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是朋友,是親密無間的發小,一個眼神,張良臣便看到了張默臣內心的悔痛,他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心中千言萬語、百般回腸,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還是張默臣先開了口,他是跪著說的話,隔著十幾米的距離,他一聲痛哭呼喊出來,磕頭的聲音大到可以逆風傳進張良臣的耳朵裡。
“對不起!我是個畜生!”
張默臣哭得撕心裂肺,張良臣卻仿佛無悲無喜,像一塊木頭一樣再也動不了了。
張默臣一邊涕淚橫流,一邊膝行上前,直到來到張良臣腳下,他的前襟已經被淚水濕透,膝蓋、小腿和額頭已經血肉模糊,但是他仿佛不覺疼痛,扒著張良臣的大腿悔得不能自已。
“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啊!”他一直重複這句話,一直重複了十來回,才在末尾添了那句:“我不是有
意要害死你父母兄弟的,我沒想到啊!”
因這一句話,張默臣終於哭倒下去,張良臣也似被人錘了一拳,痛苦地彎下腰去,他一腳將人掀翻,怒吼著:
“沒想到就完了嗎?對不起這句話誰都會說,但是有用嗎?”
張默臣任他踢,任他踹,任他打,任他罵,如一個求死之人一般呈大字型仰躺在灰黃的雜草之中,直到口中的鮮血淌進了鼻孔,他才不能自控地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大概因為這幾聲咳嗽使得張良臣找回了些許理智,他不再踹了,喘著粗氣癱坐到了地上,捂著臉大哭起來。
等他稍微平靜一些後,張默臣便把什麼都交代了。
令人吃驚的是,張家那些不翼而飛的存銀竟是四、五、七三位老爺偷偷轉移走的。
去年下半年,三位老爺一直在想辦法擴張他們名下合夥的生意,奈何年景不好,生意不但沒擴張成,反
而還敗了不少,為了扭轉局麵,三人這才將主意打到本家銀庫上麵,於是便聯係上了張默臣。
張默臣作為張府的小管家,許多大事小情他都會一一過目,就連張家設在地下的銀庫,他也跟在大管家後麵見識過一兩次,因此,便也知道銀庫的鑰匙都在誰那裡,以及該如何獲得。
一開始,張默臣自然是拒絕的,但三位老爺條件誘人,答應他隻要他們合夥的生意有了起色,便將他調過去做一家商號的大掌櫃,讓他學生意、掙大錢。
做大掌櫃自然比做大管家要體麵的多,而且這其實也是張默臣自小心心念念的願望。他自幼便覺得自己的聰慧不下於任何人,隻是未能遇到一個伯樂或者運氣不好始終得不到機會展現自己,現下終於被他盼來一個,沒用多少考慮,張默臣便同意了。
那時候,張默臣還天真地想著,反正這本家庫銀半年才清點一次,隻要他做得隱秘,隻拿不顯眼的那些,應該不會被發現。何況三位老爺承諾過了,一旦生意有了起色,取用的這些存銀很快就能還上,不會讓
他擔太多風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