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寂強邁出步子出門的時候, 若薇正玩兒的起勁,她正指著馮氏道:“仙女要吃蟠桃,變變變。”
家裡當然有蟠桃, 是京兆杜家打發人送來的, 若薇最愛吃桃兒, 馮氏都收好了,隻等她何時吃就拿出來。
馮氏正打眼神給素馨, 素馨憋笑下去拿, 錯眼就看到劉寂出來,若薇還閉著眼睛等馮氏喊睜開,就見馮氏咳嗽一聲。
她察覺到不對,微微睜開雙眼, 卻見到了一位紫袍少年正含笑看著自己, 若薇不知道劉寂還未走, 才這樣孩子氣的玩耍, 哪裡知曉還有人在, 瞬間羞赧,躲到馮氏身邊。
劉寂撩袍下來, 他當然不會真的趕人走, 隻是笑吟吟的道:“師母, 是弟子昏聵寫到這個時候, 口乾舌燥的,想出來討杯水喝。”
“好好, 我讓人給你斟茶去, 就不打攪你們做學問了。”馮氏說完,又讓若薇和蘅哥兒給劉寂見禮。
若薇看著這個眼前神采飛揚的少年,略福了一身:“二公子。”
“帶你弟弟下去吧。”馮氏趕緊道, 雖說她這個人喜歡看話本子做夢,但是規矩上很嚴謹,女兒家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若薇不敢耽擱,拉著蘅哥兒的手飛快跑了,回到房中,素馨把蟠桃送過來。她讓素馨坐下說話,忍不住問道:“現下都要吃晚飯了,那位劉公子還要在咱們家寫嗎?”
素馨也很同情:“聽說還有好幾篇,方才您跑進來,那劉公子被老爺喊進去了。”
“真是的,我還以為家裡沒人呢,倒是平白讓人笑話了。”若薇撐著臉,隻覺得自己今兒有些流年不利。
但是想起劉寂居然是爹的學生,也是深表同情。
她爹那個人看起來俊俏非凡,談吐清雅,一雙桃花眼看起來瀲灩溫和,可是真的和他在一個屋簷下的人才知道她爹簡直就是個魔鬼,這個人對自己狠,怕睡著直接用雪搓臉,對彆人更狠,彆說是幫娘減肥,就是她寫字握筆姿勢不對,打手板都打到她害怕了。
蟠桃雖然扁扁的,但是果肉厚實多汁,嘗起來口感綿密。
這蟠桃當然也送了一盤進去書房,已經削皮切好還插上叉子,劉寂不敢看,立馬埋頭寫著,暗忖自己今日恐怕都回不了家了,想想方才杜家院子裡人家小孩兒玩的多開心,他就暗道自己不該把曾先生氣走,如今請來的這位杜先生可真是太厲害了,爹都對他言聽計從。
還好這篇策問寫完,杜宏琛開恩:“先吃飯,吃完再繼續寫,我陪著你寫。”
晚膳杜家吃的很清淡,一樣老鴨湯、一碟東坡豆腐、一方盒菜蔬,又有兩樣拌菜稍微有點滋味,酸甜的黃瓜伴著蝦肉,再有海蜇豆芽菜,另有一樣炸的椒香排骨。
其實這已經是杜家吃的比較好的菜色了,自家素來吃飯也不過三菜一湯,今日是有客人才弄這些,但她很清楚這些肯定是比不得人家侯府的,自家覺得是豐盛,人家可能還覺得簡陋。
殊不知劉寂早已饑腸轆轆,坐下來之後風卷殘雲吃的很歡,還是杜宏琛怕他撐著,讓人送了消食的茶來。
天色越來越暗,已經到了掌燈的時節,杜宏琛寒門出身,在翰林院這樣看似清閒的地方要出人頭地,他就不可能輕鬆,匆匆吃完飯,他就繼續看相關的書。
饒是劉寂平日被人誇天資聰穎,所以雖然學業用功,但也不夠勤奮,認為自己是可以勝任,但真正的讀書人,人家已經翰林了,還是頭懸梁錐刺股。
他又埋頭紙堆,杜宏琛也不是一味的嚴厲,還怕他凍著,讓人拿了自己的大氅來替他添衣,這也是劉寂不敢真的覺得先生不好讓父親辭退的地方,因為杜先生對自己嚴厲歸嚴厲,還是很關心自己的。
……
隔日,若薇再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出來了,她在房裡用完早膳,拿著針線開始做起來。又有容般若過來同她一道做針線活,容般若和容觀音不同,她性情尖刻的多,也常常直言不諱,和這樣的人說話,若是意見一致還好,若是意見不一致就容易口舌。
“你在做荷包嗎?”容般若問起。
若薇點頭:“無事就做做針線,免得手生疏了,你呢,那日我聽你姐姐說你絡子打的不錯。”
容般若自然不是真的找若薇做針線的,她就是來打探消息的,所以胡亂敷衍幾句,她就試探的問起:“我怎麼聽說靖海侯府的公子一大早從你們家出去的?”
這話聽的有歧義,若薇解釋道:“昨日他寫文章寫的太晚了,索性就在我們這裡住下,總不能宵禁還出去吧。”
“也是。”容般若笑著。
打探完之後,容般若麵子功夫都懶得做,又推說自己怕她娘說,拿著絡子回去了,若薇看她的背影忍不住搖頭。
中午,隔壁宋家送來半簍螃蟹來,馮氏決定留著等杜宏琛回來吃。
馮氏也在愁錢,現在到京裡,家裡無人來還好,一旦有人來消耗就大,她還想一年攢點錢也困難。
所以馮氏和女兒合計:“咱們要不要做些什麼賺錢?我本錢不夠,又沒有什麼做生意的貨源。我前兒聽她們幾位夫人閒聊,才知道她們有的有田產,有的有鋪頭,還有的就有做生意的分紅。”
“娘,您也彆著急,如果是做生意,咱們小打小鬨若是虧了就更難了,京裡的賃鋪子肯定也很貴。”若薇也不知道怎麼辦,畢竟前世她也沒為錢操心過。
馮氏又道:“是啊,我聽說隔壁宋家是靠癡錢過日子,她們家在臨安府有百間屋子放租,還買了上等良田,也難怪日子過的紅火。”
若薇點頭:“做寓公倒也是真的穩妥,即便賺不到錢也有房子可以賣或者自住。”
馮氏讚許道:“是啊,可惜我手裡本不夠。”
若薇也在想原來主母們都要操持這些家業的,也難怪重視妝奩,如若沒有妝奩的女子在婆家很是難過。小有小的難處,大也有大的難處。
以前在長陽時,自家四口人,吃鹹菜豆腐也能度日,現在爹有了身份,反而不能失了麵子,昨兒人家侯府公子過來,娘還得準備的豐盛些,還有不少人情往來。
比如宋家送了半簍蟹來,自家就得還同等的回去,可是自家對這個蟹是可有可無的,還得被迫出同等份的。這樣,若薇也能理解馮氏的焦慮了。
不當家不知財米油鹽貴,她也隻好和馮氏道:“娘,過幾日您不是說要去銀樓打首飾,咱們不如在街上看看,看彆人都做什麼營生。”
馮氏笑道:“好。”
其實她還想為女子攢一份殷實的嫁妝,看看隔壁宋家,如此看得起自家,以為自家也是名門望族,待自家和旁家不同。
可實際上自家家底子太薄了,又不足為外人道。
無論如何,杜家還不能鋪張,但凡主子仆人貼身所用,平日衣裳都是自己縫製,這就省了一大筆錢。沒有客人上門,自家依舊是三菜一湯,並不多用,這點連杜宏琛也沒意見。
過了幾日,馮氏帶著若薇上街去銀樓打首飾,馮氏打了一支鏤空紋包蜜蠟金梳加一對金耳墜耗費二十兩,又給女兒打了一對瓜鼠紋葫蘆耳環,去絹花鋪子買了兩樣粉色的紗堆花,至於蘅哥兒則一頂銀項圈就足夠了。
這些銀錢用起來心疼,又不得不打。
容家是在杜家人後腳進來的,容夫人隨口問了問,掌櫃的就說了:“那位夫人挑了半天,付錢倒是爽快,統共花了二十五兩。”
容般若聽到,悄悄和容梵音道:“看來杜家窮酸的緊。”
容梵音若有所思,前世她見到的杜若薇,衣著光鮮亮麗,看起來是官家小姐的做派,人人都說她們杜家是名門出身,如今看來多半是因為杜宏琛是劉家的女婿才如此抬舉,實際上杜家還挺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