東壞笑道:“你這保密工作做的不行啊,內部出了叛徒了啊~”
“……”
關東看著怪模怪樣的李學武一點兒緊張都沒有,甚至有點兒想笑。
果然都被老子猜中了!
“斜對麵,聶連勝正在寫供詞呢,已經把你們藏匿資金的事交代了”
李學武走到關東麵前站定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彆說我沒告訴你,要想立功,你現在還有機會,等我們去搜查了,你再想說什麼可就都晚了”
“哦?他是怎麼交代的?”
關東玩味地看著李學武,問道:“說說,你們用了什麼手段讓他交代的,他都交代了什麼,資金在哪兒,都有多少”。
“是特麼我審你啊,還是你審我啊?”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著關東,道:“你自己指定是出不去了,想把那些錢留給兒子花?”
“我勸你配合啊~你現在給兒子留錢,等你埋了,說不定他連張紙都不給你燒啊~”
“我要是不呢?”
關東往後靠了靠,不屑地看著李學武,笑道:“反正我都要死,他們的手段都不太刺激,要不我試試你的?”
“呦嗬~很有氣概嘛!”
李學武冷笑了一聲,道:“看來當年也是條漢子,就是現在慘了點”。
“想知道聶連勝為啥招嘛?”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打量了神態自若的關東一眼,問道:“你彆告訴我,關海山不是你兒子,你還有彆的”。
“這你就管不著了,有招兒使唄”
關東不怕姬衛東他們,自然也不怕李學武,這會兒還有心情逗著李學武道:“要不你再去查查?”
“哦,對了!”
說到這,關東又補充道:“等幫我找到兒子的時候記得告訴我一聲,燒張紙就成”。
“嘿嘿~你還挺幽默~”
李學武根本沒在乎關東在內涵自己,罵自己也當沒聽見。
隻是彈了彈煙灰,眯著眼睛猜疑地說道:“讓我猜猜你跟聶連勝是什麼關係,又是怎麼跟羅家坪扯上關係的,還有那個死鬼付海波……”
也沒理會關東眼裡瞬間閃過的一絲慌亂,自顧自地在屋裡轉圈圈。
手上的煙不斷,一邊抽著,一邊嘀嘀咕咕的。
“嗯,羅家坪跟你一定是認識的……”
“付海波跟聶連勝是有接觸的……”
“你是管工業的……”
“煉鋼廠也有案子發生……”
“你們的共同點是什麼呢?一個人?一個地方?或者一種什麼關聯?”
李學武用夾著煙的那隻手的大拇指刮了刮腦門,在屋裡轉圈的步子越來越慢,好像就要接觸到事實的真相了。
關東就坐在那看著李學武,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滯,陰沉的可怕。
他不怕打,也不怕折磨,更不怕調查部搞出來的那些刑罰,因為這些他都曾經遭受過。
四十多歲的人了,如果不是當年挺得住,還能在鋼城乾出這番大事業?
可他怕叛徒,就像李學武說的,如果是真的,那事情可真就大大的不妙了。
雖然他知道懷疑是對團結最惡劣的傷害,可他不得不懷疑會有人遭受不住什麼誘惑,泄露了他們最後的秘密。
眼前這個年輕人自己也不是沒有聽說過,還不止一次的聽說。
可即便是自己被李學武抓住的時候,他都沒覺得自己慌了,更沒覺得敗了。
甚至在這些人為自己那筆錢焦頭爛額的時候他還有些小高興。
可這個年輕人又來了,而且是帶著腦子來的。
羅家坪的案子發生,他第一時間就開始聯係和準備了。
可即便是有聶連勝在其中幫忙,也沒有保下羅家坪。
這在後麵他不得不下狠手,讓聶連勝出手,斬斷了其中的聯係和線索。
怎麼就那麼巧啊,馬三兒再牛,怎麼就依靠付海波在鋼城能橫行霸道?
事情一發生,當地所都沒伸手呢,聶連勝就能知道?
當時聶連勝拘押的幾個人,在大樓裡到底有沒有說過什麼,付海波可是跟他有單獨相處的時間的。
現在付海波死了,羅家坪死了,當時相關的人員也都死的死,走的走,上哪兒查去。
李學武現在也是撓頭,這麼多線索擺在眼巴前,怎麼都連接不上。
付海波的妻兒是都在自己手上的,可他能確定,周亞梅沒有跟外人有過接觸,也沒從哪個地方領過錢。
如果這個幫忙藏錢的組織這麼牛,那應該早有人上門聯係周亞梅了啊。
難道是見著自己在付家待過,覺得周亞梅不值得信任了,會告密?
嘶~~~
彆不是捅著什麼大簍子了吧,五月了,他可不想在鋼城再惹麻煩。
以前還好說,現在自己也有勢力在這邊了,到時候弄的四麵受敵可麻煩了。
“你說的……”
關東看著李學武,語氣有些低沉,聲音有些乾澀地問道:“聶連勝真的交代了?”
“嗯,我沒必要騙你”
李學武點了點頭,沒在意關東打斷了自己的思路,他現在也不敢再繼續這種思路了。
有的時候他聰明的連自己都害怕,害怕自己太過於聰明了,引出災禍來。
“他那邊正在寫材料呢,你要是不信,一會我拿過來給你看”
關東眯了眯眼睛,看著李學武點點頭,道:“我好像能相信了,但能問問因為啥嘛?我還是有些……”
“正常,是我我也不信,這麼縝密的計劃,這麼強力的措施,這麼周全的防護,這麼多年的布置,對吧?”
李學武看著關東點頭理解到:“一個年輕人,沒來過幾次鋼城,看著其貌不揚,胸無點墨,短短幾天就能給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