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必先的臉色漸漸的嚴肅了起來,看向李學武的眼神也逐漸複雜。
李學武現在說的話絕對沒有私人怨憤,更不帶個人感情色彩,他聽得出來全是對自己剛才那個工作態度的不滿。
“這麼告訴你,今天這個機會擺在你的麵前你不抓住,以後就且等著後悔去吧”
說著話,李學武站起身,拿了筆記本和文件就要轉身離開。
周必先看著李學武會同了秘書已經走到門口了,突然站起身問道:“李副主任,可以談談技術引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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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算什麼?一魚多吃,空手套白狼?”
臨近下班之前,鄺玉生在辦公室裡堵住了李學武,兩人也是好長時間沒有坐在一起扯閒蛋了。
知道李學武工作忙,會議多,他自己也是一樣,所以趕著下班點,都彆耽誤了。
這會兒外麵的天色早就黑了,下午那場會議也早就偃旗息鼓。
可會議之後的風波卻是在全廠機關傳播開了。
關於外商技術介入軋鋼廠汽車工業的話題不算是最火的。
大家比較八卦的是李副主任在會議上直接硬懟程副主任,他們看熱鬨可不嫌事大,倆人打一塊才好呢。
跟機關職工關注重點不同,機關乾部比較關心李副主任牽頭,巧妙的以技術引進,工程機械工藝共享的名義,同機械廠達成了一係列的合作。
這裡麵包括技術維護、改進和設備的安裝、仿製等等。
而在這幾條生產線之外,除了直接技術引進和設備引進的項目,其他工業生產流水線項目也都交給了第一機械廠來負責設計。
當然了,吃了軋鋼廠的技術和工藝,後麵那些項目的談判對方自然嘴軟了。
具體合作協議的財務數據如何他們自然還沒看到,可聽說是以極低的價格簽下來的,這一點大家比較關注。
不是他們為軋鋼廠又省了一筆錢而高興,而是看到了貿易項目工業的崛起。
小成本,大發展,代表了以李懷德為核心,以李學武這樣年輕乾部帶頭奮進的管理隊伍的戰鬥力。
不要小看了這種影響力,這恰恰是李懷德所在意的,所需要的。
隻有不斷創造奇跡,用這種以小博大的工作成績吸引更多人的關注和支持,才是乾群基礎快速穩固的法寶。
什麼叫正治站位啊,什麼叫核心思想啊,可不就是在這種絕對的影響力下的產物嘛。
為什麼軋鋼廠的人都把李學武當廠領導看待,為什麼丁自貴等人要來找他彙報工作。
包括現在的鄺玉生,這都是在用腳投票和站位。
組織的藝術魅力在於它並不是強迫的,更不是威嚇的,是以德服人,是潛移默化,是春風細雨。
就是在這種不知不覺間建立正確的引導方向,創造傲人的成績,來實現正向凝聚力。
影響是日積月累的,是人脈關係的發展,是正治利益的選擇。
天黑了,李學武都不下班,舍了家裡的老婆孩子陪著一個大老爺們,難道他有病啊!
這就是組織乾部的無奈,有的時候他們之間也知道彼此討厭這個,可誰又能逃得出這個怪圈呢。
“你說我是空手套白狼也好,說我是借雞生蛋也罷”
李學武笑著喝了一口茶,道:“反正咱們沒吃虧就行了”。
“合著占便宜在你這裡就是沒吃虧啊?”
鄺玉生咧咧嘴角,好笑地說道:“那反過來講,是不是占不著便宜就算是吃虧了?”
“你那我當什麼了!鐵公雞啊!”
李學武放下手裡的茶杯,點了點他,笑罵道:“你也不想想,咱們廠哪個部門吃預算最多,我這可都是在幫你的忙呢”。
“嘿!我可不領你這個情”
鄺玉生笑著喝了一口熱茶,隨後說道:“等什麼時候你主管財務了再說吧”。
“得~好人沒好報”
李學武探了探手,道:“我就算是做了這些又有啥用,沒人感謝沒人誇的”。
“你這叫小人得誌”
鄺玉生倒是敢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我今天可算是見著了”。
李學武的笑意突然變的意味深長,跟鄺玉生看過來的眼神一樣。
“可彆亂說,我都沒聽明白你說的啥意思”。
“嗯,你不用明白”
鄺玉生疊了腿,抿了抿嘴道:“你做都做了,對吧?”
他又不是傻子,下午的會議他都有聽說具體內容,哪裡不知道這就是李學武下的一個套。
說不定第一機械廠的情況早就擺在他的案頭上了,而對方跟程副主任的關係更是全廠皆知的。
要說李學武沒有個準備,或者說不是衝著程副主任去的,打死他都不信。
“不過說實在的,你這一招鮮,吃遍天啊”
鄺玉生抬了抬眉毛,道:“從外商手裡拿技術,做代工,再跟相關單位合作,用技術換成本”
他很有感觸地搖了搖頭,道:“這件事擱我是如何都想不出如何來運作的”。
“雕蟲小技而已”
李學武謙虛地說道:“上不得台麵,做大事還得是您這樣本本分分的才行”。
“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鄺玉生笑了笑,點了李學武,道:“咱們廠有你一個這樣的就行了,我們服從命令聽指揮就好”。
“嗬嗬嗬~您真會抬舉人”
李學武好笑地打量著他,問道:“人家都說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我發現您這嘴會說話了呢”
他故作意外地說道:“咋就突然學會誇人了,找和尚開光了咋地?”
“這玩意兒還有開光一說呢?”
鄺玉生好笑地鬨了一句,隨後歎了口氣,道:“與時俱進嘛,我這張嘴可是給我惹了不少麻煩”
“我愛人勸我不要這樣,不能人人戴高帽,可以學習學習看到彆人身上的優點”
“唉~沒想到到老了,還得學習做人”。
“呦嗬!這我得問一句了!”
李學武故作驚訝地探了探身子,道:“您這是換了媳婦?”
看著鄺玉生瞪眼睛,李學武好笑道:“我可不信嫂子才開始勸您這些話”。
“哈哈哈哈~”
鄺玉生本來瞪眼睛的表情突然破防大笑了起來,自己也頗覺得怪不好意思的。
“以前是有說過的,可我這人你也知道,脾氣不是很好”。
“嗯,這個形容詞我覺得有待商榷”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是遇到什麼事了?”
“嗯”
鄺玉生收起了笑容,遲疑了一下,麵色有些嚴肅地說道:“我這個人不是很討人喜歡的,有什麼意見直來直去的”
“有的時候著急了還會喊,還會衝動,沒少給領導惹麻煩”。
李學武一聽就明白了,鄺玉生也是老乾部了,經曆了這麼多,怎麼可能看不出單位裡的深淺。
以前脾氣衝,無非是背靠聶成林和楊鳳山一係,天然的有背景。
現在的他頭部頂天,腳不沾地的,估計也是被聶成林的情況嚇到了。
不然他也不可能因為程開元在生產會議上的講話而放炮。
李學武沒在家,也是聽沙器之跟他說的,當時鬨的好不愉快了。
“脾氣嘛,在我看來有能耐不怕脾氣大”
李學武捏了捏手指,語氣淡淡地說道:“脾氣不大反而證明他沒有膽子做事”。
“你比我會說話,嗬嗬~”
鄺玉生或許知道了李學武的意思,笑著應了一句。
李學武也是微笑著點了點頭,道:“形勢是有些複雜的,可你我都不是左右局勢之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招手示意站在門口的彭曉力進屋給對方續水,嘴裡感歎道:“一字在忍,一字在做”
“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作”
李學武趁著彭曉力倒水的工夫,掏出煙盒甩了一支給對方。
彭曉力很有眼力見兒地幫鄺玉生點了,惹得對方多看了他幾眼。
李學武點了煙,抽了一口,看著鄺玉生說道:“車間那邊還是多請示,勤彙報,工作都不是很好做,可領導都看得見”。
“嗯”
鄺玉生使勁抽了一口煙,悶著聲點了點頭。
兩人沉默了許有三五秒鐘,他這才又抬起頭,看著李學武問道:“程副主任那邊……?”
“嗯”
李學武嘴裡含著煙,輕應了一聲,沒再多的表示。
可鄺玉生已經知道了他要問的答案,心裡咯噔一下,臉色有些僵硬。
又是十秒鐘的沉默,他這才低聲說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這日子得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你這組織學習沒跟上啊”
李學武從身後小幾上拿過一本紅皮書扔在了茶幾上,示意了鄺玉生道:“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
他一邊說著,嘴裡一邊冒著煙,就跟大仙似的,整個人都顯得玄幻無比。
鄺玉生沉默著抽了一口煙,眼神有些晦暗,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安了。
李學武很清楚,也很理解他的這種情況,眼瞅著風暴降臨,自然誠惶誠恐。
更是對未來的惶恐不安,人心思靜,有些人已經厭倦了這種無休止的爭鬥。
可就像是李學武所說的那樣,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缺少爭鬥的理由,更不缺少競爭的土壤和環境。
不是都說嘛,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刀光劍影。
越是畏懼,越是死的快,向死而生,說不定還有一擊之力。
最後一口煙抽完,鄺玉生按滅了煙頭,站起身跟李學武點了點頭,兩人同時伸出了手,想要跟對方握手。
這一刻的默契讓壓抑的氣氛得到了緩解,相視一笑。
“小心為上”
“你也是”
說了最後一句,李學武招呼了彭曉力去送他,鄺玉生還當著李學武的麵誇了誇他。
等彭曉力回到樓上,發現領導已經準備好了下班的東西。
“領導,我來吧”
彭曉力主動接了李學武手裡的皮包,拿出沙副主任交給他的鑰匙落了門鎖。
跟在領導的身後,沿著長長的走廊,往樓梯口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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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回來了”
依舊是秦京茹給開的大門,笑著打過招呼後,她倒是發現李學武身後的秘書換人了。
再看了一眼吉普車那邊,見韓建昆還在,這才回過神。
“這是彭曉力,以後接替器之的工作”
李學武主動給她做了介紹,隨後又對著彭曉力介紹道:“秦京茹,來幫我愛人照顧孩子”。
“嫂子好”
彭曉力倒是嘴甜,見著秦京茹就知道是誰了。
他嘴裡打著招呼,回頭看了一眼車上,這才又說道:“韓大哥比我大兩歲”。
“啊,是嘛,您好”
秦京茹爽朗的性格跟誰都能說上話,即便是第一次見麵的。
她怕啥,能入了李學武的眼,頂替沙器之做秘書工作的,又怎麼可能是壞人。
“我來吧”
秦京茹主動接過他手裡的皮包,這裡不是她家,眼瞅著韓建昆又要送他回家,所以也沒說其他客氣的話。
看著吉普車離開,關上大門再回身,李學武早就進屋去了。
看得出今天的李學武興致不高,剛才說話聲都帶著疲憊,不知道又怎麼了。
從羊城回來這兩天基本上都是如此,老太太問過,說是工作辛苦,累。
她不是很理解李學武能有多少工作累成這副模樣,不過心裡已經提醒自己要小心了,彆觸了他的黴頭。
“拿!”
“拿!!”
“呀!!!”
剛一進屋,秦京茹就聽見李姝的大嗓門。
這小丫頭脾氣大著呢,她說要的東西,你第一遍沒反應,她第二遍就會加一個音量。
第二遍再沒反應,她就生氣了,直接像是要罵街的樣子。
“你跟誰倆呢!”
秦京茹瞧見李學武正站在李姝的麵前嚇唬著:“分得清大小王不,知道誰是爹不?”
李學武點著李姝的小手,教訓道:“警告你,跟我說話客氣點”。
李姝瞪著大眼睛抬起頭看著叭叭,好像被爸爸的態度嚇著了一般。
秦京茹剛想過去哄了李姝,卻隻見李姝笨拙地抬起小腳,咬著牙使勁兒“踩”了爸爸的大腳。
她也是不管踩沒踩著,反正蹬了一下,轉身就跑。
這小丫頭才一歲多一點兒啊,報複心也太強了。
剛才她踩的有多賣力氣,這會兒逃跑的就有多狼狽。
小身子因為緊張晃晃悠悠的,跟小企鵝似的。
“你站住!”
李學武故意逗她,跟在她後麵緊追不舍,怕她摔了碰了,還用手護著。
可慈愛的老父親嘴裡卻是不饒人的,一個勁地喊著小棉襖漏風了,真該修理修理了。
“小姝不修不直溜兒!”
“呀~咯咯咯~”
李姝也知道叭叭在逗自己玩兒,小腿兒緊著倒騰,圍著沙發跟爸爸捉迷藏。
看著李學武的臉上沒了剛進門時的疲憊,秦京茹微微一笑,往廚房去了。
她一邊走著,還一邊提醒道:“小寧姐說想吃麵條,咱們晚上吃撈麵啊”。
“啥都行”
李學武倒是沒在意這個,聽得出來,秦京茹是怕自己說她浪費,不懂節約。
不用想,準是老太太說了她了,或者確實是顧寧想吃這個了。
麵條,純白麵,這玩意兒擱這個時候,大小夥子吃幾碗都不成問題。
就算是家裡不缺米麵糧油的,可老太太日子過的仔細了,時不時的也有心疼的一麵。
可惜了,她不負責廚房,又管不住孫子、孫媳婦的嘴,還有個好吃的秦京茹,這家裡的夥食真是頓頓都超出她的預想標準。
當然了,老太太可有深沉,話忍不住也隻說一次,得了孫子的解釋,便沒再提過。
兒孫自有兒孫福,現在都多大歲數了,就算是自己兒子這麼過日子,她都懶得管了,哪裡會給孫子臉色看。
這會兒聽見李學武的聲音,老太太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見父女兩個在玩鬨,笑著叮囑彆磕著。
李學武趁著機會捉了李姝,作勢在屁股板上拍了兩下,可大魔王完全不當回事兒。
“明兒周六了吧?”
看了老太太一眼,李學武笑著建議道:“等我下班回來,咱們一起回四合院那邊吧”。
“那敢情好”
老太太拿著木梳梳理著散落的白發,笑著道:“剛做夢還在家來著”。
“夢見什麼了?”
李學武笑著問:“彆不是夢見我爺了吧~”,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