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李學武重新放下門檻子,想要關大門的時候,身後卻是傳來了佟慧美的聲音。
“我來幫您”
佟慧美是穿好了衣服的,青瓜短袖,人顯得很是嬌美。
李學武沒用她動手,關了大門落了栓,這才轉身去看她。
佟慧美見李學武轉頭,也是羞的把臉低垂了下去,嬌聲道:“我們正跟院裡練功呢,她毛兔子似的”。
“嗬嗬,看出來了”
李學武輕笑了一聲,從吉普車上拎了兩個袋子下來,這是給她們帶的糧食,車上還有些蔬菜和肉。
“我來幫你”
還是那個嬌滴滴的聲音,手卻是要去接那米袋子。
心是剛強心,手上卻是沒有力氣的。
李學武示意了一眼車上的蔬菜,讓她拿那個。
這會金姣姣也是穿好了衣服跑了出來,臉還是紅著,嘴角卻是微微翹著。
李學武拎了兩個袋子,她們姐妹兩個拎了蔬菜和肉食進了院。
由著兩人的指引,李學武將米和麵送進了廚房。
再打量了廚房一眼,李學武對著兩人笑問道:“這邊的廚房房梁好像比那邊的高不少”。
兩人聽見李學武打趣也是羞的不行了,當初要不是李學武,她們兩個真的就是孤魂野鬼了。
“這邊的房梁再高我也不去夠了”
金姣姣皺著鼻子,衝著李學武嬌聲嗔道:“我還嫌日子活的不夠長呢,有這好生活,我才不尋那短見呢”。
李學武撇了撇嘴,被兩人嬌聲嗔怪著推出了門。
院裡的擺設倒是平常,依著房簷下麵擺了個架子,上麵有她們兩個練功的家夥事。
這是李學武當初允了她們的,需要什麼就去那個倉庫裡麵取。
也是沒打算就這麼快的把戲班子重新支起來,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
兩人瞧這樣子是沒斷了練功的,嗓子和身段還是一如既往的好。
進了堂屋,金姣姣搶著要去泡茶,說這一次有準備茶葉,特意給他準備的。
李學武當然能看出兩人的欣喜,欣然同意了她們的準備。
中午跟乾爸喝酒李學武可是沒收著,投機取巧被看出來可就尷尬了,所以現在嘴裡還有些酒氣。
也許是佟慧美聞見了,在門口的臉盆架子上投了熱毛巾遞給了李學武。
李學武笑著接過,也點頭謝過金姣姣的茶,一邊擦著臉,一邊說道:“坐吧,彆再忙活了,弄的我好像地主老財一般,有些不適應”。
“嘻嘻~”
金姣姣是個不會藏著掖著的性格,有什麼就說什麼,也可能是年歲小的緣故。
這會兒見著李學武開玩笑,也是嬉笑著逗趣道:“您不像地主老財,倒像是做官為宦的大人物”。
“姣姣!”
佟慧美被小姐妹的話嚇了一跳,緊忙低聲製止了一句。
而金姣姣也好像是知道了自己說錯了話,吐了吐舌頭,低下了頭。
“嗬嗬,你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李學武沒在意地笑了笑,對著佟慧美擺了擺手,示意了她們坐下說話。
佟慧美看了金姣姣一眼,隨後說道:“先生讓你坐了你就坐吧~”
說完接了李學武手裡的毛巾又去門口投了,走回來到李學武的身邊,輕輕幫他擦了脖子上的細汗。
“怎麼大晌午的開車?多曬啊~”
“剛忙完事情”
李學武被佟慧美伺候著也沒覺得不習慣,他要是有什麼抗拒反應,該讓對方害怕了。
金姣姣抿著嘴坐在李學武身邊的沙發上不敢再說話,大眼睛卻是仔細打量著李學武看。
被她看著,打量著,李學武也隻是笑了笑,當她小孩子脾氣。
“在這邊有沒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說,我來準備”
“哪有~已經很好了”
佟慧美擦了脖子,又幫著李學武擦了擦胳膊,等擦好了,這才走回去投了毛巾晾了。
“我們兩個平日裡也就在家,除了一日三餐,哪裡有什麼拋費”。
李學武點了點頭,接了金姣姣幫忙端起的茶水喝了一口,說道:“有事就給我來電話,平時也可以出去轉轉,但是要注意安全”。
“不想出去呢~”
走回來的佟慧美挨著李學武坐在了他的另一邊,有單人的沙發,卻是三個人都坐在了長條沙發上。
“前幾天我出去買菜,就遇見有騎著車子的毛孩子搗亂,要不是人多,還真就沒法說了”
佟慧美側著身子,麵對著李學武說道:“這邊的胡同裡倒是肅靜的很,可天沒黑我們兩個就不會出院了,反正也沒什麼事”。
“嗯,最近街麵上是很亂”
李學武將手裡的茶杯放下,靠坐在沙發上說道:“暫時就先這麼住著吧,安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多防範,多警醒”。
佟慧美點點頭同意了,看了小姐妹一眼,知道金姣姣是想出去轉轉的,總說在院子裡悶的慌。
金姣姣也是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不該亂跑,外麵怕不是有危險。
倒也不是生命危險,隻是她們的模樣長得好,總能吸引那些毛小子的注意,現在又是她們兩個自己住,再讓人摸家裡來。
借著李學武的話點醒了小姐妹,佟慧美又把目光看向了李學武。
“您最近很忙吧”
說著話輕輕握住了李學武的手,李學武明顯感覺的出她的小心翼翼,她的緊張情緒。
“年中了,事情多一些,難免的”
李學武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說起來,你覺察到的外麵不穩定,我是有責任的,這就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彆太累了”
佟慧美的聲音一貫的溫柔,一如她的小手,輕輕捏著李學武的手、胳膊、肩膀……
“工作永遠做不完的,就像我們學藝,哪有說出徒了就不用練功了”
寬慰著李學武,手裡卻是不停,可著她學到的,幫李學武放鬆。
“要像是你們練功那樣有條理也就行了”
李學武靠坐在沙發上,眼睛微微合著,神情也是稍稍放鬆了下來。
佟慧美是明顯能夠感覺到李學武的壓力和疲憊的,眼眸流轉,手上也慢慢地在用力,怕肌肉剛硬的李學武吃不透勁兒。
金姣姣這邊也早已學著小姐姐,幫著李學武做著按摩,小嘴抿著,好像在做一件特彆認真的工作。
“練功也難,一個台階就是一道坎兒,邁上去了就過了,邁不上去,這輩子就過不去這道坎兒了,技藝也就停滯不前了”。
佟慧美捏了胳膊,要幫李學武捏肩膀,見他躺靠著,抿了抿嘴,也沒敢去看小姐妹的眼神,站起身麵對著李學武坐在了他的腿上。
李學武明顯感覺到了那一瞬間的溫暖,卻是沒有睜開眼睛,不想讓她尷尬。
“人生如戲,誰的未來還不是一樣,走穩每一步,走好每一個台階”。
佟慧美見李學武的表情依舊,自己也是稍稍放下了緊張,雙手搭在李學武的肩膀上開始按捏著。
金姣姣則是瞪著大眼睛看了看,手裡的動作稍稍停頓,卻是被佟慧美瞪了一眼。
“唔~”
被嚇了一跳的金姣姣繼續了先前的動作,隻是捏的手勁不複先前的有規律了,一陣大一陣小的。
李學武也沒在意,就沒想著她們能有什麼高超的按摩技藝,要說起按摩來,秦姐算一個,於麗算一個。
於麗比秦淮茹還要專業,畢竟她是專門看了相關的書籍了。
不過就像是你去洗浴,上了二樓或者三樓,總不會點上一次的那個。
畢竟當你躺在那裡,記憶裡最深刻的應該就是在聽到敲門聲時的期待。
是誰不重要,是不是黑色、白色也都不重要,你甚至都不會去關心她手裡拎的小箱子裡裝了什麼,你隻看她走進來的那一刻。
昏暗的光線,略顯安靜的走廊,她回身的那一刻,關上了房門。
她的臉隱約在了你的腦海裡,你的眼裡就隻剩下剛才開門那一刻,走廊微弱的光照亮她的身材,映襯著兩個陌生人初見的驚喜與緣分。
而你的耳邊隻還記得清她說的話:“您好先生,我是8號技師……”
李學武想要的是放鬆和按摩嘛?
如果他真的有肌肉損傷,或者身體勞累,回家找他爸好不好?
那是老中醫,推拿按摩是中醫的一種治療手段,不是玻璃門上貼的羊頭。
現在的他是身心疲憊,主要還是在心上,需要心靈上的放鬆與藉慰。
這幾天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發生,李學武是眼看著事態一天天的劃入不可估量的大霧中。
外界的事情不必去說,單看軋鋼廠,李懷德敢冒著風險孤注一擲,李學武就知道這場對決就要到了王見王的時候了。
現在還差什麼?
撕破臉?
可這又有什麼,這張麵皮對於兩人來說真的是那麼的重要?
如果真的重要,也不會出現這麼多爭端和事情了。
如果這張麵皮真的能保護兩人,製約兩人不要爭鬥,那也就沒有李學武什麼事了。
所以撕破臉隻是一種狀態,當他們真的刀兵相見的時候就是撕破臉的時候了。
他們打架,李學武就是那個在他們打架的刀劍上跳舞的人。
沒有打架,也就沒有了絢爛的舞蹈,也就沒有了李學武展現才華的舞台了。
這是一種複雜而又矛盾的關係,李學武希望軋鋼廠平穩,可事與願違,曆史正在推著他走上台前。
萬千種種,關係錯綜複雜,紛繁而又糾纏在一起,李學武既是搗亂線球的貓,又是尋找線頭兒捋線的人。
就連佟慧美都能看出他的苦惱,那他遇到的狀況得是多麼的複雜。
沙發上已經沒了三人的身影,金姣姣笑鬨著要幫李學武踩背,所以拉著李學武的手去了裡屋的架子床上。
這邊的宅子曆史比較久了,包括屋裡的家具也是,尤其是裡屋的這張架子床。
說是架子床,其實是指這床頂還有架子,就像是個小屋子一般。
古代的人可能都沒有安全感,所以睡覺的時候也喜歡被包圍著,保護著。
再有就是保暖,更加的適合起居和生活。
金姣姣拉著李學武來這邊,還是相中了這床上有架子和扶手,扶著上麵踩背不會摔倒。
李學武也是陪著她們玩鬨,並沒有在意她說的踩背能有多麼的好。
你踩得再好,還能有李學武以前享受過的1380標準好?
“嘶~~~還真厲害!”
“那是~”
金姣姣捂著嘴笑著道:“唱戲的有一半功夫在嗓子上,另一半在身段上”。
“而身段全是靠腳力來支撐,要是腳力練的不好,身子就站不穩”。
“快彆吹牛了,好好的,注意點彆太用力”
佟慧美卻是沒叫小姐妹再說這個,都來了這邊了,再說這些總覺得不大好意思。
見著李學武趴在床上,衣服都壓出褶子了,便示意金姣姣等一下,伸手輕輕示意了幫李學武脫了衣服。
李學武也是沒大在意,任由佟慧美幫忙,他現在腦子裡一片清明,正在想著中午乾爸所說的話。
隻是當他想的差不多的時候,身上的金姣姣示意他翻身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就剩一個短褲了。
這特麼倆人手腳也太麻利了,就給剩一件啊!
以後這酒是不能喝了,太耽誤事兒了,迷迷糊糊的被人家解除了武裝都不知道。
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這話確實是有道理的,李學武躺在架子床裡,陽光被蚊帳遮擋了,好像是在朦朧的睡夢中一般。
酒紅燈綠的燦爛春光,醉了多少個無知的瘋,誰都有權利做夢一場……
李學武不知道人生的結局是什麼,也不知道這裡是不是眼花繚亂的欲望天堂,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迷失了方向。
佟慧美知道,金姣姣也知道,她們眼前的這個人雖然半夢半醒著,眯起來的眼睛卻還是露著精明的光彩。
沒有人能消除掉李學武的戒備,佟慧美在整理李學武褲子的時候,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腰帶上的手槍已經被他拿回去放在了枕頭邊上。
佟慧美倒是不在意李學武的這種警醒,這隻能說明李學武對於自身的安全環境是有戒備心的,不是這裡不安全,而是他自己不安全。
要說不安全,自己兩個小姑娘,手無縛雞之力,連袋米都抗不起來,哪裡有了能威脅他的能力。
就是連看見這把槍多想的心思都沒有,防備不著,更心知沒有資格被李學武防備著。
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悲哀,或者說是幸運,如果不是她們有這種安全的條件,他也許不會來這邊吧。
跟李學武在一起,她們不敢奢求什麼,更不敢想以後,隻知道李學武不會丟下她們。
陪著李學武在一起,她們好像也知道自己兩人之於李學武能提供的隻是一個放鬆心情,或者說可以想事情,思考事情的空間。
她們能看得出,但是不能理解為什麼李學武的神經總是緊繃著,明明臉上都是笑意,但眼睛裡全是算計。
從一開始遇見李學武,她們就知道,這個男人並不像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這麼年輕,不經世事。
丁大爺同他們師父是相交好友,就連丁大爺在這人麵前都低聲下氣,做俯首聽命狀,她們又怎麼能看不出李學武的厲害來。
李學武的身份她們也曾猜想過,應該是要比丁大爺所說的要更厲害,不然也不至於有這麼大的場麵。
且看東風俱樂部裡的那些人,今天金姣姣好奇的一問,差點嚇了佟慧美一跳。
她們是這個時代的人,但學習和生活的環境,從小受到的教育還都是傳統的那一套。
聽師父和師娘說的也都是早年間的習俗和傳統,便也就有了今天她們大門不出的性格。
隻是這種性格也包含了軟弱,對命運的遷就和隨波逐流。
現在李學武就是她們的命運,甚至她們都不敢走出這座院子的大門去接觸外麵的世界。
籠中鳥,溫柔鄉,解憂愁。
——
“今天怎麼這麼晚來?”
黃乾正跟人打乒乓球,見著李學武進院兒,便是一個扣殺,轉身跟李學武招呼了一聲。
李學武已經換了大背心和大褲衩,接了衛青遞過來的球拍摸了摸。
“家裡有點兒事,剛才去門房看了看”
這個時候黃乾對麵的同學笑罵著示意李學武過去接班,嘴裡更是指責著黃乾沒有球風。
黃乾卻是撇著嘴不以為意地說道:“成王敗寇,願賭服輸,老劉欠我一頓飯了啊”。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看了這小子一眼,問道:“還特麼有彩頭?”
“我哄你不哭呢?!”
黃乾顯然是贏麻了,跟這些同學占著便宜了,現在張狂的很。
“你要是怕輸趕緊下去,我就當你沒上來過”。
“贏我們一下午了”
衛青抱怨道:“從香煙到啤酒,再到電影票,丫的跟來進貨了似的”。
“嘿~嘿~嘿!注意點兒啊,我還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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