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歸鄉客 人間有白衣(2 / 2)

天幕有劍落塵間 墨竹 15832 字 3個月前

李修真木然地看著不斷掙紮的悔,忽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李修真驚訝抬頭,卻發現師傅正站在自己眼前。

隻是一瞬,李修真便釋懷的笑了。

原來那個未來的自己,已經見過他了。

過去與現在的李修真不知何時與未來對立站著,李修真從未真正打量起未來的自己。細看之下這才發現,站在自己麵前的未來已是二十年後的自己,渾身上下的氣息已經修煉到極致,即使站在那不動也能讓人感到窒息。

他的靈力,深不見底。

“看來你早就和師傅見過了。”

現在李修真說道。

未來李修真瞥了一眼還在努力的悔,嗯了一聲。

想了想,未來李修真還是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還有必要繼續和它鬥法嗎。”

一秒鐘都沒有多猶豫,過去的李修真怒道:“為什麼不!”

“哪怕知道自己有了一線成神的機會,也依然不會後悔嗎。”

未來李修真望著兩個過去的自己,微笑道。

離開這裡,苟活二十年,便是巔峰的自己。

你不心動嗎,曾經的我。

“看來我是高看自己了。”現在李修真嗬嗬笑道:“沒想到未來的我竟然開始忘本了,靠著淬心火的能力見到了師傅,打開了心結,就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了。”

李修真抬頭看著天:“可悲。”

“那你呢。”未來李修真真誠地看向曾經的自己:“如果是你,你該怎麼做呢。”

說罷,過去與未來之間,誕生出千萬具心相。

“這才是淬心火的力量,李修真,你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李修真隻是掃了一眼那些心相,卻沒有發現那個女孩的身影。

想到這,現在李修真揮揮手,讓過去的自己下去和悔鬥上一鬥,自己來麵對未來的自己。

“原來你才是後手。”李修真歎口氣,“讓我聽聽你的道理。”

“今日之事,真的是你朝思暮想的嗎。”

“自然。”

“那你為什麼在意夜雨馨的死活。”

“這與你無關吧。”

“當然有關。”未來李修真笑道:“我即是你。”

“一個百無禁忌,能對和尚行禮的我?彆開玩笑了。”

“你又在糊弄自己了,你明白的,我已不受世俗束縛,我就是你要的自由。”

“何為自由!”李修真忽然說道。

“所想之事事事皆成,所行之事事事皆順,天地間唯我一人。”

李修真望著未來的自己,眼中失望更甚。

“原來我的未來就是這樣。”

……

飛馳的商務車上,夜喻臉色蒼白的躺在後座,夜梓雨緊張地坐在一旁悉心照顧著夜喻。

心湖之中,那個白衣人又再次顯現。

“淬心火,好東西。”

白衣夜喻笑著摸摸下巴,沒來由說道:“鳳鳴宗的那群家夥死的確實早了,讓李修真以為淬心火的能力隻是創造心相嗎。”

人間千萬人,每日勤懇工作,伴隨日月朗讀聖賢書,在家中祈求神佛保佑。

這些人,求的是什麼。

白衣夜喻轉身離開,大聲笑道:“心想事成!”

希望的力量,無窮無儘。

這便是能支撐人族渡過千年歲月的東西。

六十年前的戰場上,伴隨著東北三州被異鄉人用鐵炮轟開後,臨海的萊州便作為南邊的門戶擋在了無數妖魔和異鄉人的麵前。

聖人故鄉之地,人人皆不畏死,上至七十歲老朽下至三四歲孩童,皆是用儘了自己微薄的力量來填補這看不到儘頭的戰爭黑洞。

而程肖作為鳳鳴宗的當代掌門,毅然決然的帶著整個鳳鳴宗的弟子下了山。

“師傅,咱們南下吧,鬼子來的可凶了!”

“修真!”程肖看著自己最疼愛的小弟子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眼中的失望再也遮掩不住,隨手拂開抱著自己大腿的李修真,吩咐幾個年輕的弟子帶著他南下便匆匆離開了。

鳳鳴宗的祖師堂中,有一縷自劍仙起便流傳至今的火焰。

自古火雷兩道,殺力極大。

在那個冬天,萊州替華夏打響了反擊第一戰。

柏海的海灣中,血染紅了整個港口。

火光衝天將黑夜照亮的如同白晝,任憑異鄉人如何去想也想不到,早被占領的東三州又有一位楊姓將領帶著數千人與萊州人士夾擊了他們。

柏海灣一戰,雙方死傷慘重,東三州事後更是被異鄉人整整掃蕩了四遍,就是頭老母雞,它也得被掏了四次屁股才能回得去雞舍。

程肖不得不佩服那位楊將軍,膽識過人,戰場中兩人雖然隻是打了個照麵,但隻是一眼程肖便能看得出來,他隻是個普通人罷了。

等戰爭結束,自己可要好好和他喝杯酒。

程肖笑著,走上了城牆。

在被後世譽為萊州七十二傑的幾十位修客,就在那個夜晚被身後的人無情地背刺了。

南方支援未到,卻早有漢奸打開城門。

哀嚎聲持續了一夜,那是英雄們最後的怒吼。

程肖負傷南下,路上卻遇到了早應在金陵的李修真。

“師傅!”

李修真看著胸口裹著紗布的程肖,傷心地哭了。

程肖看著這個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特彆喜歡給自己惹事的小淘氣鬼此刻在自己懷裡放聲大哭,心中竟是沒來由的一顫。

一線香火。

在下山前,程肖特意占過一卦,卦象凶險異常。

程肖忽然推開李修真,大喊道快去金陵城。

李修真愣神的功夫,一隊妖族追兵已經追了上來。

在那個距離金陵城不過三十裡的湖上,火與水的大道之爭正在上演。

程肖手持淬心火,湖麵上泛起無數火蓮,程肖站在湖麵的正中央,仰頭直視來者。

自己的身後,是鳳鳴宗僅剩的十幾名弟子。

你想熄滅他們嗎。

來試試!

“火屬性修客,程肖,請賜教。”

程肖將那縷傳承至今的火焰緊緊攥握,他第一次感覺到了責任的重量如此沉重。

真名為悔的妖魔收起了法相,絲毫沒有管那個人類的死鬥之言,隻是緊盯著程肖手中的火焰。

嗬,劍仙之火。

悔擺了擺手,鋪天蓋地的妖魔朝著程肖衝去,異鄉人躲在暗處隨時準備射出禁錮彈。

火焰鋪滿了整個湖麵,蒸汽升騰,程肖在湖麵上輾轉騰挪一麵保護李修真不受傷害,一麵堪堪應付來敵。

異客的火法堂裡,程肖的塑像便在其中,受著後世的香火。

可隻有李修真才知道師傅到底有幾斤幾兩,他隻不過是一個半途入道的俗家子弟。隻因為殺了人躲災才上山修道,他還喜歡看女人的紅肚兜,喜歡喝著酒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師傅一點都不靠譜,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他還特彆喜歡和自己吹牛當年哪個師姐師妹為他打的不可開交。

師傅怎麼會知道,是自己偷了彆人東西,是自己把師傅的酒換成了白水,山下的人可稀罕師傅喝的酒了,自己能賣好多錢買糖吃!

師傅教的火法我都沒學好,我還偷聽師傅和長老們談話,師傅總是維護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子。長老們問他李修真學的怎麼樣了,師傅就打哈哈說很可以了,得有七八層樓那麼高哩!

可那樣的師傅,卻為了保護自己耗儘了最後一絲靈力,跪在地上淪為待宰的羔羊。

那個能在小小湖泊中掀起百丈巨浪的妖魔,被師傅一次又一次擊退,那縷飄忽不定的火苗就在師傅手中,它就在師傅手中!

“劍仙大人!”

程肖再一次擊退妖族的進攻,他渾身浴血,一隻眼已經瞎了,身上吃了三發禁錮彈仍然強撐著不倒下。即便如此狼狽他還是朝著天空大聲喊道:“求您可憐我的弟子吧,他們才不到十歲啊,若是有十萬分的過錯,由我程肖一人來承擔!求您救救他們吧!”

似乎是為了回應程肖的必死之心,程肖手中那縷火光逐漸蔓延開來,漸漸化成一把長劍的形狀。

隨著火光降臨的還有一襲白衣的殘像,那個白影就懸在程肖的背後,輕輕說道:“願君平安得勝。”

那火光所化之劍,正是火之仙劍中的一把——煉江。

傳說中永不熄滅的火焰,水法修客的一生之敵,此刻它的殘像正被程肖握在手中。

“修真!”程肖回過頭,深深地看了李修真最後一眼,隨後便投身於黑暗之中。

滿地的火蓮,一瞬間便綻放開來。

李修真大聲呼喊著師傅的名字,目光所及之處除了滿眼的火光之外再無一物。

“師弟,你快走吧。”

“二師兄說的對,我們護著你,你快走。”

“師兄們……”

李修真內心矛盾無比,他看著一個個眼神堅毅的師兄,眼中泛起淚花。

“我不走!我要和師傅在一塊!”李修真大喊道。

“你這傻小子!你若還在這,天亮之後這個世界上便再也沒有鳳鳴宗了!李修真!你給我聽好了,你是我們鳳鳴宗最後的香火!”二師兄憤怒地抓起李修真,怒斥道。

在槍林彈雨中,師兄們抓起李修真便開始跑起來,李修真望著師兄們一個個倒下,痛苦的他又哭了出來。

是自己不好,偷偷要跑回來,連累了師傅和師兄們,自己再也不說師傅不中用了,你們把我的師傅還給我啊!

天拂曉前,他們還是沒逃出這個“湖泊”。

悔提著半死不活的程肖,一步步走到他們麵前。

似乎是為了彰顯強者的武力一般,他們開始當著李修真的麵玩起了砍頭比賽。

李修真呆愣在原地,心裡的那片心湖此刻已悄然扭曲。

李修真不知道過了多久,師兄們一擁而上纏住了妖魔們,師傅爬到自己的麵前,從胸口掏出了那淬心火。

“你要……把它傳承下去啊……”程肖雙目儘毀,仍是笑著說到。

說罷,程肖便當著李修真的麵被妖魔攔腰斬斷。

李修真手捧淬心火,怒吼聲回蕩在湖泊之上。

火蓮,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