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寧轉過頭,看著李學武,目光裡似是疑問,似是安慰。
李學武好笑地說道:「你當我是什麼人?」
「江洋大盜?」
「江湖俠客?」
「飛簷走壁,淩波微步,想去哪就去哪?」
「港城確有其事,不過不是我去,而是聞三兒帶著其他人過去」
李學武見顧寧問了,便坦然地說道:「姬衛東打前站,就是為了他們」。
「你不去?」
顧寧不關心誰去港城,也不關心李學武所說的聞三兒他們去港城乾什麼,她隻想確定李學武有沒有變心。
「不去!」
李學武再次認真且堅定地說道:「甭說現在有家有你的,就算是孤家寡人,我也不想去做外鄉客」。
「你聽過港城的事?」
想著顧寧如此緊張,李學武轉過身,看著顧寧問道:「了解多少呢?」
「我去過港城」
顧寧翻過身,側對著李學武,道:「我爸他們在羊城休養的時候帶我過去的」。
李學武有些驚訝地看著顧寧,雖然屋裡黑著,可顧寧仍能看得清他睜大了眼睛。
「也是很久以前了,那時候我才十幾歲呢」
好像怕李學武受打擊似的,顧寧再次開口解釋了一句。
李學武卻是沒有嫉妒顧寧的特殊經曆,他就知道那道橫線是攔不住特殊人群的。
前幾年他在羊城當兵,就聽說過這種事情,不過都是當故事和樂子聽的,也沒在意。
今天想起來,沒看到過的並不代表不存在,沒聽到過的也不代表沒發生,沒有這種見識,隻能說明自己站的還不夠高,看得還不夠遠。
「我不喜歡那個地方」
顧寧有些偏執地說道:「會讓人無所適從,讓人思想墮落,變的愚昧無趣」。
「嗬嗬~」
李學武輕笑出聲,看著媳婦兒騙小孩兒似的語氣,點頭認同道:「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作為一個受組織信任和栽培教育的無鏟級階戰士,我是堅決抵製這種製度和風氣的」。
「嗯~!」
顧寧嘟了嘟嘴,點頭附和道:「看似自由,實則就是一
處牢籠,鎖住了思想,放縱了對金錢的欲望,地獄一般的世界」。
「嗯,確實,我是不會去的」
李學武點頭道:「我要學習顧寧同誌,做一個脫離低級庸俗趣味的人,做高尚的人」。
顧寧被李學武說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打了他一下,嗔道:「沒正經的~」
「咳咳~」
李學武笑意忍不住,嗆的有些咳嗽,但見顧寧臉紅了,這才湊近了說道:「你是不是怕我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複返?」
「沒有~」
顧寧推開了李學武的大臉,躲過他熾熱的目光,嘴硬地說道:「我是怕你墮落了」。
「謝謝你啊,我差點誤入歧途」
李學武追著親了她一口,這才解釋道:「彪子在鋼城搞了個項目,是跟姬衛東他們單位,還有煉鋼廠合作的,主要是航運」。
「軋鋼廠這邊跟港城五豐行要確定合作,貨物從鋼城到京城、津門都有,航運項目便接了這份差事」
「聞三兒要帶人去港城給姬衛東打下手,經營船務和港務的業務,我在羊城會跟他們的船做短暫的對接,主要是協調從鋼城到港的貨物」。
「嗯」
顧寧其實也沒太聽明白這裡麵的情況,就知道幾個人之間的關係。
聞三兒她是熟悉的,既然李學武解釋了,那她就信了。
至於這件事後背的情況,她不想知道,知道了也沒用。
更沒有再問李學武這個時間回來的緣故,兩人有過約定,李學武做自己的事,她不管,但她想知道的,李學武都會說。
迄今為止,兩人相處的很得當,李學武做了他應該做的事,也做了她需要他做的事。
隻要確定李學武不會在這次出格跑出去,不至於讓她處於失落和尷尬的境遇,那她就不想問李學武去乾嘛了。
她有底氣麵對生活,麵對婚姻,更有智慧去處理生活和婚姻中的那些小事。
對於顧寧來說,除了愛與不愛,生與死之外,都是小事。
那通電話雖然有些意外,可顧寧不想再去探究,更不想它破壞了自己的生活。
李學武有再多的意外,也沒讓她背負「被當媽」的債,更沒有人上門討情債,隻要他活的明白,顧寧樂的糊塗。
李姝當然不是顧寧的意外,小家夥的媽媽叫的明明白白,她也願意付出母愛。
至於李學武胡亂叫的乾兒子,以後說不定還有多少個,她也沒放在心上。
倒是聽李學武提起聞三兒來,她又想到了借住在四合院的那對母子,如果李學武跑去港城,自己又是怎麼一種心情。
以前可能覺得一個人過生活也很好,非要結婚找麻煩乾啥~
後來有了李學武的出現,生活照進了一縷陽光,有些耀眼和調皮,讓她體會到了人間喜愛。
現在有了肚子裡的心跳,她好像不知不覺中愈加的依賴這個男人。
心中所想,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了他的胸膛,溫暖,厚重,可靠。
李學武攬住顧寧,感受著她的溫存,也覺得自己是個可靠的男人。
(李二手指:誰在評論「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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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地站台,當然不用寂寞地等待,領導登車,誰敢讓他們等待啊。
周六晚上八點,所有隨團前往羊城參展的工作人員齊聚軋鋼廠調度站台。
各隊伍負責人張羅著點名上車、協調行李搬運,貨物車廂的負責人已經打好了鉛封,在跟負責車長對票子。
一趟三節車廂:一節軟臥辦公車廂,一節硬臥通勤
車廂,還有一節貨物車廂。
貨物車廂裝了這次參展的商品,以及各種應備物料,也包括李學武讓沈國棟準備的那些紅皮書和小禮物。
硬臥通勤車廂有一百多個床位,足夠這次隨團人員住宿乘用。
軟臥辦公車廂就很高級了,除了單獨的軟臥包廂,還有會議室、洗澡間、值班室、辦公室等等。
在車廂標注上,它並不叫軟臥辦公車廂,而是統稱公務車。
這次去羊城的廠領導有兩位,李懷德和景玉農,組長級的領導有三位,李學武、苟自榮,以及夏中全。
苟自榮作為籌備組負責人,已經提前去了羊城,所以公務車的四個包廂他們四個領導一人分到了一間。
夏中全作為總工,自然級彆是比肩組長級的,享受包廂待遇是應該的。
上車前他不知道火車格局,倒是想拉著李學武住一個房間了,可李學武安排了婁姐上車,自然不願意搭理他個老頭子。
公務車這邊的軟包是有些特殊的,床鋪是小雙人床,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那種上下鋪。
車廂裡包括了一張床鋪,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很是齊備。
秘書當然也就不用跟領導在一個包廂裡擠著,他們有專門的休息室和辦公桌。
類似於傳統的軟臥鋪,就是沒了沙發,換成了小小的辦公桌。
沙器之安頓好了李學武的行李便去了自己的房間,婁姐就是他接上車的,也是他給送到李學武包間的。
領導為啥這麼安排,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跟李學武關係較為特殊的女同誌他見過好多個了。
可是,真正表現出特殊關係的卻沒有,似假非真,虛虛實實,他也鬨不明白確切情況。
你說這位上車的女同誌是跟李學武關係親近的,可以前根本沒見過對方。
李學武更不是那種帶著私人關係借公出遊的人,人家是拿著軋鋼廠在京城合作單位的介紹信上的車。
要說特殊的還能有津門那位特殊啊,人是他和韓建昆親自送過去的,房子都是李學武安排的。
關鍵是,那位可是懷著孕的,這裡麵的問題可大了。
這件事他沒少擱心裡尋思著,左思右想李學武都不是這種人,尤其是考慮到李學武丈人家的關係,更不能出現這種事。
可那大肚子孕婦明晃晃地去了津門,這又怎麼解釋。
解釋啥呀,能知道這件事的都不敢招惹李學武,知不道的他們不說誰也甭想知道。
李學武挖的坑太多了,掉進去摔斷腿的,丟了命的也太多,所以輕易了沒人願意著他的邊兒。
而在公務車上,除了四位領導,以及對應的秘書和辦公人員,誰又會在意這個。
一個多小時的喧鬨,站台在一聲聲催促和吆喝中逐漸安靜了下來。
汽笛聲響過之後,在來送行的廠領導和辦公人員揮手中,二十一點十分,三節車廂在臨時車頭的拉扯下緩緩啟動,開離了調度車間。
按照軋鋼廠的調度調配,三節特殊車廂將會掛在快15號列車的後麵。
從軋鋼廠出來的時候是二十一點十分,真正掛載完成,並且正式發車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二點十分了。
李學武從會議室回來的時候,婁姐正坐在床上發呆。
看見他進屋,這才想起把手裡的皮包放下,抿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這麼一直坐著了?」
「嗯」
婁姐應了一聲,看著李學武去辦公桌邊倒熱水,目光有些迷離。
李學武將茶杯放在了婁姐手邊,從床鋪下麵掏了洗臉盆
出來,示意了門外道:「打點熱水洗洗腳,好睡覺」。
「我去吧……」
婁姐習慣似的站起身剛要去接李學武手裡的盆子,卻又想起了什麼,觸電似的把手收了回去。
看著婁姐尷尬又失落的臉色,李學武沒說什麼,端著臉盆出了包廂門。
婁姐神情暗淡地重新坐回了床鋪上,想起自己的身份,在京城的時候是不能見光的,在火車上自然也是。
她好想回到過去,回到海子邊的那處小院兒,回到那段朝夕相處的日子。
沒有榮華富貴,沒有錦衣玉食,隻要有他就行了。
包廂門重新打開,李學武端著臉盆走了進來。
婁姐抹了一把臉上不知什麼時候落下的淚水,一片冰涼。
「瞧瞧,這是乾啥呀~」
李學武回身關了包廂房門,將窗簾拉好,抽了書桌裡麵的椅子坐在了婁姐的對麵。
婁姐側身躲了李學武的大手,麵衝著車窗一側,抿著嘴,不讓眼淚繼續往下落。
「就因為不讓你去打熱水了?」
李學武當然知道婁姐為啥哭,嘴裡故意逗著話:「我伺候你就不行了?」
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去拿了毛巾,在熱水盆裡投了,擰了一下,走過來給她擦了臉。
婁姐的眼淚好像決堤了似的,擦不淨,抹不乾,一個勁兒地往下流。
「好了好了,不哭了」
李學武將婁姐攬在了懷裡輕輕安撫著,嘴裡寬慰道:「咱不去了,不去了,咱到羊城玩一圈就回來」。
婁姐抿著嘴,無聲地哭泣著,甩開李學武拉著的手使勁地捶了他幾下。
李學武默默忍受著,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說道:「我說到做到,你願意在羊城等著見爸,那就跟我去,不願意,下一站你就下車往回返」。
伏在李學武懷裡的婁姐委屈著,可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提議讓她去港城的雖然是李學武,可真正讓她不能拒絕的是她爸。
父親在港城遭遇了什麼她不得而知,可從回傳的消息中她還是能感受到父親的失落。
大娘和二娘兩家早前就去了港城,到底生活如何誰能知道。
此次父親去港城,有辦李學武這邊事的意思,可也有尋親的準備。
公司的事順利,唯一能讓父親失落的也隻有尋親一事了。
在京城,父親隻有她和大姐兩個閨女,大姐不立事,因為出身問題在婆家也是受氣的,娘家都不敢回。
父親有意保住家產,如果她不站出來,真指望父親拚老命啊。
所以埋怨李學武自私也好,怨恨李學武絕情也罷,都不是李學武選擇了她,是她選擇了家和爸媽。
要說代言人,她代表李學武的都沒有代表婁家的多,出了門,她得以婁家當家人行事。
可明白諸如此種,心裡還是忍不住的埋怨李學武,為啥要跟他爸「沆瀣一氣」到頭來讓她做出犧牲。
一想到好多年見不到李學武,婁姐算是把親爹都恨上了。
李學武哄著勸著,抱著她給她脫鞋燙腳,總算是讓婁姐不哭了。
「我恨你~」
「好好好」
李學武無所謂地點著頭,她說啥都好,隻要不哭就行。
婁姐見他敷衍,從水盆裡抬起腳就要踹他,可功夫不行,被李學武抓了個正著。
「說歸說,動手可不行啊!」
李學武撓了她的腳心,惹的婁姐使勁兒蹬了,瞪了他一眼,重新氣哼哼地泡起腳來。
「我不回來了,你以後甭想再見
著我了」
「嗯嗯嗯」
李學武連連點頭道:「我這樣的招人煩」。
他也是不嫌鬨的慌,趁著婁姐燙腳,他也把鞋脫了,兩腳一伸直接踩在了婁姐的腳上。
「你就是混蛋!」
婁姐見李學武如此,氣著直要咬人的架勢!
水盆裡的水正熱著,她都是放裡一下就出來晾晾,李學武的腳踩住了她,燙的她差點站起來。
李學武全然不顧她呲牙的模樣,笑著說道:「燙一燙好,活血化瘀,有助於睡眠」。
「睡個屁!燙死我了!」
婁姐的腳被踩著,還不敢使勁往外抽,怕撒了水盆,這包廂可不是家裡。
李學武看她實在受不了,這才鬆開了腳,可卻是被婁姐用腳踩住了要報複他的模樣。
「哎呀~燙!燙!燙!~」
看見婁姐臉上凶狠的快意,李學武故作受不了似的連聲嚷著燙,卻是演技浮誇,被婁姐看了個正著。
「哼~」
婁姐使勁兒踩了他一下,哼聲過後,也順著他腳的空隙伸進了水盆裡。
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椅子上,腳抵在一個盆子裡,暖的婁姐心都要化了。
火車行進的咣當聲都從世界裡消失不見,眼裡隻剩下對麵的男人。
李學武感受著婁姐目光裡的濃濃情誼,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道:「我說真的,你不用去了,讓爸留在港城吧」。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
婁姐眯著眼瞪著李學武說道:「我剛忘了疼,你就來揭我的傷疤」。
「如果真能如此,你又怎麼會讓我上車」。
「就算你有如此安排,我又怎麼舍得讓我爸去受這份辛苦和勞累」
婁姐不傻,目光裡除了愛意,還有清澈的智慧。
就算是留在京城,她又能跟李學武走到哪一步?
沒有了家族的與力,她跟於麗又有何區彆,李學武不需要兩個秘書。
就算是能替他管賬,可隨著事業越做越大,人力越來越變的渺小,李學武更喜歡規範化,製度化。
少小夫妻都有散的一天,她如何保證李學武不會對她變了心。
就算是李學武愛她如一,可人老珠黃後,兩個人坐在一起又說些什麼。
女人,終究是要活出一個樣來的,男人喜歡的美會隨著時間流逝而變的黯淡無光。
但歲月也是公平的,會補償她一種叫做氣質的美,化作永恒。
婁姐想過的,與其被動的等待,倒不如主動爭取。
以前她是李學武背後的女人,以後她要李學武做她背後的男人。
這個可以有,李學武就喜歡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