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還真有些為難。
梁雨川心底裡其實是不願意的,原因很簡單,聽聞曹大人出任這柳州都轉運使,隻是個臨時差事,過不了多久就會被調往彆處,而梁雨川的軍籍是柳州祁門的軍籍,若無上三級同時蓋印調任公文,他是不能隨曹大人一同離開的。
最要緊的是,這曹觀曹大人雖是京城權貴世家出來的官宦子弟,如今也算事業有成官居三品,但據可靠小道消息傳聞,這曹大人得罪了皇帝老頭,乃是個被貶黜出京的棄官,跟著這樣的上司,恕人直言,於前途有礙無益啊。
可是在他昏迷之前,清清楚楚聽到曹觀向白申仁要了他,而白申仁也十分痛快地答應了,在千百士兵麵前,上軍豈有戲言,梁雨川就是再怎麼不願意也是沒用的,沒人會管他願不願意,軍人的天職便是服從。
好在曹觀讀書多,教養好,為人很是溫和躬謙,在這樣的上司手底下做事,即使做不出什麼成績,至少不會遭遇彆的武官那樣對貼身下屬實行的粗魯式管理,讓人伴之如伴虎。
讓曹觀意外而又驚喜的是,在梁雨川就任他的貼身近衛期間,他發現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不止在武功方麵有過人的天賦,更有著相當不錯的學識與文筆,當他就近幾年的科考試題與天下大事來考校梁雨川後,曹觀越發對這少年刮目相看。
“這沒什麼,我自小便跟著外祖父讀書寫字作文章
,在學時也曾專門練習過科考文體,天下事無非便是官民朝野、士農工商、錢糧文武、內外衰昌十六個字,但凡明白其中關節,文章對策便手到擒來,其中所差無非文筆邏輯而已。”
梁雨川不無謙虛地如此說道,到底少年心性,即使是謙虛之語,也存著狂妄之態。
但是在曹觀看來,如此文武兼修的天縱之才,狂妄才是應該。隻是狂妄歸狂妄,這樣的小子,落到軍伍之中,早晚會被消磨得江郎才儘,豈不可惜?
於是曹觀問梁雨川:“你可願棄武從文,入官場、走仕途?”
畢竟年紀還小,梁雨川對於自己的人生規劃尚在懵懂之中,幼時受祖父影響以為讀書是人生常途,便一心一意讀書,後來遷居祁門關常與兵丁為伴,又逢少年誌氣,便覺得從軍衛國也無不可,現在曹觀又提讀書考功名一事,他倒有些不知所向了。
曹觀:“我觀你武也可、文也當,乃是個頂頂的可造之材,是以有心以我曹家之力助你一把,隻是不願看到一個好苗子埋沒而已。戰場殺敵自然豪情萬丈,
一戰成名亦可千古流芳,但科舉入仕、為官一方,依然能大有作為,可為百姓圖謀、為君主分憂、為國家安邦。兩者無論孰輕孰重、孰貴孰賤,隻在你天分與誌向的選擇。”
曹觀又為梁雨川舉了些古往今來文臣武將的例子,其中更是重點著墨曆朝封疆大吏、郡縣小吏對所轄之地的功績貢獻,以事實事例做參考,讓梁雨川自己考慮。
梁雨川混亂的心思稍有安定,正要給出答案之時,忽聽帳外一陣馬蹄繚亂,京中特使在麾下的帶領下打簾而入,待白申仁與諸位祁門關將領匆忙來齊,特使展開聖旨,報出了皇帝罷黜太子的敕令。
特使被請去了驛館歇息,白申仁一等麵麵相覷,慌亂者有之,事不關己者有之,喁喁私語者有之。
梁雨川站在曹觀身後,聽到這位和善的曹大人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冷漠地向他說道:
“皇家的凜冬到了,陰謀與野心的沙暴將刮遍朝野。自古亂世出英豪,少年人,你是想做護主亮牙專咬自己人的犬,還是想做俯仰天地唳鳴長空的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