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過後回歸平靜,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等待明年的春闈了,然而旱情就在眼前,鴻熙四年的秋冬,注定不能安穩度過。
未到十月,繁華的京都城突然開始湧進零零散散的逃荒者,他們麵黃腿軟衣衫臟亂,說是乞丐也不為過
。
然而絕大多數逃荒者的兜裡還是帶著銀子的,為了在天子腳下討個生活,這些從兩湖趕來的人們並不敢在路上花費什麼,就連吃喝,恐怕也學乞丐一般,向沿路人家討要的吧。
也許他們中的有些人心裡有數,背井離鄉來到這全國的中心腹地,那些有幸在這裡有著居所和生計的京城人,對待他們這些外來者,相比善待更多的應是優越感和排斥。
即使聖上三令五申命官員百姓不得驅逐逃荒者,甚至頒下了獎勵製度,任何收留或雇傭逃荒者的都可拿著按了手印的憑據到衙門領取相應的獎金,可麵對京城幾近飽和的人口和工職以及與日俱增的外來人口,流離在京郊的逃荒者依然無著無落。
即使是那些來得早的,有幸被某個店主留下做工,也不過得了片瓦遮身、兩餐溫飽,至於工錢…城外拚著命擠破腦袋等工作的人多如螞蟻,不想乾就伸個手試試。
如此狀態下,不論城裡城外,為了生存養家,有錢的逃荒者的口袋一日癟過一日。沒錢的四處晃蕩,能討一口是一口,討不來便去挖城郊的草根充饑。人們整日擔憂,那處近一點的草地挖了個淨,也許明天就要拖著無力的雙腿到更遠的地方覓食了。
如果站在城牆向外望去,那些聚在一起近乎絕望的人們,那些隱約傳來的難過的呻吟,似乎是老天爺給這個世界開的一個幼稚的玩笑。
老天爺把人變成了骨瘦如柴零丁無助的雛鳥,一個個兒擠在一起伸著脆弱的脖子仰著稀疏的腦袋極儘可能地張開大嘴露出喉嚨,向著老天祈求憐憫。
同樂樓從災民堆兒裡招攬了幾名手腳利落辦事機靈的跑堂夥計,這些人洗過澡填飽了肚子穿上樓內的統一製服,一身精神滿麵抖擻,站在郊外羨慕壞了一幫圍觀者。
“三子,幫嬸子問問你們東家她家裡缺不缺做飯的,若是吃不慣咱們的地方菜,漿洗灑掃的活兒嬸子也乾得了。”
一個腰背有些佝僂的大娘拉著荀三寶的手不肯放開,好像放開這雙手就是放棄了她的命。
荀三寶掙脫不開,隻好任由她抓著,無奈帶著大娘來到了一處高坡,目光所及,點了十名壯年男子十名壯年女子。
“剛才點到的二十個人跟我來,同樂樓的東家有事吩咐!”
此話一出,現場瞬間陷入哄亂,有為這二十個人羨慕的,有擠到荀三寶跟前聲討為何選的不是他的,荀三寶費儘力氣才從群情激奮的包圍圈裡脫身。
“大家不要急!選的這二十個人不是夥計更沒工錢,同樂樓的三位東家心善,將在城門東牆支起十口大鍋,施粥賑災,見者有份!他們便是東家派我選的壘灶搬柴、生火熬粥的幫手!”
施粥!又有施粥的了,真是上天憐憫菩薩保佑!
這大概是所有災民的心聲,粥雖飽不了肚子,好在能保得住命。
同樂樓的動作算是慢的,畢竟又要整合之前的存糧
存錢又要在樓內鼓動善行發起募捐,等到錢糧湊得差不多,才算有資本和底氣買糧供給這烏壓壓的人口。
既然要施粥,總不能隻派幾個夥計出麵,奈何三位東家都是女性,誰都沒這個膽子去到那亂糟糟的災民之中。金二小姐不可能,沈師娘也沒機會,剩下個李二蓮,隻能硬著頭皮說動梁雨川做個護花使者,跟她一起出城賑災了。