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會的開展程序很不方便的,李學武就深切地感受到了。
你敢相信?
這種經濟交易會竟然有午休時間,還有各種附加要求。
這麼說吧,西田健一為啥逮著李學武使勁聊,就是因為李學武沒有強製他讀紅皮書。
當他坐到了李學武的麵前,用商量的口吻對李學武說:能不能不要再讀紅皮書了,他今天已經讀過好幾次了,剛剛就在輕工集團那邊學習過一遍了……
李學武沒聽懂他說啥,這幅滿臉委屈的模樣倒是把翻譯給逗笑了。
諸如西田遇到的這種困難在交易會上還有很多。
就算是李學武這樣開明的理解,可大形勢如此,尤其是整體管理在小崽子的監督下,更是嚴苛。
計劃經濟體製下,這一個月的會期,中間有三個星期是要留給中方人員請示、彙報和得到批準,才能最終簽署一份出口合同的。
也就是說,今天在展位上所簽署的那些合同最後都會被歸納到出口總公司的一張合同上。
中間花費的時間和其他成本就不說了,都理解為啥李學武要議價權,要獨立出口或者貿易協定了吧。
五金小商品是真的好賺!
這一個月折算下來隻有一個星期的黃金貿易時間。
不可能天天這麼火爆,即便是有那些宣傳和現場活動的加持,隻要能保證不下滑的太厲害就算成功了。
晚上吃過工作餐以後,李學武在給眾人開會的時候也是提到了這種落差。
今天是第一天,明天是第二天,算著日子努力,把熱情和堅持保持到最後。
大家都已經做的很好了,隻要把今天犯的錯誤記住,不要在明天犯了就行。
李學武用溫和的語氣給大家放鬆神經,笑著點名誇獎了宣傳組和文宣隊的姑娘們。
會議李懷德並沒有參加,依舊是有應酬,他要負責搞定上麵下來的壓力,不讓李學武他們受影響。
景玉農今天雖然很辛苦了,可還是陪著李懷德去應酬了。
李學武沒有長篇大論,早早的就放眾人回去休息。
有想要去河邊沙灘玩的,也讓保衛組織人手護衛,不要出現危險。
羊城天熱,大家就算是很辛苦了,也都想出去透透氣。
看著大姑娘小夥子們出去了,李學武這才在沙器之的帶領下,去了會客室見了今天展會上那個搶指甲鉗訂單的第二個客商。
“你好,我是賴家聲”
“你好,我是李學武”
李學武微笑著伸出手同這位神交已久的教授級人物握了握。
“感謝您對淑萍的照顧,我真是不知道要說什……”
賴家聲表現的很是激動,握著李學武的手眼淚差點掉下來。
李學武卻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道:“吳老師一切都好,出來時我沒想著能見到您,所以也沒打招呼”。
“我知道~我知道”
賴家聲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由著李學武的請,一起坐在了沙發上。
“淑萍有給我來信,說人已經在津門了,生活條件很是優渥,都是您在照料”。
“是吳老師幫我分擔壓力”
李學武歉意地笑了笑,說道:“天南海北,也沒跟您請示,就貿然做出了這個決定,實在是抱歉”。
“我理解,我理解”
賴家聲笑了笑,說道:“她大著肚子,在原來的地方生活不方便,現在條件好了,我感激還來不及,如何能不理解”。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李學武,看這人器宇軒昂,滿臉正氣,也不是那種花花公子的人,怎麼能不放心。
李學武任由他打量著,他也在打量對方,一個謙謙君子的形象。
“今日展會上那一出,讓您為難了~”
“不,是我的工作罷了”
賴家聲笑著說道:“還要感激李先生給我機會,讓我有施展才華的舞台”。
“互相成就”
李學武客氣地擺了擺手,道:“我更希望咱們有方便溝通與交流的機會啊”。
“我做夢都想的”
賴家聲還是個情種,這會兒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我很想淑萍,也想孩子”。
“會有這麼一天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海關出不去,藏在船裡風險太高了,我不敢……”
“不!我也不敢!”
聽李學武商量要走船把吳淑萍送出來,他倒是先否定了這一決策。
“她大著肚子,如何能長途跋涉,就算是孩子生下來,也輕易坐不得船”
賴家聲真切地說道:“我能等,等到我們一家團聚的時候”。
“不會太遠的”
李學武認真地說道:“她走不了,你還是可以來的,地址你都知道,我能給你行的方便絕對不含糊”。
“我懂,我懂”
賴家聲點點頭,看著李學武說道:“我很放心,淑萍都跟我說了,她們母子,還多賴李先生多多照拂啊!”
“這麼說話就遠了”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咱們是一家人,是同胞手足,吳老師是我大哥的同誌,是我嫂子的姐妹,我自然是應該照拂的”。
“說起來,我嫂子生產的日子也在前後,兩人還約定以後常聚的”。
“那感情好~”
賴家聲聽見李學武這麼說,尤其是趙雅芳在其中,更是對李學武放心了。
他和李學文和趙雅芳都認識的,以前沒什麼私交,沒想到陰差陽錯的,現在的關係倒是親密了起來。
李學武有心請他輔佐婁姐,在談話中也表達了這個意思。
賴家聲聽到李學武“人質互換”般的玩笑話也是哭笑不得。
他是經濟學教授,在金融領域有著很高的造詣和人脈。
銀行的創建絕對離不開這方麵的專業技術人才,賴家聲的同學很多都在東南亞發展,必然有所助力。
沙器之從第一天落地後就消失不見,對接的就是婁鈺他們,以及賴家聲。
這一出好戲都是李學武的謀劃和計算當中的,今天那位鐘先生不上鉤,他就要安排賴家聲當牽驢的了。
第一單出現的時間要恰到好處,早了現場氣氛沒熱,晚了節奏不合時宜。
兩人說到今天的事,都是很暢快地笑了起來。
釣魚佬的快樂嘛,男人懂的都懂!
今天婁鈺他們沒來,賴家聲也沒簽單,他是來見李學武的,也是代表五豐行和婁鈺他們協調明天出現的時機。
李學武要造勢,要再次掀起一波簽約浪潮,自然是要找熟悉的人搞事情了。
從會客室出來,李學武送了賴家聲到院子裡,直到對方上車離開。
封將拜相,總要拿出點態度來,既然已經表示了對他的重視,人家也表達了對他的忠誠,互相成就唄。
李學武其實很喜歡跟文化人打交道的,簡單,通透。
當然了,他所說的文化人不是老彪子那種讀了三天育紅班都敢說之乎者也的棒槌。
文化人,至少也得是知書達理,有獨立思維的人。
似是賴家聲這樣的時代驕子,在審時度勢、望門投止一事上,是有著充分的思量和判斷的。
不用李學武去挑明了勸,也不用彆人給他施壓遞話,他自己能想的通。
這樣的人在家人麵臨困境時還有可能出現慌亂,但基本的冷靜還是能夠保持的。
尤其是吳老師都在內地出事這麼長時間了,又傳回了好消息,他自然不會再過於擔憂。
而麵對李學武的延請,又是他的本行職業,哪裡有推辭的道理。
一個主動表達善意,一個主動表示尊重,這才是商場上應該有的主題。
當然了,你也不能單純地說這樣的人容易叛變或者離職,兄弟鬩牆,夫妻反目的還少了?
契約精神才是新時代的發展方向,這個時代單純地靠信任還能發展,可以後呢?
婁姐所要麵臨的港城社會哪裡有什麼信任和感情,如果有信任,阿Sir也不用拜關公了。
港城的公司如此,未來東風也是要向外發展的。
為啥李學武在京城組建了管理辦公室,目的還不是現在的攤子大了,早晚都要正規化的。
河邊的風就是大,李學武站在院子裡能感受到夜晚的涼爽了。
他用手抓了抓頭發,剛要轉身,卻是發現張鬆英同幾位女同誌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李副組長好~”
“好好~剛回來啊~?”
她們同李學武打招呼,李學武笑著回了一句,引來了這些女同誌的嘰嘰喳喳式的炫耀。
“這邊的景色不一樣啊~”
“氣候也舒服,尤其是晚上”
“夜景也好~”
……
她們各顧各地說著剛才轉得的美景,積極地想跟李學武分享。
張鬆英見李學武的臉上有些疲憊,便主動開口催著他趕快回去休息。
這些女同誌見她如此說,也都收住了話題,噓寒問暖地對李學武表達了關心,催著他早點休息。
等回了房間,李學武已經能聽得見樓下不時閃過的嘰嘰喳喳熱鬨聲。
話題多是這邊的沙灘跟京城的有啥不一樣,如果能見著大海就更好了。
大家又說起第一天來這裡,還沒下車就鬨了個笑話,以為那寬闊的水域就是大海了呢。
這還不算完,有人提起昨天晚上夏總工穿著泳褲去河裡遊泳的笑話,還以為是大海呢,嫌海水不鹹。
李學武躺在床上聽著夜話,有時也會忍不住的發笑。
門鎖哢噠一聲,張鬆英的身影閃了進來。
李學武好笑地問道:“你不是讓我早點休息嘛~”
“是啊~”
張鬆英抿嘴笑道:“你現在可以休息了,接下來的事兒就交給我了~”
“你……”
“噓~”
見李學武要說話,她神秘兮兮地在嘴邊豎起手指,隨後有些羞澀地小聲說道:“我跟文宣隊小周她們偷學的舞蹈動作~”
“敦煌舞蹈~”
她臉色有些紅潤地強調道:“說是在鼓上跳的……”
你還彆說!
雖然張鬆英不是專業的舞蹈演員,也沒經曆過專業的舞蹈學習,可這眉目神情,肢體動作還真是到位的。
當然了,你要說她跳的穩,也可能跟李學武這個“鼓”有關係,畢竟有鼓槌彆著呢,怎麼都跳不歪。
再說了,剛開始還能在意舞蹈動作,後麵誰還在意了,後麵……光顧著敲鼓了。
……
“不是說好的我休息,剩下的交給你嘛~”
李學武調侃著賴在床上起不來身的張鬆英,笑著往衛生間去了。
好半晌,張鬆英才出現在了衛生間門口,慵懶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都怪我今天走了太多的路,等我休息好的,再來一次!”
“嗯,我就喜歡你這股不服輸的勁兒”
李學武拿著毛巾擦了臉,笑著逗她,又被張鬆英搶走了毛巾,幫他擦著頭發。
“我伺候你,你還笑話我~”
張鬆英不依地蹂躪著李學武的腦袋,把他的頭發擦成了雞窩的形狀。
“好!這是你先挑事的哦!”
李學武一把抄起張鬆英,抱著就走回了房間。
“先給你來個泰山壓頂,再給你來個浪裡劃船,最後……”
——
張鬆英是來跟李學武彙報她今天的考察工作,沒想到一不留神,要彙報的內容成為昨天的了。
早上她就是在李學武被窩醒來的,心愛的男人味道還在,人卻早已消失不見。
再抬起手看時間,發現已經快到九點鐘了。
怪不得沒見著李學武,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在展館那邊了。
相比於展銷團隊的緊張忙碌,張鬆英的工作輕鬆又自在。
倒像是真成了主要來陪李學武參展,業餘時間逛逛那些酒店咖啡館似的。
鬆了鬆自己的頭發,撿起地上的浴巾,不自覺地拂過自己的小腹,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
昨晚他的手就沒離開過這裡,看來是真的喜歡自己這種身材的。
一想到能整晚睡在這裡,靠著死纏爛打征服了的小……大男人,她就有些驕傲。
為什麼不驕傲?
把不幸福變成幸福,還不影響自己和彆人,這不就是能力嘛!
你說我不念家庭,忘卻婚姻,我卻要說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貌合神離,活寡夫妻的生活她算是過夠了,一毛錢掰成十瓣來花的日子總算是到頭了。
以前還顧忌那個有家不回的男人,還要忍受婆婆的難看臉色。
現在?
現在她都不知道那個男人去了哪,是死是活。
就算是想要征求他的意見,看他的麵子,也總得讓她見著活人才是啊。
你就說,這個年代,一個男人能有四處溜達不回家,且不會被抓、不會餓死的能耐,他到底是能人呢,還是廢物呢!
張鬆英也是庸人自擾之,有的時候莫名其妙的還真就是會想起對方來。
倒不是什麼愧疚或者思念,戶口本式的婚姻早就磨平了她的耐心。
現在唯一的不是思念,而是懸念,這人還活著嗎?
就算是聽故事,也總得有個結尾吧。
至於婆婆?
當看見她不在乎那些嘮叨,打扮的越加時髦,且她的生活品質越來越高時,就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當婆婆的有的時候就是這麼的複雜,兒媳婦兒逆來順受的時候她偏偏願意說叨、數落。
沒孩子的說不下蛋,不掙錢的說寄生蟲,上早班的說她懶,家裡不收拾,上晚班的說她傻,不會抗爭。
而當兒媳婦兒視若無睹地去外麵找男人後,這當婆婆的反而陷入了自我懷疑的循環中。
是不是自己兒子出了問題,是不是自己給對方施加了壓力,是不是兒媳婦兒瞧不起自己家的實力。
最終會反過來形成婆婆怕這個家散了,處處都裝看不見。
秦淮茹家裡是如此情況,張鬆英家裡也是這個譜。
股級乾部的工資有多少,她婆婆是一分錢都沒見著,衣服經常換,紅燒肉吃到膩。
時不時的她婆婆還能見著她給男人做衣服,怎麼量尺寸都不是兒子的。
這算是什麼?
最初張鬆英還有一種報複的快樂感受,可沒了婆婆的配合,戶口本上那人又無影無蹤,她也覺得沒意思。
習以為常的生活下是一顆不甘的心,總覺得人生欠缺了一些什麼。
有時候她帶著禮品回婆家看望老人,見著對方欣喜和討好,隻覺得沒法看。
雖然現在回娘家不必在意帶的多了或是少了,可麵對父母親人,總也提不起驕傲的興趣。
唯獨在他這,這個讓她死去活來的男人這裡,她還能感受到生活的激情和愉悅。
所以,生活到底是什麼?
是家長裡短的人間煙火,還是跌宕起伏的璀璨人生,亦或者是高堂明鏡的驚險刺激。
不知道,張鬆英現在活的也是很迷茫,說走一步看一步都是多餘的。
人間煙火她的體驗不多,畢竟從道義上來講,她的越軌行為也是一種背叛。
璀璨人生她的理解不透,無論是現在的工作待遇,還是享受到的無憂生活,也都是自娛自樂。
高堂明鏡就更迷糊了,跟著李學武的腳步走,讓乾啥就乾啥,說不定還真能混出點名堂。
自己混,說不定明天就得被機關裡這些混蛋給玩死。
當然了,就算是依靠李學武,混也隻能是小名堂,大的她守不住。
沒有工作她就沒法生活,總不能指望李學武來養她,那成啥德行了。
所以要平衡工作和生活的比重,既要享受李學武給她帶來的刺激體驗,也要自立,學會獨立生存。
把自己收拾妥當,把李學武的房間收拾規矩,這才拿著鑰匙出了房門。
“張所好”
“好”
張鬆英麵對工作人員的招呼絲毫沒有膽怯,揚了手裡掛在衣掛上還濕著的幾件襯衫問道:“你們都在哪晾衣服的?”
“哦,是在樓頂”
工作人員示意了樓上,解釋道:“上麵有專門晾衣服的繩子,我幫您吧”。
“那謝謝你了哈~”
張鬆英笑著說道:“回頭讓李副組長請客的時候叫上你”。
“不客氣的張所~”
工作人員客氣地笑了笑,接了張鬆英手裡的衣服便往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