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笑著道:“多出來看看才能看到好的一麵,看到壞的一麵,好的表揚,壞的批評,總不能等壞的成了那位一般積重難返,組織才治療,那可就為時已晚了”。
“是啊~”
薛直夫長歎一聲,放下了手裡的勺子,再看了四樓一眼,道:“組織培養一個乾部是需要大量的投入的,每一名乾部的折損都是對組織的損失和傷害,這一點上我有責任的啊”。
說完這句,再次看向了李學武,說道:“你今天的話倒是提醒了我啊,保護乾部可不能用嘴說和喊口號,要把工作做在前麵啊”。
“可彆誇我,我才參加工作多久”
李學武笑著擺手道:“今日也是有感而發,說了些心中所想,要真是對您有啟發和幫助,那是我的幸運,可當不得提醒二字,未免貽笑大方了”。
“嗬嗬,我問你個問題啊”
薛直夫笑了笑,沒有在意李學武的客氣,看著李學武的眼睛問道:“你今年二十歲,但你的思維敏捷異常,看待事物的角度獨特,正治敏感度極高,處理事情時的做法極為老練,你是怎麼做到的?”
“哈哈哈~”
李學武大笑出聲,用手搓了一下下巴道:“能得您這麼高的評價,我是實在驚喜和意外,不好意思”。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事實”
薛直夫依舊是微笑著看著李學武說道:“你的能力不僅僅表現在了組織和業務方麵,更有做人和做事,謹慎異常,條理清晰,現在機關流行的辦公方法就是保衛處流出來的,一看就是老機關的做法了”。
說到這,薛直夫再次盯住了李學武的眼睛問道:“彆跟我說你打生下來就開始參研這套業務了”。
“您開玩笑了”
李學武輕笑著解釋道:“行為謹慎是因為我遭過大難”。
說著話,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臉,道:“當時就是大意了,差點要了我的命”。
“條理清晰是因為我們家,祖上是中醫,傳到我弟弟是第九代了,最是會整理和講究條理的”
“至於思想成熟嘛”
李學武頓了頓,仔細考慮了一下,解釋道:“可能是跟我處過很多對象有關係”。
“處對象?還很多?”
薛直夫還真就不知道李學武的曾經有過這麼多的故事,很顯然啊,比剛才他在樓上聽的老男人墮落的故事要更有趣味性了。
他倒是想聽了,可李學武也得講啊。
眼前這位是誰啊,紀監書記啊,沒事兒跟他講感情史啊,鬨不鬨啊。
李學武就是這麼一說,手指搓了搓下巴,解釋道:“曾經年少嘛,少年愛慕嘛,總得成熟些,穩重些,又是有很多發小,就有了這種團隊負責人的思想”。
說完又看了看手邊的碗,道:“至於業務能力和組織能力這得感謝部隊了,真的是教會了我很多知識和道理”。
“文章也是?”
倒不是薛直夫不信任李學武的解釋,而是他也很好奇一個年輕人的境遇。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是,當年往報社投稿,退了投,投了退,千錘百煉,被編輯的評語教會了怎麼寫文章,才有了今天的功底”。
“那你還真是聰明絕頂了”
薛直夫將碗裡最後的魚湯喝掉,誇讚道:“你這文字功夫一般的老機關可都趕不上,高中生確實夠用”。
“現在也不夠用了”
李學武笑著介紹道:“我們處新來的大學生,隻讓於德才和沙器之帶了兩個月,現在便有了不俗的成績,真是比不起”。
“嗬嗬,你不也是大學生了?”
薛直夫看著李學武搖頭歎氣的模樣也是好笑,李學武讀大學的事情他知道,楊元鬆跟他說過。
工作這麼忙的人,還能堅持學習,薛直夫對李學武的印象一直都很好。
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有可能辜負了你,唯獨學習不會。
都說知識和文化危險,但薛直夫看到的是,高水平教育出來的人就是要比低水平教育的人更能接受教學和改造,學習能力也是一種能力。
無論是在機關或者是在車間基層,大學生了解事物的原理和運行方式是有科學依據,遵照事物發展原則的,可比蠻乾要厲害的多。
在管理方麵更是如此了,高素質人才的成長速度一定是比普通教育要占據優勢,不是人分三六九等,但在一個起跑線上也能看出差距來。
也彆拿李學武來舉例,說什麼同樣是年輕人,李學武都是副處長了,她們才剛畢業。
李學武走的這條路,與他個人的能力與機遇是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等諸多因素的。
如果李學武有大學學曆,那進入軋鋼廠的起點會更高,絕對不會從乾事開始,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是科長。
所以彆說什麼讀書無用論,那是政策放開了,沒人珍惜學習,反而在意那一紙憑證後的結果。
真要是說起來,這個時候的高中生都比後世的某些大學生學問足,更何況這是一個大師和能人輩出的時代。
有人會在這個時候說文化的事,但絕對少有人說大學生的事。
滿朝朱紫貴,皆是讀書人。
即便是有曆史偏差,也會被修改過來。
要說起讀書來,李學武也是有些慚愧的,示意了服務員過來可以收拾桌子了。
站起身,同薛直夫一起往湖邊站了站,說道:“工作的事情日漸繁多,學習的時間被壓縮的厲害,隻能抽時間來學習”。
說到這,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從兜裡掏出香煙遞了一根給薛直夫,幫著他點燃了,這才一邊點了自己的,一邊說道:“結了婚便更加的有時間危機了”。
呼出一口煙,李學武看向團結湖的遠景道:“老婆、孩子、家人,都需要陪伴,畢竟生活不止有人間詞話,更得有煙火和苟且不是”。
“嗬嗬,你是懂生活的”
薛直夫笑著點了點頭,道:“多少乾部天天喊著忙,天天喊著累,到頭來一身病,工作沒做好,家人沒照顧好,孩子沒管教好,一事無成,抱憾終身”。
“我這就算是人間清醒吧,嗬嗬~”
李學武站在湖邊,衝著星辰與湖水交相輝映的夜景感慨了一句,倒也讓薛直夫的心情恢複了許多。
兩人沒站多久,書記員給兩人送來了剛才在樓上鄧之望交代的問題文稿,上麵有鄧之望交代的問題種種,也有他的簽字和手印。
能配合薛直夫和李學武的調查,對他自己的處理結果是有益處的,主動和配合交代問題,在態度上就是一個重要標準。
今天的事薛直夫已經同上麵做了溝通,鄧之望自己也明白,今天他跟廠裡說了,還給了廠裡這些人做了人情。
但如果負隅頑抗,那明天上麵下來人還是要追究他,調查他,到時候廠裡這些人的態度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人可以犯一時的糊塗,但不能一直犯糊塗。
李學武都已經亮手段了,就是要跟他磕到底了,不跟紀監說,難道跟調查部說啊?
他還有兒子,還有閨女呢,紀監這邊辦他還有商量的餘地,真要是到了調查部那邊……
李學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姬衛東和調查部介入,讓他帶人來還是對韓雅婷有個交代。
他倒是不喜歡兒女情長那一套,但總覺得姬衛東和韓雅婷兩人有些可惜了。
將姬衛東攆去了醫院,也是借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把這條紅線牽上,實在牽不上也沒轍了。
好在今天晚上看還是不錯的,有點兒愛情的酸腐味。
李學武覺得今天就算是圓滿了,邁步到了車邊,示意了辦公樓的方向道:“我安排,您就直接休息吧,明天還有好些事呢”。
“不放心,先過去”
薛直夫拒絕了李學武的的好意,上了車,說道:“實在不行一會再回來”。
都已經淩晨了,沒必要再回家折騰一起子了,兩人都決定在廠裡休息了。
等回了保衛樓這邊,基礎資料的工作已經忙的差不多了,向允年又帶回來好些人協助調查。
都是從家裡或者飯局上拎過來的,顯得很是錯愕和茫然。
所有的審訊室都在使用著,綜合辦公室提供了夜宵和茶水,大會議室門開著,不斷彙總著各個審訊室調查到的資料。
李學武兩人進屋,向允年便看到了薛直夫手上的文件,笑著說道:“旗開得勝,可喜可賀啊”。
“向處辛苦了”
李學武主動道了謝,接了薛直夫遞過來的文件交給了向允年。
向允年笑著搖了搖頭,看起了鄧之望的筆錄。
李學武同薛直夫則是看起了這段時間彙總上來的信息。
三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沉默,直到互相看完手裡的文件。
“教訓深刻啊”
薛直夫遺憾地放下手裡的文件,歎了一口氣說道:“整理一下吧,明天協調各方,將相關的線索和信息通報給各單位的紀監部門”。
向允年看了李學武一眼,點頭同意了薛直夫的意見。
這件事真的有些複雜,關鍵是這個時候的人隻要有單位,就得歸各單位管理。
雖然向允年是市紀監的,但也沒必要較個真,薛直夫所說的意見還是很中肯的。
他來還是就著李學武的關係,現在李學武的問題解決了,能幫多少是多少了。
將資料和後續證據的收集整理工作安排好,三人便出了會議室。
再看了一眼辦案區,李學武跟在薛直夫的後麵,同向允年一起出了樓門,上車回了招待所。
這邊已經得了李學武的提前安排,沙器之就同秦淮茹等在大廳,見著三人進來,便開始忙著安排他們入住。
薛直夫的房間就在四樓,李學武同向允年則是一同住在了三樓。
在樓梯口分開,李學武送了向允年去了房間,這才回了自己那邊。
秦淮茹幫著李學武把衣服收了,從櫃子裡給找了新的內衣和睡衣,看著躺在床上揉眼睛的李學武輕聲說道:“彆睡著了,先洗澡吧”。
“嗯”
李學武應了一聲,好半晌這才站了起來往衛生間走去。
秦淮茹將衣服給準備後,便又去開了窗子和風扇,拉上了窗簾,留出了過風的位置。
看了一下李學武放在桌子上的手表,秦淮茹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站在衛生間門口等了一會兒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李學武的神經緊繃著,從打通傳達室那個電話的時候開始,他便知道保衛處遇到了危機,他也麵臨了一個破局的機遇。
從放下電話的那一刻起,李學武的腦子便開始高速旋轉,精確算計著各方的態度和可能的處置措施,讓自己閃轉騰挪,一步步實現了今天將要達成的目標。
年中了,他不僅僅要為自己考慮,也得為董文學考慮,還得為接下來的形勢考慮。
不是李學武專挑軟柿子捏,實在是鄧之望撞他槍口上了。
任憑浴室裡的水流衝刷著頭部,好讓自己的思維更加的活躍,複盤今天的成功和過失。
鄧之望的案子還要查一段時間,給了董文學時間,也給了上麵介入軋鋼廠的必要條件,更讓楊鳳山的計劃提前,也讓李懷德更快速的接受挑戰。
關鍵是解決了他自己的問題,更打破了不占位就得挨收拾的局麵。
這個時候沒人再敢傳他將要被調整的消息了吧?
唯獨沒有算計到的就是薛直夫了,李學武那麼激他都沒有上鉤,實在是不簡單。
李學武本來是想著一箭多雕的,可誰知薛直夫不跟他玩兒,躲了他的箭,反而跟他處起了關係。
這特麼的,不按常理出牌的滋味他算是體會到了,也更加的謹慎小心了。
且不說楊元鬆和楊鳳山都能看出自己的心思,其他領導也不是傻子。
尤其是這個薛直夫,這麼寬廣的胸懷若是沒有大的抱負,說出來李學武都不信。
李學武這麼站著,仰著頭,心裡想著事情,一時之間竟忘了頭頂花灑還在開著,溫水灌進嘴裡的滋味相當難受。
“咳咳咳~”
不是李學武在咳嗽,但他深有感觸。
現在他已經理解,秦淮茹為何會這麼用力的拍他的大腿。
深深地給李學武翻了個白眼,扶著水台站起身,秦淮茹轉過身去咳了。
李學武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想事情來著,一時溜號了”。
看著秦淮茹頗為難受的樣子,李學武拍了怕秦淮茹的背部,問道:“胃難受?”
秦淮茹漱了漱嘴,轉頭看了李學武一眼,道:“什麼胃啊,吹過頭了吧?!”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秦淮茹:“……”
這不是解釋的闡述句,而是疑問句啊!!!
李學武知道了她難受的原因,便先出去了,秦淮茹看著這人的背影隻覺得剛才咬牙切齒的才好。
等回到房間,見到他站在窗口吹風,便拿了毛巾走過去嗔怪道:“受涼了怎麼辦?小孩子嘛?”
李學武透過窗簾,看著窗外稀薄的團結湖夜景,感慨地說道:“做事情,做工作真的要秉持公心,克己奉公……嘶!”
秦淮茹輕捶了他一下,嗔道:“我看你不是克己,你是克我”。
說完站起身,順勢跪在了窗邊的椅子上,手扶著椅子靠背望向窗外的夜景,道:“你也是一時新鮮,當初鼓搗李副廠長說養馬,在招待所這邊也是個休閒娛樂的項目,可你關心過一次嘛?”
“騎,騎,就騎”
李學武苦笑著說道:“你見我有一時閒著了?招待所這邊不是操持的很好嘛,我看晚上這個休閒娛樂搞的就很好,很有特色嘛”。
秦淮茹得腸所願,芯喜不已,窗外團結湖的燈光也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
清晨,招待所又繁忙了起來,早交班就要開始,早起辦事的客人也在小食堂裡開始吃早餐。
小金偷偷打了一個哈欠,見著秦所長安排廚房準備些清淡的米粥,便輕聲提醒道:“所長,您嗓子怎麼啞了?”
“額……是嘛”
秦淮茹梳理了耳邊的頭發,輕聲回道:“我都沒注意”。
“一定是昨晚忙的太晚了,累著了”
小金關心地說道:“昨晚領導忙,您也沒閒住腳,一會兒下了班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知道了,一會就忙完了”
秦淮茹知道小金是關心自己,可這話聽著怎麼都覺得臉紅、彆扭。
等早上張鬆英上了班,見著秦淮茹的狀態,又見著她老躲著自己的眼神,跟前台一問,果然如此。
待交班的時候,張鬆英堵著秦淮茹壞笑道:“說!老實交代!戰鬥幾場?勝負如何?!”
“去你的,有沒有個正經的!”
秦淮茹捶了張鬆英一下,拎了自己的包,示意了樓上一眼,道:“我可沒時間跟你扯,今天棒梗開家長會,我還得先回家一趟呢”。
“你可真行!”
張鬆英衝著秦淮茹耨了耨鼻子,道:“合著我還得幫你打掃戰場不是!”
“去,再胡咧咧!”
秦淮茹怕人聽見,氣的掐了張鬆英一下,隨後低聲說道:“你就盼著樓上羈押的那位案子結束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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