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咱們小組的人都到齊了,下麵開始組織學習”
王小琴見李學武坐好,手裡的鉛筆在桌子上敲了敲,提醒正在聊天的眾人開會。
“今天學習的文章是《為人民服務》,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
俱樂部是集體組織,可也是在體委名下備案了的,在各自的工作單位也是有登記的。
你當這些人隨隨便便都能參加外麵的集體組織嗎?
當然不行,不僅僅要給工作單位提供具體的社會活動資料,還要確定參加的組織是在讜的領導下進行活動的。
尤其是擁有讜員身份的,還要在參加社會活動時組建臨時讜支部。
知道為什麼當初李學武選擇將俱樂部掛靠在體委嗎?
因為他們都是副處級、處級乾部,這麼多強力部門的重要乾部參加體育訓練,未來還需要更多的成長空間,你說選哪掛靠?
京城市也有自己的體育管理部門,但就算是李學武想過去掛靠,對方敢接嗎?
所以從俱樂部成立的一開始就已經組建了讜支部,支部書記就是王小琴。
今天參與組織學習的有俱樂部秘書長周政全、會長李學武、外聯負責人王箏……
他們正在學習的文章其實已經學過無數遍了,但曆久彌新。
與《愚公移山》、《紀念白求恩》並稱為“老三篇”。
知道為啥叫“老三篇”嗎?
因為這三篇文章怎麼學都不會犯錯誤,懂的都懂。
能坐在這裡的,都是各自單位的老油子了,穩的一批。
“一個人的能力有大有小,但隻要樹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一個人做一件好事是可以的。但一輩子好事不容易……”
“……不斷的改造個人的思想,不斷的克服個人主義”
王小琴放下手裡的文件,看著眾人說道:“這樣不斷的鞏固優點,不斷的改造缺點,這才算得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嘩~~~
小會議室裡眾人停下手裡的鉛筆,隨後便響起了一陣掌聲。
隻要是組織會議,隻要是有會議記錄,那就必須按照組織學習會議程序進行。
雖然會議室裡麵有抽煙的,可沒有笑鬨喧嘩的,都是認真做筆記,認真學習文件精神。
王小琴待掌聲停下後,看向周政全,提議道:“下麵請周秘書長做組織發言,大家歡迎”。
又是一陣掌聲後,周政全開始做發言:
“今天王書記帶領咱們大家學習了《為人民服務》,下麵我就學習內容,依照讜員的十條標準,做批評和自我批評……”
這就是組織生活,在學習中提升,在提升中反省,保證前進的道路是正確的,是經過思考的。
可惜了,有的時候學習的不夠徹底,反省的也不夠徹底,道路沒法是正確的。
所有人都在周政全的帶領下,開展了批評和自我批評,就當前的形勢做出了一致性的決定。
堅決執行組織的正確領導,堅決扞衛主民會社基礎,堅持學習貫徹落實……
組織會議結束後,列席記錄的蘇晴站起身,將會議紀錄交給眾人查閱簽字,下會後收錄保存。
隨著蘇晴的離開,會議室內部重新變得熱鬨了起來。
黃乾在周政全的主動詢問下,講述了自己是如何艱苦創業,求實創新,將東城一監所發展成為高標準、高素質、高學習的三高單位的。
當然了,在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時,他也沒忘了提及同誌們的幫助和辛苦付出。
說了好半天,一個人名都沒有出現,從頭到尾,真成了他一個人的成績一般。
王箏撇嘴看著他,又看了看對麵坐著的,表情一副渾不在意的李學武。
她哥和李學武絕對是朋友中的絕配,壞蛋中的盟友。
你就看吧,倆人毫不為人,專門利己的做事風格都出奇的相似。
要說壞,她哥以前絕對沒有這麼高的水平。
這不是嘛,後來她哥遇見了李學武,這對兒壞蛋也算得上是雙劍合璧了。
“你怎麼不說說勞動成果如何轉化實際經濟效益的呢?”
王箏實在聽不下去了,輕捶了她哥一下,道:“剛剛是誰在會議上口口聲聲說要實事求是的,你這口不對心啊!”
“去~有這麼說你哥的嘛~”
他笑著扒拉開妹妹的手,看著眾人抿嘴笑著,又開口道:“我呀,全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
“確實是,這個我能證明”
李學武開口讚同道:“黃乾絕對是靠自己才有了今天的成績,跟其他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哈哈哈!”
眾人笑著開始打趣黃乾,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都想著他跟李學武打一場呢。
黃乾能上了他們的惡當?打李學武,說不定是被李學武打,他才不乾呢。
能用嘴吵吵的,絕對不要動手。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跟你有關係?”
黃乾毫不在意妹妹說他厚臉皮,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不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臉皮厚”
李學武也是笑了,從煙盒裡甩了一根煙給他,又給了眾人。
點燃之後,便開始談起了最近一段時間的形勢發展,以及俱樂部會員的情況。
前段最凶險的時候,有些人的崗位調整了,有些人調離了,更有些人離開工作崗位了。
強力部門的變動尤為激烈,大家分屬各個單位,互相都在照應和幫助。
可勢大,有些事情來不及處理,還是造成了一定的會員損失。
這些人暫時無法參加俱樂部活動了,幾人要針對這種情況進行預案訂製和問題的善後處理。
十月份結束,已經有很多問題的弊端暴露了出來,不看其他地區,單單就京城的形勢變化來說,危險依舊存在。
尤其是活動向外麵推廣執行,帶來的後果直接導致今年的諸多政策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因為李學武和王小琴身份的變化,對於強力部門的溝通和了解又隔了一層。
在形勢討論話題中,兩人也是就本職工作中所收到的訊息和思想,進行獨特視角的闡述說明。
俱樂部的一個作用就是穩定人心,抱團取暖。
有已經離京的會員將留京的家人交給了俱樂部來照顧。
形勢變化太過於突然,很多人都沒來得及布置,就已經被波及到了。
就算是那些躲過一劫的親屬,誰敢保證他們躲得過所有。
俱樂部這邊有六十多人,隻要不是所有人都被處理了,那他們的家人就有所依靠。
而最被他們所以依賴和倚重的,當屬坐在屋裡的這些人了。
要麼有背景,要麼自己身硬,要麼在專業領域有著不可替代的能力。
他們有能力對外施展影響力,也有能力保護他們的家人,讓他們即便是遠走他鄉,也能放下擔憂。
俱樂部說是健身鍛煉的場所,可在他們組織成立之初,就已經帶有互相幫助和扶持的概念。
作為發起人和創始人之一的李學武曾經就這個情況有了深刻的了解和準備。
不經曆風雨,哪的見彩虹。
你說他早有預謀,利用這段時間的波折算計大家也好。
你說他機關算儘,利用俱樂部這張網圈了大家也罷。
終究是要有所得,有所付出的。
誰都不是傻子,誰都不是小孩子,天下哪裡有免費的午餐。
有,那也是帶著鉤子的。
昨天和明天,李學武要用俱樂部這張網幫助自己的事業保駕護航,那今天他就得幫這些度過難關。
“我協調一下,東風這邊每年捐助三千塊錢,專門用於解決會員家屬的生活問題”
李學武神情淡然地彈了彈手上的煙灰,又說道:“捐款單獨審核、單獨發放,專款專用,不夠我再籌集”。
周政全看了李學武一眼,使勁兒抽了一口煙,緩緩點頭道:“那我捐三百”。
“我也捐三百”
緊隨其後的是王小琴,黃乾、王箏等人也是紛紛開口,金額都定在了三百這個不多不少的數字上。
李學武苦笑不已,用夾著香煙的手撓了撓眉毛,說道:“我說的是東風捐三千,不是我自己捐”。
“我們也沒說彆的啊”
王小琴看了周政全一眼,兩人相視一笑,都懂李學武話裡的意思。
東風是誰的,他們不關心,這錢是從哪裡來的,他們也不會過問。
但是,李學武言出法隨,這錢是他給出的數字,大家就得記住李學武的這份豪情。
三千塊,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有點太多了,三百塊還行,兩個月的工資而已。
屋裡在座的不是單身就是家裡雙職工、多職工,不差這兩個月的工資。
而對於滯留在京,或者家屬無所依靠的會員們來說,這錢真是雪中送炭了。
很多人在調崗或者工作變動的時候都來不及辦理工資調整手續,家裡單職工的有可能麵臨挨餓的情況。
在座的這些人有能力,或者說齊心協力,能夠保證他們的人身安全,但供養這麼多人是不現實的。
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創建扶持資金,就不失為一個妥善的處理辦法。
周政全是很認同這個辦法的,笑了笑,說道:“總不能叫你專美於前,我們有力的出力”。
“反正我就這麼一點能力了,你再多要也沒有了”
王箏笑著攤了攤手,道:“回頭做事的時候我多多出力就是了”。
“那就成立個正經的資金管理部門吧”
李學武將手裡的煙按滅在了煙灰缸裡,對著眾人說道:“捐款麵向所有人,交由財務單獨劃賬,單獨管理”
說著話,他又看向王箏,道:“你要出力,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牽頭,資金的審批和考察工作都由你來管理”。
“好,沒問題”
王箏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點頭道:“我叫上幾個人,成立個辦公室,到時候給大家彙賬”。
王小琴擺了擺手,道:“隻要運作的好,王箏是大功勞”。
“咱們大家共同努力嘛”
周政全也是點頭附和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但集體的力量是無限的”。
王箏得了差事,倒是不覺得辛苦,隻是笑著,道:“那咱們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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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的人真的很淳樸,也很善良,好像遇到什麼事都能有無限的精力去完成,去度過難關。
可能是苦日子過的太多了,遇到好生活的機會便努力抓住。
也可能是受父輩們的影響,受大環境的教育影響,做一個純粹的人,做真誠善良的人,成為了這一代人共同的理想。
但在真誠和善良的下麵,這一代人又有著靈動的心,和活潑好動的思想。
午後的陽光正濃,昔日的秋風已經沒了最初的莽勁,步入到深秋以後,搖晃下那些殘存的樹葉,它們也偃旗息鼓,消散在了日光中。
張萬河的公子張大勇,跟著大春哥從後院回來,聽對方講晚上的巡邏還要加強,怕有小壞蛋搗亂。
路過花廳,見到幾個女孩子坐在花廳裡麵嘰嘰喳喳的,好像春天的鳥兒。
此時此刻,他隻覺得自己的春天也到了。
“瞅啥呢?~”
大春兒懟股了兄弟一下,咧嘴笑著跟了這孩子往花廳裡麵看了一眼。
“非禮勿視懂不懂?”
“春兒哥,彆鬨了~”
張大勇無語地扯了扯嘴角,道:“你跟趙老四學的這個成語每天不用完八百遍不能停是不是?”
“這是規矩”
大春抬了抬下巴,示意了花廳裡麵正圍坐在一起逗李處長帶來那個大胖小子的一眾姑娘們,提醒道:“這可都是城裡姑娘”。
“城裡姑娘怎麼了?”
張大勇是真的勇,這會兒橫著脖子對大春說道:“我張大勇努力從山裡走出來為的是什麼?!”
“停!”
大春擺了擺手,點了他說道:“你爹可有叮囑,隻能回家娶二妮!”
“我才不要!”
張大勇脖子晃得跟老牛似的,眼珠子都要飛進花廳了,嘴裡更是倔強地說道:“二妮讓給你了,我要娶個城裡姑娘”。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嘴努了花廳裡麵,道:“這裡麵隨便哪個都成啊~”
“彆白日做夢了~”
大春嘴角微微扯動,難得見著大胸弟敞亮一回,還能讓自己落著村花二妮。
可二妮是掌櫃的養女,是掌櫃的拜把子兄弟的孤女,是大勇的欽定媳婦兒。
情況跟紅樓夢裡的林黛玉和賈寶玉類似,娃娃親。
可眼瞅著張大勇進了城,這心思就要變啊,回去掌櫃的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怎麼照顧少爺的!
在早前,地主家的少爺犯錯了,可不就是隨從挨揍嘛。
他現在看著張大勇見異思遷也是覺得屁股疼,渾身哪都疼。
“我勸你一句,彆說這裡的姑娘看不上咱,就是看上了,你也不能要”。
“為啥?”
張大勇不解地看向大春哥,問道:“她們有毒,還是我有毒?”
“……”
大春對這個傻不拉幾的弟弟實在是沒轍,這是真聽不懂啊,還是特麼跟自己鑽牛角尖呢。
“你想啊,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人家是什麼身份,門不當,戶不對啊!”
“再有,就算是人家看上你了,難道還能跟你回山上生孩子?”
“嗯?”
張大勇皺眉瞪眼道:“我憑什麼要回山上?”
“武哥不是說了,要讓我做城裡人,做京城人嘛!”
“嘶~~~”
大春無語地看著小老弟,絞儘腦汁,思前想後,從他貧瘠的知識區裡隻給張大勇匹配了一個人物形象——阿鬥啊!
這泥馬不就是純純的樂不思蜀嘛!
“咋地?你在京城乾工作就是京城人了?”
“反正我不回山上了,山上有啥好的”
張大勇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花廳,好像在選妃一樣。
“我說,兄弟”
大春兒實在拿他沒轍,站在一旁示意了花廳裡麵問道:“你就說,這裡麵哪個能瞅的上咱?”
“那個就不錯~”
張大勇用手指指了指正在給小胖子喂桃子的姑娘,眼神裡全是仰慕。
大春見他動手,急忙拉了他的手臂下來,提醒道:“看是看的,彆指點,叫人說了多沒麵子”。
這麼說著,他還警惕地回頭看了看,見沒人,這才又看了過去。
可他僅僅是看了一眼,就歎了口氣,道:“彆想了,沒戲,我打聽過了,她爹比你李哥的身份還要高很多呢”。
“那個呢?”
張大勇見這個不行,立即就把仰慕的目光挪開,放在了第二個候選對象上。
“哪個?哦,小白姑娘啊”
大春好笑又無奈地說道:“她爹比剛才你問的那個羅雲的爹身份還高呢”。
聽見春哥如此說,張大勇又點了一個,道:“這個這個,這個呢?”
“這個?”
大春看了看,說道:“這個倒是沒爹的,可是有乾爹的”。
“那個?那個也是有乾爹的,你碰不得”。
“誰!誰這麼缺德!”
張大勇選了好幾個都不成,急眼道:“怎麼不是爹牛嗶,就是乾爹牛嗶的!?”
他憤憤不平地看著大春哥說道:“我又不是跟她們親爹和乾爹結婚,他們管得著嘛!”
“……彆犯渾啊~”
大春提醒道:“親爹那關說不定你還過得去,乾爹這個你興許死在他手裡!”
“誰!乾爹是誰!你說!”
張大勇在山上都牛慣了的,聽見大春哥綱自己,也是來了牛脾氣。
大春見他耍脾氣,又見花廳裡的姑娘們注意力轉過來了,趕緊拉了他往門房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