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這個結論正不正確……總之,息見子的第一想法就是這樣子的。她以為森鷗外看中了她的雪華綺晶,然後趁著息見子將雪華綺晶放在人偶店修理的時候,趁機帶走了。
而且那一天她剛好與森鷗外相遇了。
一想到這個原因,息見子便覺得自己之前那個用了不到三秒鐘就作下的結論變得無比可靠了起來。
畢竟森鷗外是非常非常喜歡小女孩的。
誰能想到他連人偶少女都不放過呢?
那麼眼前這個金發的人偶……是賠罪品嗎?
息見子將那個與雪華綺晶差不多大小的人偶少女從手提箱裡取了出來,金色的卷發十分柔軟,沒有!紮辮子,長發如同海藻般緩緩垂落在身後。她身上的裙子製式相當好看,設計它的人一定是名非常懂得現代潮流的人。
在想到這樣的事情以後,息見子開始懷疑起了自己審美的可能性……她的審美實在是有些糟糕。
息見子捧著那個人偶,雙手按在對方有些空蕩蕩的胸腹部。就在她仔細端詳著這個人偶的真正麵貌的時候,緊緊閉著的雙眼猛地睜開。碧藍色的眼珠轉動了一圈,瞬間放出了大量的光亮來。
“日安。”這個陌生的人偶口中發出了熟悉的聲音。
雪華綺晶的聲音。
息見子差點將手中的人偶扔了出去。
那個有著雪華綺晶聲音的人偶卻自然地從息見子的手中脫離了出來,她穩穩地站在地上,並朝著息見子做出一個文雅的行禮姿勢來。
說實話,這個模樣看起來實在有些可笑。畢竟一個個頭才七八十厘米樣子的人偶做出公主一樣的舉動來。
真是既可愛又讓人感到驚悚。
息見子試探著出聲,“雪華綺晶?”
金色的長卷發、藍色的眼睛,模樣幾乎與森鷗外的那位愛麗絲有些許相似的美麗人偶唇角邊溢出快樂的笑容來。
“正是,我。”
息見子能從對方身上感到一種真實的快樂,人偶的快樂已經淩駕於她(息見子)這個主人之上。
雪華綺晶像是變輕了,又或許是她身上的這份快樂讓她變得比以往更加輕盈了。這個小女孩說:“邊走邊說吧。”
如果縱容一點的話,那麼息見子會答應。但是息見子並不想縱容這個老是做出超出她想法舉動來的過分脆弱、過分傲慢的人偶來了。
(我才是主人。)
雪華綺晶愕然地看著買下她的那個人類的腳步停在原地,他甚至坐在那裡,沒有動彈。
“我想和你說些事。”她用無比輕柔的嗓音說道。
“你在這裡也可以說。”息見子堅決不會移動自己的腳步。
雪華綺晶楚楚可憐地望向息見子,息見子隻覺得古怪。最終她還是放棄了自己的主張,用那雙小巧的連女孩子都可以一把握住的腳踩在了長凳上。
在微笑了許久之後,雪華綺晶說:“我想改個名字。”
她不想要叫雪華綺晶。
“那你想叫什麼?”息見子問。她撐著下巴,其實也有了考量。雪華綺晶所期待的名字是……
愛麗絲。
“我想改名叫愛麗絲。”她有一雙溫柔的藍色眼睛,但那其中對“愛麗絲”的渴慕之情明顯得旁人都看得出來。
想要“愛麗絲”這個名字。
想要成為真正的愛麗絲。
息見子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因為她並不知道有關“愛麗絲”的故事,所以她並不知道愛麗絲對於這些人偶們的重要性。
便是如此。
但是……
“不可以。”
這個男人抬高了一些下巴,他的紫色雙眼冷得像是冰塊。冰塊,這個詞再一次出現了。上一次出現的時候,正是出現於描述綾辻行人的雙眼的時候。
這個人生氣的時候,就會變成冰塊。
雪華綺晶又問:“為什麼呢?”
“因為雪華綺晶是我取的名字。”
羅真在創造出這個人偶的時候,隻創造出了這樣的一個概念。概念沒有名字,隻有一團靈魂。就連“雪華綺晶”這個姓名,都是息見子在靈光之間取出來送給她的。
“名是世界上最短的咒”——陰陽師們把這句話當作是至高的言語,這句話對於神子們說也同理。
一旦掌握了名字,就不能讓這個名字發生改變。否則,當時簽訂的那份“契約”就會失效部分。
息見子拒絕為雪華綺晶改名。
這個被連續拒絕兩次的人偶一下子變了臉色,她那張溫柔的臉瞬間就變了,一下子就變成了凶猛的老虎的臉。人偶本身沒有靈魂的光滑的臉麵上居然出現了人類生氣時才會出現的皺紋,這個少女人偶被一種極端的、否定的憤怒點燃了。
“為什麼!”她開始尖叫。
息見子才不去管她。她一把扯過雪華綺晶,將這個叛逆的少女人偶塞進了箱子裡去。她的行為有一些粗暴,但這一定是基於她努力克製自己情緒的前提之下了。
雪華綺晶總是做出過分的事情來。
這個人偶首先是尖叫,掙紮,隨後就被緊緊的關在那鑲嵌有金色薔薇花的手提箱之中。息見子。能夠感受到手提箱中人偶的打鬥聲,但是她是絕對不會打開所讓對方出來的。除非那家夥能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糟糕的脾氣。
雪華綺晶是個無比壞的女孩。
息見子喜歡乖孩子。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家裡的那兩位可正好是長在了他的歡喜點上。
敦和,電次。
但是他們兩個……
都死了吧。
他們身上都沒有活人的溫度,他們根本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息見子提著手提箱,決定打車回去。
敦不在家。
敦在家裡留下便條後,來到了一個息見子十分熟悉的地方來。曾經。
他所來到的地方,正是他那天突然出現而砸壞了房屋的房東太太的家裡。而敦。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是想要從對方手中贖回自己的項鏈。
那一天,砸壞了對方出租的房屋而無力償還的敦隻好將自己身上最貴重的東西——那條項鏈當做抵押品放在了房東太太那裡。在賺到了足夠的工資之後,猶豫了好久,敦才終於有勇氣邁出這一步來贖回自己的東西了。
那條項鏈。
不知道是誰遞給他的項鏈。
對於敦來說,一定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即使現在的他已經完全忘記了。
房東太太大概是沒有想到這麼久了,之前那個砸壞了她家屋子的小鬼真就乖乖地回來交錢了。其實她當時還覺得對方會放了項鏈在這裡後就逃跑呢?
好說歹說那也是一大筆錢,學生的話打零工也要做很久的吧。
在接到從對方手裡遞過來的信封的時候,房東太太還為那個信封的厚度震驚了一把。
在這樣子的時間裡……該不會是去做什麼違法行為了吧?
其實某種角度也猜對了。
在得到了大筆錢之後,房東太太自然是要將之前扣押的那條項鏈還給對方。
“等我一下。”
於是敦就站在偏門那邊等她。
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房東太太走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個小盒子。
“這是我用來裝嫁妝的……送你了。”她看起來有些計較,但最終也沒有收回那個有些年頭的盒子。
“謝謝您。”
房東太太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覺得這個來賠錢的男孩實在是有些太笨了些,簡直就像是鄉下來的。鄉下來的孩子在城裡可是有點難過的啊,畢竟這裡的大人爾虞我詐,而小孩子們則有著各種各樣的心機。
輕鬆的活著可真是難啊。
不過彆人的生活她也沒什麼差插嘴的權利。
敦在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打開了那個老舊的首飾盒,盒子裡麵規規矩矩地擺著那條項鏈。
那是一條一點也不出彩的,無比簡單的項鏈。除了它是銀子做的這點外,其餘地方都沒有什麼好誇的。
銀色的細鏈子的中央,有一條彎彎的小月亮。
彎月的形狀。
月亮也是銀子做的。
敦想不起來這條項鏈究竟是誰送的。就算是到了記憶恢複了一些的現在,他也想不起那個人的臉。
那麼[泉鏡花]會知道這條項鏈的原主人嗎?
因為敦的記憶裡出現了泉鏡花這個人,所以他想,也許對方是認識項鏈的主人的。
他迷路似的回到了港口黑手黨,遇上了他曾經的上司。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理,很可能就想搭句話什麼的,敦問:“接下來要去做什麼呢?”
“來了一個,新人。”出人意料的是,芥川回答了。
“是什麼樣的人呢?”敦又問。
如果芥川不回答他就好了。
“一個叫泉鏡花的小孩。”
敦睜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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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國木田,找尋“小杏”無果。童磨所給予他們的信息實在是過於模糊,怎麼能夠找得到呢?他們知曉小杏年紀不大,綠眼睛,黑頭發,可能已經是彆人的妻子,估計是鄉下的孩子。可能在橫濱。這是他們已知的全部消息。
而且委托人還是個失蹤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